厂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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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夏日,高温热浪已经持续了十多天,接近傍晚了还是火伞高张,太阳长时间的炙烤让整个城市接近了燃点,好像温度再高一度,这座热岛就会一下子燃烧起来,奔波的人们逃命似的在街道上快速穿行,空气随着温度的膨胀让人感到窒息。

城市的西郊早先是一片工业企业的聚集地,一个个工厂和生活区彼此交错连接,逐步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片区,后来市政府把这里规划成了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域,住在这里的人都管它叫厂区。厂区离市区并没有很远,有一条东西连通的主干道,多路公共汽车加上后来修建的一条地铁线构成了这里与市区交互的交通网线。

厂区的繁荣源于上一个经济时代,在那个有计划的开展经济活动的年代,城市的生长对工业发展高度依赖。宽阔的马路、规整的绿化树、高大的厂房和办公楼是厂区主要标志,工作在这里人们收入可观,生活在这里安稳舒适,职工居住基本上以楼房为主,无论是筒子楼还是单元楼,厕所都是在室内。

厂区的经济繁荣也带动了这里各种生活配套设施的完善,学校、医院、澡堂、电影院一应俱全,相对与外面的世界,这种颇具优越感的工厂社区小社会也让厂区变的相对封闭。

后来,随着城市化的演进,城市经济结构发展发生了巨变,传统的工业企业相继衰落,几个倒闭工厂在市政府的主导下,被开发改建成了大型的房地产项目,大量商业住宅带来了外来人口的涌入,原有领地性很强的厂区市井文化,被不断的冲刷、稀释,慢慢淡化。

厂区是城市发展中一个特殊产物,也是这座显赫的城市近代史上一道独特印记。

午休过后,韩憧收拾停当就出了门,来到厂生活区的大门口,老远看门口的公交车站已经有了两个人在等候着,是赵永和庭乐,看到他们韩憧就挥手打了个招呼,走近了,发现等他的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韩憧觉得奇怪,质问道:“你们两个奸笑什么?又憋着什么坏呢?”

两人还是在接着笑,韩憧冷不丁的上前去,一把揪住矮个儿的赵永,赵永还是忍不住在笑,一边想挣脱。

“你就会欺负我!放开我!”

“快说!”韩憧腾出来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脖子。

“我说我说!是庭乐说你这么晚才出来,肯定是又在家臭美来者,出门前要照好几遍镜子,像个娘们儿。”

韩憧松开赵永猛地转向庭乐,庭乐早有防备,已经跑开了,边跑边喊:“我就说你臭美,像个娘们儿不是我说的,赵永说的!”

赵永上前拉住韩憧说:“我错了!我错了!别追了,咱们赶快出发吧,向辉说不定都到了。”

正巧,这时来了一辆公交车,赵永喊了一句车来了,先跑上了车,其他两人紧随跟着上了车。

三人准时来到事先跟向辉约好的一品香酒楼,韩憧预先定了一个叫荷香包间。

一品香是厂区的一家国营老字号,也是厂区现在唯一幸存的国营餐厅,经营地道的本地传统菜,朴素的装修,价格适宜。

厂区原来有很多家这样的酒楼和招待所餐厅,最有名的就是四大楼,解放餐厅、丰宴楼、钢厂招待所和一品香。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四大楼都是最好的排场,由于搬迁或者经营的原因,只有一品香一家原址存活了下来。

韩憧的伯父曾经是这里的大师傅,也是一品香酒楼历史上唯一一个特级厨师。老爷子厨艺高超,为人厚道,是一品香这块金字招牌延续的功勋元老,现在已经退休了多年。酒楼现在的招牌菜式很多都是韩师傅留下的,餐厅的经理、厨师长也都是韩师傅当年的徒弟,老熟人们平常来这里吃饭都会报韩师傅的名号,会有特殊招待,用餐人多的时候可以预留订位,不忙时候后厨还会送个小菜。

韩憧在一品香从小吃到大,一是这里的饭菜可口,二来逢年过节是餐厅最忙的时候,大伯基本上不会放假,每次家里都会把聚餐定在这里,这样,得空的时候大伯就能陪家人们坐会儿。为了这次聚会,韩憧提前跟餐厅吴经理打了招呼。

周末吃饭的人较多,三个人跟随领位来到二楼的荷香,一看,向辉原来还没到。

“向辉估计又要迟到了,赵永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下,我给他打个电话。”庭乐说着去掏赵勇的手机。

“我不给,你去餐厅打,电话费齁贵的。”

“别废话,快点拿过来,一会儿让向辉给你报销通话费。”

“你就给庭乐用下吧,让他长话短说。”

在韩憧的劝说下,赵永不情愿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庭乐。这是他第一部手机,他也是小伙伴们继向辉之后第二个有手机的人。

“他不会放我们鸽子吧,象上一次那样迟到一个小时。”赵永有点担心。

“那可说不好,又不是没放过。”庭乐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回应着。电话通了,庭乐责问道:“到哪了?你小子怎么总迟到啊!”

“我早到了,吃饭的人多楼下不好停车,找了半天总是算有个车位,这就上楼,等着!等着!”电话那边向辉答应着。

“净胡说八道!我们刚上来的时候看车位多的是,你怎么张嘴就来啊!”

挂了电话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向辉是个骗子,瞎话张口就来。庭乐之前就听说向辉换了新车,得知向辉今天是开车来的,嚷嚷着下楼去看看向辉的车。有车开在同龄人里就是一件很神气的事,换了新车更是大家羡慕不已。

庭乐率先跑到了楼下停车场,看见右手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正在倒车入位。停好车,向辉打开驾驶室车门,庭乐发现是他,跑过去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门上了车,韩憧和赵永从后排也跳上车了。

“好舒服!”赵永瘫在座椅上说。

庭乐拍了拍向辉说:“车不错啊!”

向辉说:“集团领导们统一换了一批新车,就把这辆车给我先开了,先别看了,别看了,吃完了我带你们去兜风!”

“行嘞!就这么定了!”

大家好久不见了,几个人嬉闹着走回了荷香。

韩憧和殷向辉、万庭乐、赵永、尚均平五个人是自行车厂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托儿所一起入的托,直到高中都是同学。

好像大部分的男孩子都是从小就喜欢各种车,向辉更是这样,初中的时候曾经因为偷开汽车差点惹了祸。

那天,向辉趁父亲午休偷拿了车钥匙,把父亲的公车差点开出厂办大院,出门的时候被门卫发现,结果他躲避阻拦直接撞到梧桐树上,回家被暴揍了一顿。后来,向辉并没有因此长了记性,每次父亲出差的时候,向辉就会缠着司机小郑在自行车厂生产区内,找个人少的地方去练会儿车。向辉车感很好,学的也很快,高中的时候车就开的很熟练了。有时候向辉会晚上偷偷的把车开出来,叫上韩憧、庭乐他们在下班后的生产区里兜兜风。好容易等到了准驾年龄,向辉就赶快去考了驾照,然后买了一辆父亲朋友的二手本田车,成了小伙伴里最早的有车阶层。

向辉父亲在厂区属于位高权重的领导干部,先后分别在厂区的自行车厂、园艺工具厂都做过厂长和书记,后调到上级单位区工业局做副局长,从工厂到局里,又从区里走到了市里,一步一步的坐上了市政协秘书长的位置,是近年来厂区走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市里领导。

回到包房,韩憧问向辉:“这次这份工作你做的还比较认真,一时半会儿不会换了吧?”

向辉对着韩憧说:“是的,这次是区政协的一个叔叔帮我安排的,一直都没敢换。我们金威集团是区里的明星企业,区政协的叔叔跟我们董事长很熟,董事长也是区政协委员。没想到我去面试他亲自面试的我,我们挺投缘的,他一直在培养我。”

“你能稳定下来最好了,你妈每次见到我妈都在说你让她不放心。”赵永的母亲跟向辉母亲在曾经是同一个科室同事。

向辉的母亲一直在自行车厂财务科工作,父亲的工作忙碌对他疏于管教,母亲的溺爱让向辉从小就养成了骄横跋扈的个性,从小学开始就爱惹事生非。

向辉虽然性格骄横,学习成绩还过得去,一直处于班级的中等水平。但是,高二下半学期惹了一个大麻烦,为了给赵永出头,出手打伤了一个叫刘筌的同学,迫于社会舆论压力,第二高中最后对向辉作出了了开除学籍处理。

被学校开除了以后,向辉转去了厂区技工学校,半年后父亲通过关系把向辉送进了厂区职工大学。这件事以后家里对向辉加强了管教,韩憧、庭乐他们也语重心长的跟他谈了一次,这次的变故让向辉个人也有了很大的触动,慢慢的远离了那些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

“这次稳定了,我自己觉得在集团渐入佳境,刚开始酒业公司负责物流,现在董事长把我调到了集团给他做特别助理。”

“那不就是秘书吗?一般大老板不都用女秘书吗?我以后做了老板可不用男秘书。”庭乐乐呵呵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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