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甲家的鹅（1 / 2）

三年级有个学生叫杨武甲，性格较孤僻，庭乐觉察到了之后有意的亲近他，慢慢的武甲也很喜欢万老师。

武甲很羡慕班乜，因为老师住在他家里，放学后还能继续跟老师在一起，甚至可以睡在老师身旁。支教老师住在自己家里，这也是班乜的骄傲。同学们经常邀请支教老师们去自己家里吃饭，庭乐知道孩子们家里普遍贫苦，每次都会找理由婉拒或者是拖到以后。

武甲一直跟庭乐说想请老师们去他家里吃顿饭，一个周六的早上，庭乐他们还在睡觉，听见武甲站在班乜家的大门口喊万老师，他起来后在阳台见班乜和颉乜已经在家门口跟武甲撕扯起来了，赶快下楼劝架，原来武甲想请老师们去他家做客，班乜和颉乜觉得他打扰老师休息了，就出来呵斥他，结果三个人就动起了手。

庭乐不好意思再拒绝武甲，就带着小沈和雯雯跟武甲一起去了他家。武甲家里爷爷和奶奶带着他的小妹妹一起生活，看到庭乐他们来了，武甲的爷爷、奶奶热情的打着招呼，口音很重，庭乐听不太懂老两口在说什么，但是能感受到好客的热情。

进了院看到武甲家里的吊脚楼很旧，除了一些农具，可以说是没什么家具，庭乐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受到什么叫家徒四壁。

老师的到来让武甲很开心，在院里树上摘了好多橘子给老师们吃，又拉着他们进屋吃烤红苕，爷爷带着小孙女，奶奶已经开始做饭了。庭乐看了一下时间刚过十点，武甲又开心的带着庭乐他们三个老师屋里屋外的都走了走，看了看，一直拉着庭乐的手，直到到家出门来到门口的小溪。

刚过十一点，爷爷领着杨武甲的小妹妹站在门口叫玩水的他们回来吃饭。午餐是一大盆的鹅肉，还有一盘酸鱼。武甲介绍说奶奶做的火麻鹅肉特别好吃，里面还放了有墨米，用筷子给每个老师都夹了一大块鹅肉，让大家快吃。

鹅肉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但是很好吃，酸鱼是杨武甲从门前溪水里抓的鱼自己做的，之前他抓来的鱼妈妈会做成酸鱼给他吃，妈妈走后他就试着自己做，爷爷奶奶都说好吃，雯雯老师很喜欢酸鱼的味道，那种发酵后的酸香带着辣味，一顿饭吃的大家从头热到脚。

连着几天阴雨绵绵，原本放学后有几个学生需要补课，山里的下雨天回家的路不好走，庭乐就取消了补课让大家早点回去，一再的嘱咐同学们路上注意安全，又逐个交代同路年纪大的孩子要照顾小一点的。

刚忙完，丰校长来找庭乐，说村里新来了个大学生村官，今天下课后要过来找大家聊一聊。庭乐就让班乜、颉乜在教室等他，自己先回办公室。丰校长和小沈、雯雯都在等着他，看到庭乐完事了，丰校长就说赶快去叫村官过来。

来了一个多月了，下个月结束大家就回去了，小沈和雯雯在一边聊着回去的事情，庭乐这才觉得这么快就要离开了。想到了要回去，这帮孩子们他有点舍不得，孩子们应该也舍不得他，庭乐心里这么想。正在这个时候丰校长带着一个小个子的女生回来了，两个人合上雨伞走进学校办公室。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村里新来的大学生村官牛主任！这三位是东吴大学的暑期支教老师万老师、沈老师和雯雯老师。”

牛主任一边向大家问好，一边摘下眼镜用衣服擦拭，应该是刚才进门的时候被雨水打到。庭乐看她皮肤微黄，眼窝很深，脸有点凹，看上去应该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像是大学毕业了，更像是个高中生。

牛主任自我介绍说她叫牛苗苗，是墨兰本地人，也是出生在乡下，后来随着父母工作调回城里以后去了县城读书，她特别了解贫困乡村的情况，所以毕业以后放弃了大城市的就业机会，回到了墨兰想为家乡做点事。

牛主任非常感谢庭乐他们愿意牺牲假期时间来她的家乡支教，然后话锋一转就聊到了让三位老师非常尴尬的一件事。

原来，哪天老师们在杨武甲家里吃的鹅肉，是武甲家里唯一的一只鹅，这只鹅“身份特殊”，是上次扶贫活动时发的五只鹅苗中唯一一只长大的，是扶贫鹅也是在乡里有登记的。平常下蛋家里会腌上攒着赶集去卖，武甲要招待老师就求爷爷把鹅杀了，爷爷舍不得，他就用木棍把鹅颈打断了，让奶奶做给老师们吃。小沈听到这儿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牛主任，杨武甲这孩子太不懂事了！非要老师去他家，都是虚荣心驱使干出来这么鲁莽的事儿，这件事让老师们也很被动！”

“这个孩子是不太听话，跟家教有关系，他爸爸在他妈妈还怀着妹妹的时候矿上坍塌被埋了走掉了，尸体都没收回来，家里就没有了主要的经济来源，妈妈生下妹妹以后受不了困苦的日子，也走了。父母的情况爷爷奶奶都没告诉两个孩子，一直跟孩子说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牛主任对杨武甲家里的情况很了解。

“家里穷，孩子也可怜。”丰校长低着头在一边打圆场。

庭乐听完并没有象他们觉得孩子可恶，相反他却觉得武甲更可爱了，懂得感恩，涌泉相报的那种。

“牛主任，我觉武甲只是想表达他对老师们的感激之情，孩子还小，主要是老师们没有了解情况就去家里把鹅吃了，我要负全部责任，我这两个月支教的补助全部拿出来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我并不是来跟大家问责的，只是我来了以后在做农户走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过来跟大家沟通一下，这里的孩子比较野，我们虽然是支教老师但是也不能纵容，以后大家都请注意要严加管教他们。”

丰校长看气氛有些尴尬了赶紧出来和事：“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了！牛主任晚上要不在学校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我就不打扰了，我回村里还有事。”

送走了牛主任，小沈就跟庭乐说：“师哥，杨武甲这孩子确实有问题，明天好好的要教育教育他！”

“是比着别的孩子不太好管，没想到家里这么不幸。”雯雯在一旁说道。

“好了好了，明天我来批评他！你们早点回去吧那两个孩子还等着呢。”天黑路滑，丰校长想让大家早些回去。

“明天谁都不要提这件事！而且要对全校学生保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庭乐很决断的说。

大家见庭乐这么坚决，也只能按他说的做。庭乐觉得武甲并没有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他只是想谢谢老师们，只是想为老师们做点什么。从这点上来说，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只是对于武甲来说他认为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了。

庭乐知道自尊对于一个少年成长有多重要，他来墨兰之前没有过这样的责任感，对于这里的二十几个孩子们来说，他即是大哥哥又有一种父亲般的责任。

第二天庭乐自己早起拿了把伞先出门，冒雨走着泥泞的小路走到杨武甲家附近，在路边的一颗刺桐树下观察着，等了一会杨武甲出门了，爷爷把他送到门口，拿了一个装化肥的鱼鳞袋，未开口那端的一个角向内重叠，这样折出一个雨衣戴在杨武甲的头上，然后在他胸前用一个小铁钩穿过，这样雨淋袋能把人包裹的严密了一些。武甲低着头从庭乐身边走过，并没有注意到他，庭乐跟上他叫了一声：“武甲。”

他回过头眼神有些不安，“万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庭乐估计他是怕老师问他大鹅的事情。装着很自然的说：“我去村委会了办点事，刚好看到你，一起上学去吧。”

“嗯，万老师你吃饭了吗？我带的有饭。”看着庭乐没有责备他的意思，武甲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