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锦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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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河里平时板鲫居多,偶尔也能钓到稀有的红锦鲷鱼,当下这冰封了几个月的河里,指不定能捞上来什么宝贝。

“初春渔浦,

烟波江上小吊桥。

老翁垂钓,

闻声不觉晓……”来人诵着小曲儿踱步到了河边。

“滚蛋!”老杨头都懒得抬头看一眼,直接打断了来人的发挥,“你他娘要是惊了我的鱼,我把你塞进河道里打窝。”

这时从他身后慢悠悠走出来个青衫老头,灰白长发,纵是衣锦多还乡多年,仍是保留着大秦文官学士最为喜爱的束髻冠,如手状的皮制小冠用玉簪贯其髻上,打理得干净利落,同老杨头乱糟糟的头发对比鲜明。他虽说年岁不小,身姿却极挺拔,走起路来步伐稳健。

这正是小杨的私塾先生——王玄龄。

他刚到这儿就挨了老杨头一顿臭骂,却也并不气恼,呵呵一笑,“老杨,许多日子没来瞧你了,甚是想念。”

“腊月里是哪个驴日的拎了我十斤鱼干,这过去有一月没有?”老杨头没给他好脸色,别过头去。“我今儿还没鱼获,你可快回吧。”

河面下,几尾小鱼已经围了上来,绕着钓饵正跃跃欲试。

“老杨啊,你这脾气得改改,今夕不同往日了。”王玄龄在乡民中也算得上德高望重,但在老杨头这儿,可丝毫顾不上脸皮,笑嘻嘻凑到了近前。

“你他娘的管我,滚球。”老杨头正全神贯注盯着河面上一动不动的浮标,满脸的不耐。

王玄龄摇摇头,老杨头这臭脾气,当不与他一般见识。他撩起青衫,盘腿坐在了河边的圆石上。

就候着你钓上鱼来了。

老杨头斜瞟一眼:“屁股蛋给你冻裂开。”

“粗鄙!”这大概是王玄龄嘴里能吐出最脏的话了,他满脸嫌弃地摆摆手,不再说话。

两个老头就这么在河边静坐着,眼看太阳从东边水平面越起越高,迎面吹来的风也没那么刺骨了。

这时,河面上的浮标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脩地就没进了水里。

岸上的老杨头见状,立马抬手扬竿,竟没能一次提起来,鱼儿在河面下四处逃窜,堪堪能看到金色的鱼尾在水面上翻腾,那鱼线绷得笔直,把鱼竿都拖出一个圆弧来。

老杨头面露喜色:“老王!大鱼来了,金黄金黄的锦鲤鱼!”

说罢,他站起身来,侧身杵在岸上,将鱼竿尾部撑在腰际,右手攒足了劲向上挑起,一旁的王玄龄看老杨如此费力,也颇为激动的站了起来,眼睛紧盯着被鱼儿搅得满是波纹的河面。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几次发力下,竹制的鱼竿竟在二人注视下直接从当中折断开来,那尾金色大鲤鱼拖着断竿迅速向河中心游了过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河面上。

老杨头愤愤地抛开手中的半截鱼竿,朝着河水啐了口痰,骂骂咧咧地转头看向一旁同样神情凝重的王玄龄。

“驴日的,难得的好机缘!”

“你这些年就是在等这么条锦鲤吗?”王玄龄望着地上只剩半截的鱼竿,若有所思地问道。

老杨头愣了一下,稍作犹豫,点了点头,罕见地一本正经起来,“亏欠他们的,这辈子总要还的,哪怕是还不了,能多补偿一些也总是好的。”

“那现如今……”王玄龄捡起了断竿,低声说道,“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至于不至于,老子还不至于被这条破鱼搅局,放心,它迟早会再见的。”老杨头踢了脚河边的碎冰,满不在乎地说道,“这鱼儿带着我的断竿,说不定又是场造化。”

“搞不懂你这些玄学。”

“打西边来了一队人马,规模不小,听声音像是朝廷的铁蹄,是来找你的不?我带你躲一阵?”老杨头突然沉声说道。

王玄龄笑笑,“不必,迟早的事,都找到这儿了,还躲什么,无非是还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再为大秦出出力罢了,无妨无妨。”

老杨头听罢不再坚持,拿过他手中的半截鱼竿转身要走,王玄龄开口:

“时局将乱,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也该让你那小孙子习习武了,能看得出来,他同你当年一般模样,一样的冥顽不灵。”他依旧十分儒雅地笑笑,“习了武,哪怕是防个身也好。”

“老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老杨头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王玄龄,“驴日的,差点忘了你也是个朝廷走狗。”

身后一袭青衫的老者挠了挠鬓角,颇为无奈地反击道:

“我当初是大秦首辅,不是你的首辅,你自己选的路,甭管是为自己也好,为家眷也罢,我都管不了,我只为了大秦百姓能不再受战乱之祸。”

“你以后也是。”

难得被王玄龄一顿呛,老杨头却只抛下这么一句话。

这时一阵狂风迎面刮过,王玄龄抬袖遮了下眼,再抬头时,面前已空无一人。

“本想再喝一口你的鱼汤,以后喝不着咯。”王玄龄说罢,扭头望向远处的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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