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万里星火渡苍茫（1 / 2）

“我扬起船帆，驶入这满是灾厄的大海。亡灵浮出水面，在魔鬼嘶哑的歌唱中，他们扭曲着身躯，在海面上跪拜。‘您回来了，我们的王！’他们高呼着那个响彻整片大海的名号。他们是恶魔，而我，确是神明。我不是他们的王。我要找到他们的王。”

——《大船长航海日志》

“不可能！”李叔抽出航海图，猛地摊在桌子上。

海图上，用红叉标记出的魔鬼海域赫然入目。他们所在的方位，确实是在魔鬼海域之中。可四周，却依旧是忙忙一片，一点也没有魔鬼海域的样子。

“船长？”

一名船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为何啊。”

李叔摇摇头，慢慢将海图卷起，放回架子上。他还想做一些什么努力，可鬼门未开，什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降下船帆吧。”李叔轻声道。

楚若飞紧紧地靠在谢晓薇身边。年仅十一岁的他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当他看到李叔那冷漠的脸，便也感觉到了一丝难受。

风依旧卷起海浪，击打在冷冰冰的栏杆上。风夹杂的雨丝吹打在人们的脸上，冰冷，而又孤寂。

李叔又点上了烟斗。他扶着栏杆站在那，任凭雨丝打湿自己的衣衫。

帝王之令，那荣誉与责任，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自己空有的一腔热血，却换不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命运并非眷顾着每一个人，有些人付出再多，得到的却也只是失望。船上鸦雀无声，他们想起了温暖的大殿，那跳动着的火光中，帝王拖着他那臃肿的身体，喝着美酒欣赏着殿堂中的歌舞。堂中分成两列席地而坐的大臣，无时无刻不在为地位与权力而勾心斗角。拼命的人们，只能落魄地漂游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去追求那空虚的自由，奢望着那不可能得到的财宝。

结束了吗？李叔抬头看看天空。依旧是黑夜，没有一丝光亮。

“返航吧。”

李叔摇摇头，将烟斗缓缓放回腰间。

唉。就当是……没有来过吧。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喊到：

“船长，你到底知不知道魔鬼海域！”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船员们立刻开始议论纷纷，人群变得无比嘈杂。

“这是什么话！”李叔怒吼一声，“我驰骋大海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呢！”

“别倚老卖老！我们都没见过你的本事，别想骗我们！”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出海赚点钱财，这下说不定帝王还会发怒呢！”

下方的怒气越来越大，船员们开始暴躁起来。这几天来的火气，任务失败的火气，全都爆发到李叔身上来了。

李叔猛地一跺脚，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被众人欺负的孩子。他想反抗，却又无从下手。

楚若飞与谢晓薇二人躲在李叔身后，不敢言语。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李叔发火。在他们的印象中，李叔是和蔼可亲的，时不时给他们一些小惊喜。而今天，面前的李叔如同一只凶狠的猛兽，那强大的气场压的二人胸口发闷。

正当李叔气急败坏之时，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油灯，瞬间点燃了一旁的酒桶。风助火势，一下子烧到了船帆。

糟了！灯过三盏！李叔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他很清楚，进入魔鬼海域失败会发生什么，可他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差的运气。可当大火燃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远方泛起了白雾。

真的要在这时候……见到那个人吗？

“快灭火！”李叔怒吼一声，那声音震耳欲聋，压过了所有嘈杂的声音。众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撼，都一言不发地去打水灭火。这是领袖的威严，是常人不可能拥有的。

海上起了迷雾。狂风呼啸着吹过甲板，其中夹杂着无尽的怒号与悲鸣。

突然间，一曲美妙的歌声伴随着狂风传入众人耳中。歌声婉转动听，让人不由得陶醉其中。

“那……那是什么？”一位船员突然惊讶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礁石。礁石上，一个女人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那里忘情地歌唱着。女人赤裸着上身，她的皮肤从腰间逐渐变为鳞片，下半身……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蛇尾。

“糟了！快回来，无知的杂种们！”李叔大骂一句，“摊上事了！你们不是想去魔鬼海域吗？这他妈的等会直接见魔鬼了！”

“该死！”李叔连骂好几句，狠狠地敲了一下面前的铁栏杆，那实心铁栏杆竟然被一下敲弯。为什么偏偏这时候……难道说，那个人早就知道，他今天会来到这里吗？他转过头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楚若飞与谢晓薇，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船员还没反应过来，水面之下突然冒出成片的鬼脸，对着栏杆边的人露出狰狞的笑容。

“妈呀！”

众人被吓得不轻。那些鬼脸在那销魂的歌声之中，竟然缓缓地游动起来，在血红的海面上荡起层层波纹。

忽然间，尖叫声，铜锣声，呻吟声……夹杂着乌鸦的悲鸣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阔的海面之上。那人身蛇尾的怪物，竟然唱出了人们能听懂的语言，在婉转动人的歌声中，仿佛是在哭诉的歌词，一字一句扎进人们的心里。

“寥寥残暮矣，遥遥不知期。

梵灯空明际，雾散九天羁……”

满是迷雾的大海上，鬼脸渐渐升出水面，一只只苍白的利爪，抓住了船身，缓缓地向上爬着。

“啊——！”谢晓薇大叫一声，她被眼前这骇人的景象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楚若飞虽没有叫出声来，可他还是浑身颤抖着，紧紧靠在谢晓薇的身边。李叔见状，暗自骂着那个名字。他拔出利刃，后退几步，守护在孩子们的身前。

“幽幽千古帝，策挥万骨依。

凭风常恨抒，晓畔有新墓。”

熊熊烈火仍在燃烧，在一片苍茫之中，求生的人们，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刀剑。

船边，一只只血红的眼睛，慢慢露了出来。他们面目狰狞地笑着，仿佛在告诉人们，欢迎来到地狱。

船员们纷纷举起利剑，以他们身体中最后的战士的本能，在火光之中，以凡人之躯拔尖指向恶魔。

“明星耀难挹，寻故不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