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北齐太子案(其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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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太子二字,如同晴天霹雳一把砸在刘掌柜的脑门上,太子,这是寻常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物,哪怕是别国的太子。

“齐太子萧纲,来京城迎娶我大顺长公主璇,前几日莫名失踪,经我查,正是你杀死后藏于一楼屋内立柜中的那具尸体...”安阳起故意用官方辞藻渲染,欲意让刘掌柜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不...不可能...你...你别想骗我!”刘掌柜喘着粗气,显然是有着严重的心理负担。

“嘘...”安阳起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刘掌柜,你可知,杀害别国太子,破坏顺齐两国联姻,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我...我...”刘掌柜的头晕目眩,显然已不知该说什么。

“说吧,为何杀害齐太子萧纲,说出来,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安阳起压低声音说道。

刘掌柜闻言呆坐在那里,胸口上下起伏,在这严冬腊月天里,竟出了一头大汗。

“满门抄斩啊...你女儿...也难逃一死...”安阳起继续添油加醋道。

良久,刘掌柜的才稍稍平复了心绪,开口道:“我说...”

安阳起听到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坐在那里洗耳倾听。

“那什么太子...简直就是畜生!”刚刚镇定下来的刘掌柜,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嘘...”

“好...”刘掌柜点了点头,降下嗓音来继续说道:“那日,我女来信,说当日晚要来客栈探望我,我喜极如泣,但是等到夜里也不见小青,时闻客栈外有异动,心惊之余,便拿了把柴刀出门查看,谁知...”

刘掌柜说着,呼吸声又急促了起来,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安阳起也能猜到大概,侧过面去不忍继续听下去了。

“就在屋外的胡同里...我...”刘掌柜说着,又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

良久,安阳起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撂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安阳起也没有询问刘掌柜女儿的下落,想必已经送出城外,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去了。

“大人!”还不等安阳起离开,身后便传来了刘掌柜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女儿...”

安阳起抬了抬手,示意刘掌柜不要再说了,旋即便转身离开了屋子,下楼,离开了纷至客栈。

“苦命人哪...”

说实在的,本来心中的一块石头,应该是落下来的,然而不知为何,这块石头,在安阳起的心中悬得更高了。

回府的马车上,安阳起心中百味杂陈,此案虽然已经有了眉目,但是,如果将这位刘掌柜送至官府,不仅难逃一死,况且还会满门遭殃。

“龙探啊...”安阳起解下腰间的钦赐令牌,喃喃道:“为官当为民...我可是为民为官...?”

回想起早在江尾渔村时,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导致村民一个个罹难,早在三江城时,三江侯李麟擅动私刑,打死了那个小小的城防营护卫郑文济——真的是小小的城防营护卫而已吗?自己却爱莫能助——真的是爱莫能助吗?倘若当时彻查此案,也不过被撸了官帽,而李麟,即便不会以死谢罪,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然而当时的自己,却为了什么?为了保全项玉,为自己找了个由头,美其名曰,只有牺牲一人,方可保天下兆民安危。

在三江城时,那偷窃珍宝的锁匠老陈头,委托自己要去宁城探望妻女,而自己却食言了。

老陈头...兴许已经死在李麟的城防营中了吧...那老陈头的妻女...只恐现居宁城,正罹患战火兵燹吧...

自己身居馆阁,却不如千羽一个江湖闲散白衣活得逍遥自在,想到千羽,安阳起又想到了先前千羽留给他的那封信。

“翼长感哀民瘼,征卒思妇尤不敢忘,何况翼长...”

“翼长虽江湖白衣,潇闲散人,然位卑未敢忘忧国...”

“平出为探,乃有年岁,然涉事未远,涉朝未深,应以为如芒在背,战战兢兢。朝间有虎狼环伺,上又有帝王心术,当左右斡旋,明哲保身,身明方可为清廉,谋百姓福祉...”

如今看来,自己这个龙探,既未成龙,也没有探个明白,而那些平淡的道别语词却历历在目,如同锋芒般直刺安阳起的心头,就在此时,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安阳起心间悄然升起...

随后的几日,安阳起再也没有去过纷至客栈,再也没有去过鳞爪卫监牢,对外称闭门谢客,静养身心,只是时不时的会派小六和长森去府外办些事情,没有人知道,安阳起究竟吩咐他们去办什么事情,甚至就连项玉也不知情。

“老爷...这几日都没见你再去办案了...先前那案子...可是有了眉目?”终有一日,项玉也坐不住了,挑了个时日,专门找到安阳起盘问了起来。

安阳起坐在屋檐下,此时的天上正下着小雪,就连庭院中也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项玉正站在安阳起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杯清茶,茶杯上正冒着热气。

“诶...那客栈掌柜的嘴...就跟那死了八天的白蛇一样——又绕又硬那...”安阳起莫不经意,信口胡诌了一段俏皮话说着。

项玉蹙了蹙眉,她从未见过安阳起这般态度,也不知安阳起是何时学会的这些俏皮话,反倒是如此,堵住了项玉的嘴,让她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那...那尸体呢?究竟是谁的?”项玉说着便将茶杯递给安阳起。

“嗨...前一阵那老鸨子去看了,说压根不是...这下倒好,这线索可算是彻底断咯...”安阳起接过茶杯,杯中的热茶将热量透过杯壁传到安阳起手心,似乎是有些烫了,安阳起将茶杯随手摆在了一旁的小茶几上,看着庭院中落下的细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这样啊...”项玉看了眼安阳起身旁茶几上的茶杯喃喃道:“那..老爷且歇息吧...妾先告退了...”

项玉的突然问询和突然离开,让安阳起心中生起一丝疑虑,但又不知从何处想起,似乎眼前这幕曾几何时出现过。

左思右想,安阳起没有头绪,顺手拿起一旁的茶杯,吹了吹水中的茶叶,就要喝下之时,一股异香从茶杯中飘入他的鼻孔。

“这是...”安阳起停下了就要送往嘴边的茶杯,又闻了闻,那股异香,香的惹人生困,香的人头昏脑涨。

“不对...”安阳起暗道一声不妙,连忙朝着府外走去。

来不及备车马了,况且备车备马又容易被发现,安阳起径直朝着城东北方向跑去。

街道上,两面林立的房屋上也挂满了白雪,但由于街道上人来人往,所以积雪也基本都化了,安阳起在路面上一路小跑,朝着城东北方向跑去。

这是他几日来一直琢磨着的事情,是他为了赎他曾经犯下的罪孽,而做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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