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缘传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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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下石桥,前方岔洞并列,洞旁均镌有天干之数,以作其名。三人驻足,不知何从,云扬高声问道:“小风,甲乙丙丁,我们走哪里?”

只听凌御风道:“我是什么人物,自然在甲字洞。”听他口气,敢情面壁思过,还有等级之分,身在甲字洞,颇以为荣。

三人走进甲字洞,甬道曲折,绕过几处弯,忽觉寒风割面,暗香扑鼻,地势遽变开阔,竟是洞口另一端。这洞口倚在万仞绝壁,崖边梅枝横斜,雪裹琼花,幽幽吐蕊。

洞口穹顶上,荧石辉光汇聚,透过一面水晶圆石,光芒聚而散下,将洞内照得一片通明。东首岩壁光滑平整,密密麻麻,刻满文字。云扬举眼瞅去,不禁哑然失笑,这些文字,正是他抄写十遍的门规戒文。

字壁前,置有一排排玄冰台,两个人影,盘膝坐在台前。石天鸿身如岳峙,凌御风瘦若竿竹,二人身前的冰台上,搁着厚厚一叠纸,笔砚具全。

云扬三人到来,石天鸿置若罔闻,奋笔疾书。凌御风却咬着笔头,模样古怪,好似沉思。三人向凌御风围去,见冰台上抄了薄薄几页纸,砚中松墨早已结冰。

凌宵笑道:“凌师兄,一千遍抄完了?”凌御风举起右手,五指伸开。凌宵疑道:“五百遍?”凌御风摇头晃脑,凌宵又道:“五十遍?”凌御风抬眼看着他,道:“听清楚啦,是五……遍。”数量虽不堪,却说得掷地有声。

凌宵瞳孔圆瞪,心头先是诧异,随即哈哈大笑,道:“哎呀……我说凌师兄啊,这都大半个月了,你才抄五遍,我记得当日摇光长老说,少一遍,加罚一月面壁,我看你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咯!”

凌御风神色如常,丝毫未露忧色,只道:“庸人自扰。”凌宵道:“我是庸人自扰,看你怎么交差。”凌御风站起身来,环臂胸前,盯着凌宵,道:“要不凌老弟帮我抄个百八十遍?”

凌宵断然相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凌御风嘴角微扬,轻轻一笑,道:“不稀罕,山人自有妙计,届时管叫你们崇拜得五体投地。”

江寒好奇道:“凌兄,别竟吹破牛皮,照你这般下去,届时你若真能交出千篇抄文,我还真期待你到底用什么歪门邪道?”

凌御风眼神一亮,回眸望着江寒,笑容诡谲,道:“看来还是你了解我,不如你我就地结为异姓兄弟,从此肝胆相照,你意下如何?”

“别。”江寒一口回绝,“和你结拜,要倒八辈子霉。”

凌御风“切”了一声,转而对云扬道:“云兄弟,你怎么才来?”凌宵笑道:“早来晚来有何分别?”

“说得也是。”凌御风鼻眼眉毛挤在一处,“我发誓,这次出去,一辈子也不要进来了,这个鬼地方,要闷死个人。”

云扬、江寒、凌宵哈哈大笑,江寒瞅了云扬一眼,道:“我六弟跟你交情不错,或能帮你抄几百遍。”

云扬笑道:“能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的英才,抄写戒律文这等事,自不会假手旁人。”这话既是推辞,无意中又将对方捧了一番。

凌御风听得高兴,道:“这个自然,我不过随口说说,我还嫌弃你们字迹丑呢。”转而对云扬道:“云兄弟,半夜来访,深感荣宠,我送你一样宝贝。”说着掏出一个半尺长的卷轴,抛了过来,道:“云兄弟,接着。”

卷轴飞来,云扬接在手里,不由大皱眉头,疑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玩?”

凌御风咳嗽一声,指着石天鸿,一本正经道:“你上次不是问这个大个子和我争什么宝贝吗,喏,就是你手中的这个卷轴。”不止云扬,江寒与凌宵听了,也不由好奇心起,目光齐齐落在卷轴上。

云扬正欲打开,一旁的石天鸿突然开口道:“不可打开,里面没什么好东西,别上了这小子的当。”

凌御风神情闪烁,道:“石兄,你若真心想要,我送你一个便是,强夺不行,何必又欺骗小兄弟!”石天鸿呸了一声,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说罢,气哼哼不理诸人。

云扬三兄弟越听越觉好奇,凌宵当先按捺不住,道:“六弟,打开瞧瞧。”

“慢!不能在这里打开。”凌御风忙出声阻止。云扬大惑不解,问道:“为何?”凌御风笑容诡秘,道:“这可是全天下最好玩的宝贝,你们须在隐秘之处打开,才会有奇迹发生。”

“什么奇迹?”云扬追问道。

凌御风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三人心头疑云重重,将信将疑,云扬将卷轴收入怀中。

只听石天鸿粗声粗气的道:“身为掌门弟子,夜不归宿,还和凌御风这厮鬼混,掌门师伯真是教导有方。”

江寒面色一红,道:“石师兄不也是动手强抢凌师兄的宝贝么?咱们半斤八两。”

石天鸿重重一“哼”,再无只言片语。凌御风道:“剑堂巡视森严,你们居然闯过来,有些小聪明。”

凌宵得意洋洋,含笑道:“这叫混珠借道,怎么样厉害吧!”云扬、江寒相视而笑,这是江寒想出来的招儿,看着凌宵自吹自擂,当下也不揭破。

凌御风沉吟这六字精义,道:“利用轮换更值时辰间隔,鱼目混珠,冒充夜巡弟子,借道而行,这确是剑堂夜巡唯一的破绽,高明!就算过了剑堂,疏影洞把守森严,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凌宵道:“这深更半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里有人把守。”凌御风百思不解,道:“今夜怎会无人当值,怪哉!”

江寒思忖出来已久,要是被夜巡弟子发现,送来这里呆上十天半月,那可大大不妙,因此催促道:“五弟六弟,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凌御风一把拉住云扬,忙道:“诶,别走哇,时辰还早得很,多陪我说说话,这半月,我嘴里都快闷出只鸟来了。”

云扬眉眼一弯,笑道:“不是有大个子陪你作伴?”凌御风叹气道:“别提了,半月来,这家伙就方才说了几句话话,平时一个字也不说。”

“这也没办法。”江寒耸耸肩,“你是自作自受,还害我们抄了十遍,我们可不想来这里陪你做伴,凌师兄,石师兄,再会。”说罢一拱手,转身走去。

云扬、凌宵笑嘻嘻地拱手告辞。凌御风挽留无望,不由大为沮丧,眼巴巴望着三人离去,大声叮嘱道:“云兄弟,那宝贝切莫给他人瞧,切忌!切忌!切忌!”他连说三个切忌,以明事态非同小可。

只听云扬道:“谢啦,我会记住的,你好好面壁抄写律文。”说着哈哈一笑,隐没在甬道转角处。

走出“疏影洞”,三人御剑原路折回。复至剑堂,已是寅时,这时夜巡弟子人疲神困,巡逻最为松懈。兄弟三人互使眼色,故伎重施,较之先前,容易蒙混得多。

两柄飞剑冲破云层,落在仙霞峰僻静处,走到弟子居外,蹑脚靠近月洞门。这时夜空中飞起了雪花,探头窥去,弟子居黑灯瞎火,一片寂静。

三人暗自窃喜无人知觉,悄然进入凌宵房间,刚掩上门,房中灯火突地亮起,三兄弟心里陡然一颤,不知究竟?

“大……大哥?”凌宵率先喊出声来,江寒、云扬闻声瞧去,见谢冰着一身白衣,负手立在油灯旁,面沉如水,气定神闲,不见喜怒。

江寒干笑两声,硬起头皮,问道:“大哥……怎会在此处?”谢冰并不作答,只大声喊道:“二妹,三弟,都过来罢。”但听云扬、江寒各自房门一响,顷刻,骆雪、萧霁两阵疾风般卷进屋来,两人脸上似笑非笑,打量着归来三人。

云扬察言观色,心中豁然雪亮,道:“原来我们房里都有人,不论回到哪一间厢房,都有人恭候,给我们一个惊喜。”凌宵不知谢冰怎生发落,躲在一旁,低头不敢说话。

萧霁嘻嘻笑道:“聪明。”云扬皱眉又道:“我当今晚之事神不知鬼不觉,不想大哥、二姐、三哥早已知晓。”萧霁道:“的确。”骆雪忽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云扬、萧霁住嘴不语。

江寒望着谢冰,道:“方才神女峰那股气息,莫不是……”谢冰冷然道:“是我,我以气息向你示警,你和五弟不但不知难而退,反而想甩掉我,‘疏影洞’若非我打点,你以为你们进得去吗?”江寒这才恍然,喃喃自语道:“难怪洞中无人把守!”

云扬想起一事,说道:“我当时前来寻五哥,四哥既知晓,自然也瞒不过你们,可真笨,早该想到的。”萧霁接口道:“六弟,又说对了。”

江寒不解问道:“大哥,我们准备夜闯剑堂,大哥为何不出来阻止?”

萧霁正欲接口,忽见骆雪寒目瞥来,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肚子里,掩嘴而笑。

“你们既生此意,目无门规,阻止了今夜,却阻止不了明夜,后夜。”谢冰道明心中所虑,“为了不让你们事情败露,给夜巡弟子抓住,我一路为你们铺设,众弟子才没跟你们为难。”

云扬笑道:“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应该叫上大哥,省得一路提心吊胆,苦思对策。”

“大错!特错!”萧霁嘿嘿笑道,“大哥的意思是,他阻止不了你们违反戒律门规,就等你们回来再收拾。”骆雪没好气道:“就你话多。”云扬、江寒、凌宵心里擂鼓,不知谢冰怎生处置。

谢冰缓缓道:“若你们被夜巡弟子抓去戒律堂,身为掌门弟子,摇光长老定要加倍惩罚,以儆效尤。师父心系天下,派中事务又繁琐,届时还要为你们分心。”

云扬童性顽劣,小脑袋却甚灵光,听谢冰一说,面皮滚热,当即歉然道:“大哥,小弟知错了。”

谢冰颔首道:“六弟,你初上山来,这事就此作罢,不可再犯。”云扬点头应允。江寒一拐凌宵,凌宵会意,齐声道:“大哥,我们也知错了,不敢再犯。”

六人中,谢冰颇具威严,见三人借机下台,也不便多加为难,只道:“身为掌门弟子,要以身为正,不可让派中长老们抓住把柄,指点师父的不是。”此言顾虑周祥,大局为重,一众师弟师妹甚是信服。

“六弟。”谢冰对云扬道:“凌御风可不是什么好角色,少与他结交。”云扬道:“是……大哥。”这事他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谢冰扫视诸人一眼,道:“此事过了,就休要再提,大家早些歇息吧。”说罢,走出房门,回自己厢房去了。

萧霁盯了归来三人一眼,道:“三个臭小子,好运气可没下次。”

江寒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谢冰是掌门大弟子,亦兄亦师,众人受他言传身教,自以他马首是瞻,不敢违拗。萧霁同江寒一起入门,这时听他唠叨,可不大服气,当即反问道:“三哥,你想学大哥教训人呢?”

“切。”萧霁白了江寒一眼,知他心意,“好心当驴肝肺。”

江寒眼神一亮,瞅着云扬,道:“六弟,凌御风给你的是什么宝贝,这里没有别人,快拿出来瞧瞧。”

余人闻言,均被勾起兴致,目光投来,眼神中透着期盼,云扬见此情形,掏出卷轴,搁在桌上。凌宵移来松油灯,诸人围拢,目不转睛地盯着卷轴,云扬徐徐展开,一副红梅图映入众人眼帘。画面笔法线条呆滞刻板,匠气尤重,但颜色鲜艳夺目,透着一股缠绵意蕴。梅图旁题着四个朱砂字“满园春色”。

江寒皱眉道:“不过就是一副普通的梅花图,弄得如此神秘,凌御风这家伙的话,半句也信不得。”

“还说会有什么奇迹。”凌宵叹了口气,大失所望,“就会吹牛。”

萧霁笑道:“你们大费周折,就弄来这么一幅梅花图,这里又没人懂书画,照我看,你们被那小子给耍了,哈哈……”江寒气愤道:“要你提醒,我不知道么。”

云扬也颇觉失望,顿没兴致,将画合上,弃之不顾。五人中,只骆雪对这幅梅花图颇为好奇,寻思:“梅花开在苦寒之时,为何题字却是‘满园春色’?”拾起卷轴,缓缓打开,忽然“啊”地一声尖叫,刺破寒夜,惊得众人心口一跳。骆雪丢下卷轴,推开众人,掩面疾奔出门。

“怎么了二姐?”

“二姐?你没事吧?”

“这……怎么回事?”

余人不知生何变故,须臾,但听“砰”的一声关门声,便再无声息了。凌宵生恐惊动夜巡弟子,站在门口张望,见并无动静,才稍稍放心。

谢冰闻声赶来,面带诧异,询道:“出了何事?”四人茫然相顾,不知所以,均把目光落在卷轴上。

云扬抄起卷轴,拉开一瞧,不由得瞠目结舌,面红耳赤。余人见此异状,纷纷围来一看究竟,但见卷轴上,绘着一幅幅赤裸男女图,画面香艳,刻画入微,却又千奇百怪。

众人尚没缓过神来,谢冰怒上双颊,身影忽闪,一把扯过卷轴。余人如梦初醒,只见谢冰掌间寒气萦绕,卷轴上顷刻间结了一层薄冰,手臂忽紧,寒劲迸溢,扑灭灯火,诸人脸颊透过丝丝冰凉,卷轴骤然爆裂,碎作一团冰尘。

谢冰大步出门,黑夜中虽瞧不清他脸上神情,但身上散发的一股怒意,却令四人心悸。

云扬好不尴尬,心里将凌御风十八代祖宗反反复复骂了个够,也未解心头之恨。

四人一时无话,气氛怪异,萧霁当先笑出声,道:“我先回房睡觉啦,明儿见。”说着转身去了。

江寒咬牙切齿,道:“凌御风这小子,简直可恨至极,难怪石师兄在擂台上被他激得大打出手。当日就该揭发他,让摇光长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他气愤之下,恨不能立刻就去戒律院告状。

过了一会儿,心下稍静,反复思量,又觉告状不妥,一来证据被毁,二来岂不自招夜不归宿、目无门规。这告不是,不告也不是,陷入两难的境地,唯有空自发恨,宣泄无门。

云扬回房入榻,但觉今夜之事,又好气又好笑。若只是几个师兄瞧见,倒也无碍,可偏偏骆雪在场,这下丢尽颜面,当真恨不能有条地缝,一头扎进去,从此闭不见人。

此番受凌御风愚弄,云扬又将他十八代祖宗骂了一遍。但想今后该如何面对骆雪?不禁大为头疼。

斯夜,风雪声呜呜聒噪,碎人清梦,叫人眠意尽去,好不煎熬。一连半月,诸人躲着骆雪,不敢与她照面说话,心下十分别扭。隔了好些时日,骆雪率先打破僵局,师兄妹间的窘状才渐渐消解,重回昔日有说有笑的情景。

且说云中秀、徐澜夫妇身负师门重任,御剑南来,将抵蜀地,山势渐渐低缓。飞行一会儿,但见沃野千里,平坦如镜,阡陌交错,纵横如网。

夫妇俩按剑落在浣花溪畔,放眼林木葱茏,溪流淙淙。收剑归鞘,少时,远处密林中,忽有十余道光亮纠缠交错,冲入云层深处,不消片刻,电闪雷鸣中,又破下云空,轰然砸地,林木震动,惊鸟四飞。

夫妇俩见此情景,对望一眼,眸中均有疑色。徐澜皱眉道:“什么人在此斗法?”云中秀道:“瞧瞧去。”夫妇俩免露行踪,在丛林间御剑低飞。

法宝破空交锋之声忽地消失,四周归于一片沉寂。须臾,一缕笛音悠悠扬扬,弥漫开来。

曲声悦耳,撩拨卷意,颇有安魂镇眠之效。不经意间,徐澜生出莫大倦意,精神为之一泄,恨不能倚在树边睡一觉才好。不觉脚下赤芒忽暗,身躯一颤,几欲坠落,她慌忙收住心神。云中秀见状,忙操剑过来相扶,眼中大有忧色,关怀道:“师妹小心,这笛声大有古怪。”

徐澜成名至今,从未吃过如此暗亏,心头窝火,怒火烧上眉梢。云中秀怕她莽撞,轻轻拉住她手掌,温言劝慰:“师妹,切莫打草惊蛇,先看看再说。”徐澜白他一眼,闷闷不乐。

夫妻俩悄然飞上一株古木,停驻树梢,撩开枝叶扫去,但见深坑裂渠,横亘林中,偌大一片林木荡然无存,残枝狼藉,天翻地覆,可想方才那一场厮杀何等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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