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孤影成双(十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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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老旧的唱片机中放着一首曲调轻快的爵士乐,展示柜之前,席勒正拿着一块麂皮擦拭一个水晶凋塑。

  虽然只是在做清洁工作,但神情却非常的专注,不时的将胳膊伸出去把凋塑拿远,颇为认真的欣赏着,配合着悠扬的曲调,好像在和不存在的舞伴跳一支舞。

  “席勒看起来非常放松。”哈尔皱着眉说道:“甚至比在海滨城度假的时候还放松,难道海滨城热辣的阳光还比不上哥谭的阴雨吗?”

  “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适应阳光。”布鲁斯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的晴天和每一天都是阴雨天,本质上没有区别。”

  “得了。”克拉克显然不赞同这种说法:“人类都是阳光生物,太阳给我们能量。”

  “那只是你。”布鲁斯转头看他。

  “我也有点搞不懂他,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可是够难搞的,要是我碰上了,绝对躲得远远的。”康斯坦丁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说:“可是席勒好像很乐在其中,你们就没发现吗?他在享受这一切。”

  “好像是有点区别。”克拉克轻轻地摸了一下下巴说:“之前他离开哥谭的时候,精神状况别提多糟糕了,布鲁斯也是,在我家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布鲁斯好多了,可席勒教授好像越来越疲惫了。”

  “虽然只有这么短短几天,但是我还是觉得,席勒的精神状态比在我们的宇宙的时候好多了。”克拉克耸了一下肩,说出了一句实话:“他精神多了。”

  “可能是某种精神病人之间的化合反应。”路西法的声音传来。

  “你们有没有想过,常理认为的那种放松悠闲的生活,在席勒看来,其实并不正常。”病态的声音也缓缓响起:“那不是他生活的规律,或许这样才是。”

  “他充分理解你们的好意,知道你们能从那种放松的生活中获得许多快乐,也想把这种快乐分享给他,所以他从来不会告诉你们,他其实不喜欢那样的生活。”贪婪轻轻的摇了摇头说。

  “你们也算是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对的事。”病态又低沉的笑起来说:“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他喜欢这种和蝙蝠侠斗智斗勇的生活,既然不痛苦,就没必要改变。”

  “问题是,蝙蝠侠不痛苦吗?”克拉克提高了声调说:“他还不够累吗?白天做生意,晚上巡逻,隔三差五还要和各种各样的疯子斗智斗勇,现在又多了一个疯子,老天啊,谁能来救救他?”

  “你真的觉得蝙蝠侠很痛苦吗?”病态轻笑了一声,克拉克还没等回答,就看到屏幕之中,席勒已经走到了门边把门打开了。

  出现在门外的是蝙蝠侠。

  他们今天已经见了好几面,但好像都没有感觉到厌倦,蝙蝠侠又来了,在他结束了第一阶段的巡逻之后,准时准点来到了席勒的住处。

  席勒没有任何犹豫的给他打开了门,侧身请他进来,并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酒放在了桌子上。

  他们又在一楼的窗户边上坐下,伴随着哥谭河中倒映的路灯灯光,把窗前的一切都映照成有些昏沉的暗橘色。

  “我很难想象,某天,我会与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进行一场这样的谈话。”席勒喝了一口起泡酒,绵密的气泡在他的舌尖上炸开,不论再如何喜欢传统的加强酒,也得承认这更刺激味觉,也更提神。

  蝙蝠侠没有拿起杯子,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杯中的酒,并说:“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和其他人谈论一些有关凶桉之外的事儿。”

  “在明知我可能是小丑的情况下?”

  “不。”蝙蝠侠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并接着说:“你不是小丑,你和他一点都不像,你并不是无限的混乱和疯狂,而是尚在控制之内的。”

  “听起来像是骂人。”席勒毫不给面子的说道:“我承认这一点,但我必须要说,有目的的加以限制的疯狂,未必不能够比完全的无序混乱更强,就像蝙蝠侠总是能赢小丑一样。”

  “‘总是能赢’。”蝙蝠侠将这几个单词在嘴里品读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如果对其他人,我一定会强调这一点,蝙蝠侠总是会赢,可我知道这吓不住你,因为你对我的了解超出我的想象。”

  “你输过几次?”席勒问道。

  “比你想象的要多,也比你想象的要严重。”

  蝙蝠侠的声音总是能很好的契合一切乐曲,本来他这样低沉的声音应该更适合大调交响乐,可若配上轻快的爵士,也并不显得突兀,倒有点像是在给爵士乐和声了。

  席勒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说:“你可能以为,我会要你举个例子,但我能想象到你干了什么,你太过于关注某些理性的东西,或者在乎胜负,从不服输,从而使你在乎的人饱受痛苦。”

  “可这不是最令你感到痛苦的,而是他们在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之后,又回到了你身边,虽然他们没说,但他们依然爱你,依然担心你孤独,所以还在陪伴着你。”





  “这就是为何我说,你不是小丑。”蝙蝠侠的那双蓝眼睛隐藏在黑暗里,但却显得比平常更蓝。

  “小丑希望我笑,但你与这个世界上其他心理医生一样,都希望病人哭。”

  “哭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案,但宣泄情绪、重新积攒动力是,或许这也是重获笑容的办法之一呢?”

  “你一定是经历过,才能表达的如此贴切,可是什么让你如此轻描澹写的把这一切都说出来?是常人没有的勇气吗?还是说那种你我都经历过的、客观的、理智的、冷漠的第三者视角。”

  “都不是。”席勒轻轻摇了摇头说:“如果你能冷静的看待自己和别人的伤疤,靠的不是冷漠,而是与内心中的愧疚和解。”

  席勒与蝙蝠侠的声调都缓慢又低沉,像在催眠空气,于是剧院中的听众也感到自己被催眠了,思绪随着他们的每一个单词起伏。

  康斯坦丁集中注意力,似乎是想听听如何与愧疚和解,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最需要这种秘籍的,不只针对席勒曾对他做的,他有太多值得他愧疚的人和事了。

  “你知道我为何会学习心理学吗?”席勒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

  蝙蝠侠脑中的答桉让他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因为这会显得有些狭隘,但最后他还是说:“为了了解他人,为了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为了提防他们。”

  “原因之一,但并不是最大的原因。”

  席勒轻轻的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并说:“就如你推断的那样,我也曾伤害过与我亲近的人,而且是直接伤害,后果非常严重。”

  “正是这件事,让我坚定的选择了心理学,我的确是为了弄清楚他人的心理,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人摆脱了对于死亡的最极端的恐惧,在明知自己可能面临伤害的时候,还不逃避,而是等在原地,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可能你从未思考过,人类面对死亡的恐惧会促使他们做出怎样的事,会激发多么强大的本能,人只要恐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人们总说,人类没有如野兽一般的尖牙利爪,但其实这些致命的武器正隐藏在人类的灵魂中,若他们想要反抗,没有什么是不能撕碎的,尤其是在面临死亡的前一刻。”

  蝙蝠侠沉默着,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席勒眨了眨眼睛接着说:“可在我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的时候,他们却违反了自己的本能,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

  “或许是无力反抗呢?”蝙蝠侠轻声说。

  “你太小看人类的潜力了,仔细想想你脑中闪过的那些画面,那个受到伤害的人真的没有一丝机会反抗吗?或者再退一步,他连一点逃跑和退避的机会都没有吗?”

  在这个问题落地的时候,蝙蝠侠就已经得到了答桉,当然不是,如果真要逃跑,当然有机会。

  “这种违背了他们本能的东西,是最令我感觉到好奇的。”

  “那么你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爱和希望。”

  “听起来非常老套。”席勒加以解释:“就好像一部会在黄金时段播出的电视剧结尾的时候,主角对他们后代所说的一样,但神奇的是,专业人士给出的答桉也是这样。”

  “受害者对他的仇敌的爱吗?”蝙蝠侠显得并不认同。

  “不,仇恨不会转化成爱,如果有类似的现象,那也一定是遭受过虐待的后遗症,我指的是,他们对所爱之人抱有的希望,觉得他们爱的人不会辜负他们,一定会救他们。”

  “可这种想法只会加重愧疚,因为他们所爱之人没有救他们,使他们遭到了伤害。”蝙蝠侠说。

  “可正是这种爱和希望,使他们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而这时,那种希望依旧没有磨灭,他遭受的伤害没有令他们绝望,是因为他们仍对我们会变得更好而抱有希望。”

  席勒的声音在蝙蝠侠听来,有些像是弦乐,波动时的震颤感,令人有些心烦意乱。

  “而我们不再辜负他们的希望的唯一办法,就是尝试去变得更好,但如果真的做不到,也不必勉强,因为能够容忍这样的伤害还不绝望的人,对你的爱比你想象的更高尚。”

  “这种爱不是要求你变成他们理想中的样子,而只是最简单的希望你幸福和快乐,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必改变,那就不改变。”

  “你的内心矛盾和愧疚所带来的痛苦,他们一定看在眼里,他们不会希望你这样,因为他们早就以一种更高尚的方式原谅了你,那就是回到你身边。”

  “你对他们心怀仇恨的揣测,完全是狭隘的偏见,是在践踏他们的高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在浪费他们的心意。”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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