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教授(三十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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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席勒问道。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是对于他们的仇恨,是一种源自于复仇的渴望。”猪头面具的猪鼻子轻轻的耸了一下,让这种看起来颇为憨厚的生物,也带上了一些凶恶。

  “我在渴望,把他们当猪一样屠宰,渴望杀死他们,放干他们的血,摆弄他们的肢体,而如今,我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这难道不是,我已经成为一个成功的屠夫的表现吗?”

  “从事实上来讲,你是一名屠夫,但也的确需要治疗。”席勒的话音刚落,瓦伦汀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显然席勒的这句话超乎了他的预料。

  “你以为,我会开始跟你大谈特谈你的错误,把你的行为变得一文不值,然后再告诉你正确答桉是什么吗?”席勒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成功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对于一名连环杀手来说,也是如此。”

  “或许,你自己并没有发现,你在讲述自己的人生历程的时候,把绝大多数的责任都推给了别人,你在着重描述,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席勒端起了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这昭示着,他接下来有一大段话要讲,于是。屋内的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没人不好奇席勒要说什么。

  “在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我总是会遇到这样的病人,他们非常擅长说谎,在对某件事的叙述当中,掺杂了太多主观的判断,将自己美化成毫无问题的圣人,而把责任全部推给别人或这个社会。”

  “陪他们来进行治疗的家人会说,他们撒谎成性,骗亲人、骗朋友、骗老师,不但在大事上采取欺骗的对策,甚至连日常的小事,也要随意编出谎话,而且还屡教不改。”

  “当他们在面对我的时候,也如往常一样,把某些他们生活当中,可能有一部分发生,或者发生情况不同的事,按照他们的理解,进行重新的解构和创作之后,再告诉我,说白了,他们就是在编故事。”

  “当我戳穿了他们的谎言,并问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答得出来,这是他们的习惯,有的时候甚至不带恶意。”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缺点,这证明了,这种人有极为丰富的想象力。”

  “每一个人都会在进行主观表达的时候美化自己,而这些人中的佼佼者编出来的故事,甚至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美化自己的过程也显得非常顺畅,毫无破绽,这其实是一种才能。”

  “你觉得我美化了自己?”瓦伦汀问道。

  席勒点了点头,但随后又开口说:“但你美化的方向有些问题,你在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把责任推给别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听到“普通人”这个单词的时候,瓦伦汀的眼神中开始染上了一丝愤怒,他似乎是觉得席勒在贬低他,但席勒那种平静的语气又让他无法发作,席勒接着说:

  “这意味着,你其实没有很好地接受自己,你其实还是在厌恶自己,你不够爱自己。”

  席勒伸手把水杯放下,看着瓦伦汀说:“你依旧有羞耻心,有道德感。”

  “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错的,所以,当你谈论是谁导致你做了这些事的时候,你美化自己的方向,是把责任推给其他人,而不是承认自己的冷漠、变态和残忍。”

  “你觉得,只要欺骗自己,欺骗他人,是这个社会导致你做出了如此错误的事,你自己就是无罪的。”

  席勒看着瓦伦汀的眼睛摇了摇头说:“而只要你有过想要洗脱自己罪名的念头,就证明,你也认为自己有罪。”

  “每一个善于推卸责任的人,本质上是不接受自己,无法接受自己的错误、罪行,才会去编织一个错误都属于他人,只有自己才是完美无缺的幻想世界。”

  “而你去仇恨和抱怨达官贵人,认为自己变成这样错误全在他们,其实是意味着,你知道杀人是错的,你知道自己犯了错,知道自己有罪,你要把罪行怪到他们身上,才能使自己显得无辜。”

  “而你对于无辜的判别标准,依旧来自于社会道德,人类社会的道德和法律告诉你,杀人是错的,肢解他人是残忍的,你的意识当中,依旧没有抹去这种概念。”

  “因为认同,所以羞愧,所以推卸责任,所以产生仇恨,这就是你为什么恨他们,是你内心仇恨的来源。”

  席勒轻轻的把桌子上的一只钢笔拿了过来,用手抚摸了一下笔帽,低下头说:“你无法真正的把他们当成猪,是因为你知道,不能对一群猪推卸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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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真的无视他们,把他们看作牲畜,你就无法再幻想他们对你施加的巨大的影响,从而把自己变得残忍的责任怪到他们头上,让他们来替你承担你违反社会道德的羞愧和自责。”

  “你并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不能这么做,而你不能这么做的原因是,你认为自己不是天生的无情和残忍。”

  “或者说,在你的潜意识当中,你依旧把自己当做一个需要符合社会道德的……普通人。”

  当席勒话音落下的时候,房间中比没有人时更安静,多出的安静,是所有人大脑中被填满的思绪溢出到现实的表现。

  这就是为何,鼓掌和欢呼不是对表达者最好的鼓励,沉默,才是听众最高的敬意。

  布鲁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论是哪一位教授,他在进行本职工作时候精彩的表现,都让人对于心理学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向往。

  布鲁斯不得不承认,他能有耐心和席勒互相折磨四年,这位教授顶尖的职业水平和人格魅力,是最重要的原因。

  布鲁斯也必须得承认,他对于席勒道德要求的标准一降再降,对于席勒某些完全不符合他的三观,也不符合道德和法律的行为一再容忍,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欣赏席勒。

  瓦伦汀沉默的看着席勒,但他并没有暴躁的想要反驳,而是用一种专注的眼神看着席勒的脸,并开口说:“我真诚的为我在车上所说的那些话道歉,教授,你是一个值得我尊重的人。”

  “只是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尊重过别人,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昧。”

  席勒微微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瓦伦汀的眼睛说:“我想,我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你对你带来的疑问应该有所思考,那么今天就先到这吧。”

  瓦伦汀的眼睛里出现了震惊和疑惑,他看着席勒说:“抱歉,您说什么?可是……可是这才过去半个小时,难道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席勒把一只手插在了西装的口袋里,自上而下的看着瓦伦汀的眼睛,说:“我很乐意为一个迷途的孩子指点迷津,这来自于我的同情心。”

  “但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这是我的职业,如果你希望得到更为专业的解答,你必须要付出报酬,因为这同样是在表达你对我职业水平的尊重。”

  坐在沙发上的瓦伦汀,忽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看着席勒说:“当然,我当然会付费,我当然知道,看心理医生是要钱的,但我今天来的太匆忙了。”

  席勒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缓缓弯了一下腰,更贴近瓦伦汀说:“我要的不是钱。”

  很快他又挺直身体,垂下眼帘看着瓦伦汀说:“你送到我的花园里来的那些东西,缺少了很多的部分,你不喜欢那些部分吗?”

  瓦伦汀愣了一下,他忽然像起来了什么一样说:“您指的是内脏吗?但内脏太脆弱了,不能用来制造人偶……您喜欢内脏?我可以为您去找来,您喜欢男性还是女性的?”

  站在沙发后面的哈莉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聪明的她立刻就听懂了瓦伦汀指的是什么。

  可席勒又轻缓的摇了摇头说:“很抱歉,我不喜欢吃猪肉。”

  随后,他的眼神落在了瓦伦汀的脸上,并看着他说:“……你酗酒吗?”

  看到席勒的眼神,瓦伦汀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他的指尖开始有些发抖,好像是恐惧,但又好像是兴奋,他摇了摇头说:“不,我几乎从来不喝酒。”

  席勒显得有些失望,他认真的看着瓦伦汀说:

  “你对于食物的理解真的很糟糕,人类的内脏。是所有动物当中最适宜烹饪的,被精细研磨咀嚼过的食物养出的娇嫩的胃袋、被酒精腌制过的肝脏、分解过大量糖类的胰腺……

  看着他的眼神,瓦伦汀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随后又盯着席勒,他的眼中开始逐渐冒出一种狂热的火焰,既像疯狂的渴望,也像悲哀的哀求。

  他站了起来,上前一步看着席勒说:“我要付出什么,才能得到答桉?……我的肺,或是我的心脏?”

  正在走向书桌的席勒转身,他已不再有做治疗时那种耐心又温和的表情,而是重新恢复了苍白冷漠,眼神也变得荒芜。

  他颇为挑剔的把瓦伦汀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然后说:“以你的体型来看,你的内脏脂肪已经超标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拉兹洛,保持健康的体态,是有必要的。”

  瓦伦汀快步的走上前,摊开了手,好像要解释什么一样,可席勒却快步上前两步,把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瓦伦汀转头看着席勒的手,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席勒一把把他推倒在了地上,体型壮硕的瓦伦汀摔倒的时候打翻了茶几,录音机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滋啦”两声,不再工作了。

  蝙蝠侠快步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席勒手里的剔骨刀已经插进了瓦伦汀的眼眶,并把他剩下的完好的那只眼球挖了出来。

  席勒缓缓的走回了架上拿起一个空罐子。

  当沾满鲜血的手松开,粘连着神经的眼球,掉到罐子里的时候,席勒的眼神,像一个往许愿池里扔了一枚硬币的孩子,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期待。

  瓦伦汀躺在地上,因疼痛而四肢抽搐,但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只是用一种断断续续的声音说:“来我的右边,我才能听清……听清你在说什么。”

  而站在他的后方的蝙蝠侠,时隔许久,再一次为发生在他面前的疯狂之事。而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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