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镜花水月(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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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关头,仅有半截的棍子,迎着凶煞的鞭风,竟然开出了一朵小花。

  这小花是浅粉色,陡然出现在棍尖,如在春日里突然生长的花枝,带着一种试探的美丽。

  “什么东西?”段香娆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要抽回鞭子。向来灵活随性的蛇骨鞭,眼下却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交缠住似的,一时竟难以拔出。

  她越是用力,蛇骨鞭陷得越深,仿佛在她与簪星面前,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沼泽,将鞭子往其中吸去。

  “怎么回事?段师妹怎么不动了?”台下的弟子只看到段香娆突然停住的动作,疑惑地开口。

  簪星冷冷看着段香娆,手中另一截断棍再往前一送。

  空旷的比试台上,鞭与棍交缠的曲面里,陡然间漾出一层浅浅的涟漪,如秋夜里月色下的湖水,盛满夜幕下的月光。那一轮皎洁银月随着涟漪起伏,水中空中,难以分辨。

  这画面非但不粗鄙,反而充满诗意。令台下的诸位弟子,都看得一时呆住。

  “拙劣的手法,”段香娆讽刺道:“你之前就是用这招,通过了第一轮的考核吗?”她松开手,任由蛇骨鞭朝着簪星面前的水镜中飞去,猛地掌心合元力冲向鞭子,喝道:“蛇影——”

  台下的紫螺紧张道:“不好了!”

  段香娆所挑走的功法,叫《蛇鞭》,蛇鞭里第三重招式,就是蛇影。蛇影威力极大,段香娆能在短短十几日里炼至三重,已是不同寻常。但寻常人对待同门弟子,极少有使用这招的。只因此招狠辣,蛇影入体,疯狂吸收人身上的元力。被伤者轻则修炼倒退,重则有性命之忧。

  簪星的修为本就不及段香娆,如今段香娆又以蛇影杀招相迫,簪星恐怕要吃些苦头。

  果然,被陷入水镜的蛇骨鞭在陡然间,鞭体变成虚影,又在刹那间,分化成数十数百细鞭。仔细看去,哪里是鞭子,分明是会动的黑蛇,无数蛇影朝着簪星扑去。

  那道原本还漾着浅浅波纹的水镜,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即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涟漪散去,月光碎了一地。

  “去死吧!”段香娆的鞭子已近眼前。

  簪星偷步上斜,抽棍复回击过去。那蛇影却像是无穷无尽,每一道蛇影落在身侧,就“嗖”的一下钻入她体内,盗走她一分元力。

  筑基后期与筑基前期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转瞬,簪星的灰色纱袍已经被血染红。段香娆摊手,无数蛇影飞回手中,汇聚成一条闪着幽蓝光泽的长鞭,她朝着簪星飞来,扬鞭道:“你可以下去了!”

  簪星咬牙,持棍迎上,嘴上道:“话不要说得太早!”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灵台之中,似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清脆、柔和,在天地间,如洪钟般令人清醒。她道:“美人之色,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随着这女子声音的落毕,簪星手中的断棍陡然增长。她感到体内的枭元珠似乎要冲破桎梏,索性不再控制,任由枭元珠的元力将残棍包裹。

  灵识中的白衣女子站在花树下,舞棍激起的棍风将花树上的花朵扫落,如今比试台上,并无花树,然而却在那棍尖所指处,层层叠叠的绽开了一层霞色来。

  芙蓉如美人,画舫楼台永远藏在艳阳春色里,没有春秋,没有日月,没有迟暮,没有荣枯。千树桃花万年药,不知何事忆人间。所谓碧云红霞,稍纵即逝,斗转星移间,不变的,唯有镜花水月本身。

  台上的棍尖处,漾出了一片花海。这花海层层绯色,将天边晚霞都衬得失色。一片红霞中,那站在中间的灰袍女子似乎都被模糊成了绝色美人,她手持两只断棍,分明是狼狈的模样,竟显出了一点惊心动魄的冶丽。

  远处的月光道人手一抖,骇然开口:“镜花水月,她竟然学会了完整的镜花水月?”

  能打出半招,已经出乎人的意料了,且不说簪星的领悟力如何,单就她如今的这个修为,根本不可能打出完整的“镜花水月。”

  台上的段香娆已经感觉到了不妙,用力挥动手中蛇骨鞭,然而那蛇骨鞭撞上一层花朵,非但没有将花朵粉碎,反而如撞上一层坚硬壁垒,将那蛇骨鞭弹了回来。

  簪星猛地运转周身元力。

  在修炼《青娥拈花棍》的数十日里,这一招镜花水月她用过很多次,但没有花树的情况下,只能使出“水月”而无“镜花”。而今日,在被段香娆逼入绝境的那一刻,簪星突然领会到了“镜花”的深意。

  原来“镜花”一开始就是虚妄,既如此,“有花”与“无花”并无区别。“花”是假的,但“棍”是真的。但“棍”的存在是为了舞出“花”。

  就如这个书中的世界是假的,可她却是真实的人。她顶着这个工具人的身份,不过是为了创造出真实的、属于她自己将要走的那条路,而不是做一个不知道下一刻会被命运抛向何方的附属品。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主宰自己命运的走向罢了。

  棍子在空中劈捣,所劈捣处,花海如流瀑。上下翻飞的花棍使得段香娆的蛇鞭无法近前,她自己却被逼得节节后退。

  眼看着就要被逼至比试台边缘,段香娆咬牙,再次合元力挥鞭:“蛇影!”

  无数蛇影朝着花海飞去。虚妄与虚妄,森然与娇艳,令这空旷的比试台也诡丽起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有人猜得到结局。

  “砰——”

  那根幽蓝色的鞭子断为两截,上头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如一截腐朽枯木,再无刚刚凶狠灵动。下一刻,灰袍女子迎转滚身,手中残棍劈向对手膝脚。

  段香娆飞出了台面。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灰袍女子收棍,空中漾开的水纹、花海、霞色刹那间消失,仿佛刚刚只是一场瑰丽的美梦。

  宣读的弟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比试台:“第三十组,杨簪星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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