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地下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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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口约有二尺见方,看不出深浅。

  月色透过大开的庙门斜照过来,一团灰白朦朦的雾气翻涌上来。

  陈年的霉味带着清新的湿气扑面而至,吴大友不禁向后缩了几下。

  众人惊呼几声,全都聚了过来。

  方圆按捺不住,上前将神龛一把掀倒,洞口整个就露了出来。

  他伏在洞口,向下看去。黑洞洞的,只觉深不见底。

  赵榛捡起地上散成一条一条的布帘,缠在一根树枝上,做成一支火把。

  吴大友接过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伸向洞口。

  像有一只手抓着,火把被吸进洞里。火苗晃动着,发出嘶嘶的响声,却没有熄灭。

  方圆性子急,一把从吴大友手中抢过火把,一只手扶着石板,将身子慢慢伸进洞去。

  庙外的喊声越来越响,小窗上映出明暗的光影摇晃。几支箭射进庙内,扑扑掉在地上。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圆。

  方圆费了好大劲,才将整个身子完全缩到洞里。

  听得扑通一声猛烈响动,方圆的脚触到了实地。洞口蓦的一黑,火把也熄灭了。

  “大伙都下来吧!”方圆在洞里叫着。

  赵榛用破布帘又做了几支火把,几个人先后下到洞里。

  吴大友走在最后。

  他将推倒的神龛重新挪移了几下,尽量遮挡住洞口;把一些土块和枯草胡乱堆在石板上,小心撑起来,待身子进到洞里,才慢慢将石板在头顶放下,盖住了洞口。

  耳边,潺潺的水声响起。火把映照,脚下是一条石阶小路,斜斜地伸向前方。

  拾级而下,走上四五十步,便是平坦的沙土路。边上有一条窄窄的水渠,细细的水流清澈见底。

  方圆在前面高举火把,引着众人向前去。

  两边石壁光滑晶亮,渗出暗红色的汁液。洞顶约有两三丈高,坑坑洼洼的都是一些岩石。

  约莫半个时辰。

  越往前去,道路越狭窄,愈发崎岖不平。潮润的湿气像下了一层薄雾,拂在头发上、脸颊上。

  百丈许后,道路转弯,再走上十几步,尽头现出一道石门。

  方圆用力推推,石门纹丝不动。吴大友上前,狠劲一掌,震得嗡嗡作响,石门依旧紧闭如初。

  吴大友似有些急恼,举起铁杖,打得石门沙屑直飞,却无济于事。

  赵榛喊了一声:“吴兄,慢来!”随即走到石门前面。

  那石门二尺来宽、一人多高,颜色乌黑,光滑如镜,泛出黯淡的光泽。

  赵榛用手推一下石门,感觉很是沉重。石门上,并无门环或者抓手一类的东西可供拉拽。

  身后,远远的,一时间传来隐约的人声。众人心里一惊,显然是官兵也发现了石洞,并且追了下来。

  小七用拳头捶了几下石门,又失望地四处看看。

  赵榛留意到,细窄的水渠到了此处,水流忽然不见。

  他从郑易手中要过腰刀,将水渠里的泥沙清理干净,发现水流顺着石门的方向流了过去。

  再将石门前面的乱石和泥沙清除掉,终于看清石门底部有一道窄窄的缝隙,水流正是从那里消失踪迹的。

  手伸进水里,刺骨的凉。扳着石门的缝隙,用足力气去推,还是动也不动。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顺着石洞壁顶嗡嗡地传了过来。小七和吴大友回过身,紧盯着道路转弯的黑暗处。

  赵榛站起身,围着石门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脸上的汗也下来了。

  方圆举着火把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门缝下面渠水所经之处,积了些经年的泥石。赵榛的手再次伸入水中,慢慢将碎石、烂泥一一清理。发觉地面似是一整块长条形的石板,光滑平坦,不像是天然致成,应是人工所建造。

  手掌触处,却有一些微微弹起的凸起,大小如蚕豆,极为光滑。从头到尾,触摸一遍,赵榛猛然惊觉:这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北斗七星是重要的星象,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星组成,曲折如斗,故而得名。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瑶光为星。

  赵榛仰起头,盯着石门,若有所思。

  转角的黑暗处,闪过一片亮光,接着是人声。官兵已经追近。

  小七和吴大友悄悄摸了过去,隐身在石壁上。

  方圆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什么了?”

  赵榛没有答话,低下头,稍稍用力按按那些凸起。惊喜地发现,其下似有弹簧一类物支撑,可以轻松按动。

  他不再犹豫,从北斗七星的斗身上端开始,一直到斗柄的末尾,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星的顺序,依次将七个凸起一一按了下去。

  只听得一阵齿轮啮合转动的声音,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石板塌陷,石门轰然大开。

  “哎吆,哎吆……”

  那边,吴大友和小七已经将几名抢先的兵士,打得连声惨叫。官兵一起退了回去,暂时不敢上前。

  石门开处,是一道数十丈的台阶,皆以光滑莹白的河石砌成。渠水沿着台阶两边的小沟,流入一个小池塘。

  池塘里满是莲藕,碧绿的叶子,莲蓬累累。清澈的塘水中,有几尾红色的鱼儿游动。

  石板已经破碎,石门再也无法复原。

  小七和吴大友把石门勉强关上,依然露出数寸宽的缝隙。

  众人一起下了台阶,来到池塘边。

  眼前是一个宽大的洞穴,池塘恰在洞穴的中央。能感觉到微微的风动,却不知来自何处。

  池塘四周砌了一圈条石,潭边是白色的细沙,虽然必是出自人工,却有天然的趣意。

  暂时脱离了官兵的追踪,众人肚中的饿虫又回来了。

  每个人都是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此时已饿得前心贴后心,头晕眼花,口中泛起阵阵酸水。

  饥不择食。

  荷叶不能吃,水中的红鱼一时无法下咽,可那异乎寻常硕大的莲蓬,让饥肠辘辘的一众人等,眼前一亮。

  于是,不待人言,已纷纷下到塘中。采了莲蓬,坐在池塘边的白沙上,急急慌慌地剥开,大吃起来。

  那莲子至少有寻常的三四倍大,入口甘甜脆嫩,且水分极多。

  众人之前都没吃过如此美味的莲子,不觉大为赞叹。

  等肚中的饥饿感一点点散去,身上有了些气力,众人这才细细察看起洞穴来。

  方圆举着火把围着池塘转了一圈,火光只照见不大的空间,更多的还是在黑暗中。

  火把就要熄灭,郑易点燃了最后一根。和方圆一起,沿着池塘的一侧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听得一声惊叫。

  众人闻声,一起过去看。

  只见靠着洞壁的一边,支了一大排镂空的架子,架子上面,堆着高高的麻袋。

  火光映射下,麻袋表面渗出嫩绿的芽儿。

  郑易用刀捅一下,将一只麻袋划开。潮湿新鲜的粮食味道,像雾气一样散开。看看里面,是长长嫩白的秧苗,还有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干瘪的稻壳。

  再将其余的一些大大小小的袋子划开,不少还是以油纸紧紧包裹。打开再看,有刀枪、弓箭,还有火把和干草。

  在一些密封的塑料袋中,还发现了火药。

  郑易试了试,那弓还可以拉开,刀剑也未生锈。看来一则保护收藏得好,另外洞内想是通风良好。

  众人大为不解。

  一直不曾说话的高岳忽然开口道:“这恐怕是谁人的兵器存粮库!”

  方圆已将油布中的火把取出,点燃,把手中的火把熄了。

  洞内顿时亮了起来。

  再望各处看看,黑黑的一团,想必都是这些物事。

  赵榛看了看,说道:“看这日子,想是很久远,而且无人看守,必定不是扬州官府地方的东西。”

  高岳点点头,思忖着说道:“也许是吴王杨行密的……”

  (杨行密本是五代十国时的人物,割据江淮,建国南吴,曾一度攻占扬州。)

  正疑惑间,听得石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火把亮起,几个兵士出现在台阶上面。

  众人这才惊慌起来。

  适才这一阵大快朵颐,饱餐了莲子,却把身后的追兵也忘了。

  郑易和方圆早搜找出几张弓、好几袋羽箭。

  吴大友拿了,张弓搭箭,双臂用力。嗖的一声,势大力沉,正中一名兵士的前心。

  几个兵士发出惊叫,扔了火把,向后逃去。

  须臾,几声叱喝。火把又在石门边亮起。

  弓弦乱响,一阵箭矢漫无目标地射了过来。

  赵榛招呼一声:“大伙快走!”

  方圆嘟囔一句:“往哪走?”

  赵榛一拍脑袋,笑了一声,向四周看看。

  除了火把照处的一片光亮,洞穴内依旧黑沉沉的,空旷无边。

  追来的兵士只管站在上面胡乱放箭,虚张声势地喊着,却不敢走下台阶来。

  赵榛定定神,用手掌使劲擦了擦额头。

  火把摇曳,随着微微的风来回晃动。赵榛眼睛一亮,从方圆手中拿过火把,叫道:“跟我来!”

  随即举起火把,向着火苗卷动相反的方向走去。众人互相望了一眼,都一起跟随在其后。

  绕过池塘的一侧,沿着石壁,是一条几步宽的石子小路。

  周围依旧漆黑一片,几支火把照出脚下略略不平的小道。赵榛领着众人,沿着小路飞步向前。

  风越来越大,吹得火把像一只风筝,摇摇向后。

  众人只觉地势越来越高,潮湿的气息越来越浓。

  再往前走出几十步,大风猛起,将众人手中的火把一起吹灭。

  赵榛先停住了脚步,后面的几个人惊呼一声,也都站在了原地。

  新鲜的凉风吹在脸上,呼呼作响。少顷,听到微微的涛声传来,像是离河边不远。

  众人在黑暗中立了片刻,发觉周围的景物在朦胧中慢慢显露出轮廓。

  远远的高处,有一些亮光透下来。

  赵榛迎着光亮走了几步,发现眼前是一道台阶,直通向上。

  台阶上都是泥土,还长着些矮草和小荆棘。

  赵榛摸着爬上去。不多时,就登到了顶端。

  拨开一片密密的杂草和树枝,星光月光一起泻在身上。

  雨,早停了。

  抬头望去,眉月似钩,无数的星星在夜空闪烁。涛声如鸣,仿佛就在脚下。

  原来,已经置身洞外。

  众人都爬出来,对着清凉的夜风,深深呼吸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涌上心头。

  走出密密的树丛,翻过一座山丘,眼前豁然开阔。

  一大片草地延伸着。夜色下,一条大河奔流,闪着粼粼的银光。

  正是大运河。

  众人一起跑向河边。

  河水翻卷着雪白的,哗哗的拍向堤岸。

  这回轮到吴大友在前面带路。

  他的拐杖轻点,身法灵活,行速远比常人还快。

  沿着河边走了约有二三里地,到了一片树林。

  穿过树林,来到一道河叉。河水宽阔,两岸密生着一大片一大片高高的芦苇。

  吴大友立在河边,向芦苇深处张望着。

  没有声音,只有风吹苇叶发出的沙沙声。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铁杖轻轻敲击着旁边的一株柳树。

  一重二轻,接连三次。

  响声未止,苇丛中一阵骚动,一个低沉尖锐的声音传来:“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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