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愤不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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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老王举着个手机跑过来了:“张幕,我跟你说,你先过去……大小姐不知道又耍什么疯,忽然说不来了,我得过去看看,把飞机票改签了,晚一点和她一起过去。”

  我:“……”

  王明后还没知觉:“就这样,小胖他先跟你一起去,我等会再走。你们到地点后,找个酒店住下,把手机卡办好,第二天中午我们再汇合,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我还没答,李为迎就赶来,连连说好。

  他咧开嘴笑,拍着我的肩,对老王说:“有事啊?那你先忙着,尽管放心吧!我们这群老家伙别的本事没有,照顾人难道不会?那这半辈子就白活了!”

  他又说:“不就是明天中午嘛,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哦,下午啊,那放心啊,到时候把人准时给你送到!”接着,他又朝我一俯耳,道:“今晚上的博览会聚会,你过来下。”

  “博览会晚上开?”我就不服气了。

  “明早的,那是给大众看的,今天晚上就是一些圈内的人聚一聚。”李为迎扬手给我看飞机票,“嘿,你还别不服气,飞机票是他们送的,人也是他们请的,他们不叫我们去,谈谈话,送票干什么,摆人情?那也不是这种摆法!”

  像他这么大牌面的导演,别人请他肯定不是做布景板。

  “那好,那就拜托您了。”王明后露出感激的目光。

  他这个人也很心焦。许嘉莉每每给他弄差错,这次他哥王启朝先生结婚,他肯定要去的。而且他还有主意,要把许嘉莉带回去给他父母看看。

  不料,许大小姐不知又发什么脾气,竟然没来。

  老王不比他哥能从小在父母边上过,当初他爸妈去国外打工时,两个儿子一地一个,大的,跟着父母身边,在国外念书,学的是洋文,学的是精英教育;小的那个,就是老王,被父母扔到乡下的姥姥家,在她的关怀下成长,后来入学了,就在国内的学校。至于他弟弟小终,那是父母后来在国外养的,给送回来。

  这一次他大哥结婚,老王情理之中,应该回去。出乎意料的,我却没有在机场看到小终。

  不过我也没问。小终是老王烦心的一个人物,按理来说,他出身优渥,就算他爸妈把他哥当作继承人培养,但他也不打算行玄武门之变,从指缝里漏下的,也够他一辈子过的了。他本可满心欢喜,快快乐乐地挥霍日子。可他弟弟小终,是个不省油的灯,多大的岁数,天天和别人在外头鬼混,打扮得不男不女,辍学逛街,怎么教都教不好。

  老王曾骂他,叫他把妆洗干净,滚回学校。

  可小终却说:“二哥你不是也辍学吗?”

  王明后骂:“靠!这能一样吗?我这是创业!创业啊!不是你那样,在外面浪费时间啊!”老王不比我高考那年放弃拍片,回去专心读书。他有个公司需要扛,所以咬咬牙,报了个音乐专业。这个专业考好学校难,但老王不差钱,硬生生砸了不少,混进个中不溜秋的学校。他还有个顾虑。因为我对流行歌曲的抗拒,他认为,我们两人至少有一个能把乐曲搞出来比较好,这样才方便以后工作。

  可小终不这么以为,他任性地摆出“我就是不愿意好!”的倔强嘴脸,令王明后忧心不已。

  这兄弟俩冲突多年,我这做朋友的也很为难,只能装作不知道。偶尔听老王在我这吐吐苦水,呜咽哽咽一阵,也就算了。

  这事事关老王私事,我不再多提了。

  王明后咆哮一阵,急急忙忙回去了。我只能和李为迎坐同一趟飞机去国外,舷窗外白云悠悠,蓝天蔚蔚,在落地前飞机盘桓好一阵,让我好好感受了一把资本主义的眩晕。这趟航程不得不说很平淡无奇,既没有持枪劫机的恐怖分子,也没有硬要开机舱的有病大妈,唯一要忍受的,是呼噜声的此起彼伏,总体来说很安逸。下飞机后,办妥事务又耗费了点时间。之后几辆车驶来,接送我们,直接送到酒店了。

  期间焦栋反复抚摸车座,跟我说这多么厉害,多么值钱,可对我这种人来说,车只有能不能开,稳不稳的区别。至于那种能蹚多深的水,能不能进山区,负重多少,都是副导和外包公司考虑的事,我向来不在意,更别提他说的车辆性能问题了。

  他一直说到下车进酒店,办入住手续。

  李为迎初时还有兴趣,后来听多了,也没意思了。他跟那几个学生指着我说:“他以前在片场待过,比你们厉害,你们要跟他学学!”

  刘清延:“……”

  焦栋:“……”

  江小艺:“……”

  李为迎又跟我说:“别藏私啊!”

  我说:“哪能呀。”

  这三个学生瞬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询问的目光探究地投过来。他们之前在机场听得李为迎的那番话,就已经怀疑我不是平常人了。

  马莉老师也赞许地点头:“对,你们向他学学!”她又看着我,对我说:“这几个人,都是华夏电影圈的未来,你得要好好帮帮他们……我们年龄大了,和他们说话,有代沟,你和他们差不多,你说的话,他们会听。”

  我又答应一声,心里不以为然。

  虽然外表如此,但我心理年龄要比他们大多了,代沟,那肯定有,就觉得他们幼稚!还有点,老李和马莉老师都希望我能帮助这些学生,这还真难!我那半桶水的水平,虽不至于藏藏掖掖,就是他们讨论的问题,太幼稚了,而且坚信自己全能!实在令我无从下手谈起,只能s电视屏幕中各大财阀老总,满脸笑容,不住点头。

  这也是现在年轻人的通病,要么没心情烤面包,一辈子只吃不烤;要么死盯着面包上烧焦的芝麻粒儿,觉得自己会掌握好火候,不会把芝麻烤焦,至于能不能烤熟,面能不能和好,那可另外说。

  总体来说,“丧”文化!

  眼高手低!

  自以为是和极度自卑交替!

  这三个年轻人听老李和马莉老师这么一说,个个都战战兢兢,好在这两个年龄大的,没心思管他们。经过长时间跋涉,已经精疲力竭,想着等会还要写报告,还要为人交际,脑子里的事滴溜溜转,只恨不得晕过去。年轻人见师长们不管他,逐渐放下心思,大谈特谈起来。

  这时候老李之前约的摄像师、记者都已经来了。他们是提前一天到的国外,李为迎见到后,立马迎过去,就留我们几人在聊天,之后楼上开好房,我们上去了,便把聊天场地从大厅迁到客厅了。

  这三个学生很有思想,在谈论中起了争议,放在电影制作的角度上,拿个简单的比喻方式,就是在讨论吃豆腐脑要加什么调味料,到底是吃甜的,还是咸的,辣的,还是干脆加醋。这些对我来说,很无聊的。

  然后他们要我加入争执:“你怎么看?”

  我:“……”

  我:“挺好,挺好!”

  焦栋有点不满意,江小艺也嘟起嘴巴:“李导说你有经验,叫我们向你学习。”

  我实在不像不吝赐教的样子。虽然有心,但无力,不擅长和别人争论,就算别人哭天抢地拼死要活,我也只能和别人说加油……不然别人一怒下,不想死了,想要拿把刀与我同归于尽怎么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情况,因而我只能安抚道:“你们说得都挺好。”

  “那你觉得我们谁说得对?”江小艺来了精神,歪头道。

  “都对。”我毕恭毕敬地说。

  “你这话怎么这么中庸啊!”江小艺是个女生,说话还很客气,没直接上头骂我墙头草,两边倒。她只是斜着眼望向我。

  我也挺客气地道:“拍影片就是这样,各种猜测都有可能发生,点子不重要,能拍出来才重要!实践出真知,很多时候在事情未明之前,都很难确定对错,除了一些立场问题,所有的技巧只是为拍得更好,这些技巧还要因地制宜。‘生南为橘,生北为枳’,脱离大环境来看,很难给个准确讯息,可见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三人听了,不能答。江小艺想了想,又说:“你脾气真好!”见我不答,她又说道:“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拍摄经验说给其他人听呢?”

  “我倒愿意说,可别人不相信我。”

  “可总有人相信的!”江小艺焦急地说。

  我不由脸上一笑。她这人天性活泼,身材纤弱,一举一动难免有些轻狂之意,不过待人真心,切切关怀,倒不似做假。不过她所言再三,我心中早有定论,大概多人把“诲人不倦”当作真理,却不知道孔夫子另有一句经典名言:“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意思是:“不到他努力想弄明白而得不到的程度不要去开导他;不到他心里明白却不能完善表达出来的程度不要去启发他。如果他不能举一反三,就不要再反复地给他举例了。”

  每每想好为人师时,我便把这句话拿来放嘴上咀嚼几次,遂怅怅宛然,终不成键盘侠。

  江小艺以为我听进去她的话,便高兴地甩手另起话题。刘清延这才发觉,我们彼此虽认识,却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于是互相加了联络方式,互相窥视着朋友圈,点赞几轮。当看到我空无一言的朋友圈时,他们皆忍不住发笑,纷纷称我是窥屏党。而我乃无奈之举,成日在工作学习上晃荡,哪有心思或窥视或展示朋友圈,那软件在我手里头,倒像是个摆设。

  几人轻松说笑了一轮,这时房门敲响了,来了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挺斯文的年轻人。他笑着告诉我们,李导在楼下,等我们过去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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