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举重若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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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年的武功多有武当的影子,也有秋水山庄的武功路数。与李吹笛这样的剑客相比,招式多少显得生涩,非常规矩。

  而李吹笛的一招一式已经看不出是出自何门何派,或者说任何一派的武功到他手中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武功招式。

  他此时用的都是硬招,一招追魂夺命让白衣少年的剑差点脱手。

  可少年之无畏,可克百刚于一时。

  况且白衣少年练的是武当派顶级剑法,清风剑法。他的一招清风徐来像模像样。

  李吹笛堪堪陪了他两招,便道:“剑法刚刚入门,便如此任性,当真是没有爹教你做人吗?”

  声音未落,就是一招燕回朝阳,飞快制住了白衣少年,点了他的穴道。

  一把将他提起,飞身跃回亭中。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林兰楼就在亭子外面默默地看着他们。

  李吹笛一把将白衣少年扔进椅子里,道:“你叫金宥宝?”

  少年眼泪突然奔涌而出,死死盯着李吹笛,却不搭话。

  李吹笛默默坐在白衣少年的面前,看着他眼里吧嗒吧嗒地往下落,眼圈不禁红了。

  李吹笛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不停哭泣的少年,他试图和他聊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半月前才听说我还有个将要弱冠的儿子。对不起,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差不多像你这么大,完全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甚至当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李吹笛突然说不下去了,眼泪竟也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没有父亲疼爱……”李吹笛突然泣不成声。

  少年突然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李吹笛的膝下。

  李吹笛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

  一时间父子两人抱头痛哭。

  林兰楼没有靠近,眼圈也红了。

  李吹笛将少年扶起来,道:“谁劫持你?”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我自己。”白衣少年垂下头道。

  李吹笛一时气急,伸手想要揍他,少年紧紧闭上眼睛,也不躲闪。李吹笛又缓缓放下手,只道:“添乱。”

  “我只是想以此为要挟,找到自己的父亲,我有错吗?”

  “我长这么大了,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我也想要像其他孩子那样,被自己的父亲扛在肩上,做错了事情我也想有父亲揍我,可是从来没有。”少年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李吹笛心中一阵酸涩。

  “他们都说我的父亲死了,可是奶娘临死之前告诉我,她说我父亲没有死。这些年了,无论我多么努力,多么用功,将所有功课都做到最好,只求他们能让我见见我的父亲,可是他们总是糊弄我。”

  “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有错吗?”眼前这个少年压抑的抽泣和嘶吼让李吹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原来这么简单。

  金宥宝做了自己被劫持的假象,带着自己身边的高手和自己的朋友要挟金胜寒,让金胜寒交出秋水山庄的天字牌。

  因为天字牌可以打开秋水山庄的密室。密室里自然有着秋水山庄的武功秘籍,也存放着记录秋水山庄秘密的档案。

  其中就包括历任庄主的秘密。

  而金宥宝作为少庄主,未来的庄主,他的秘密也一定就存放在密室里。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写了封密信给金胜寒,若是不让他的亲生父亲来救他,他一定会选择死在劫匪手中。

  金胜寒怎么会看不穿金宥宝的这番诡计。

  但是她也不敢全信这是诡计,因为金宥宝做的太逼真了,不像一个少年的缜密。

  她也害怕万一真有闪失。毕竟秋水山庄数百年的基业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但凡有一分办法,她也不会让金宥宝不明不白地出生,还将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秋水山庄的难处别人不懂,她怎么会不懂。

  可是这个孩子自从懂事开始,总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件事成了他的执念,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而且每年总是要整出点事情来。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整出大事来,弄的江湖人尽皆知。

  所以这一次不管如何,她找到李吹笛,事情结局要如何随他们去吧。

  金宥宝长大了,他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李吹笛的意思她更不好左右。

  最后的结局就只有随他们去吧。

  此时的李吹笛听到这孩子只想找到父亲才如此,一时语塞,轻轻抱了抱白衣少年,这个少年的身量已经与他差不多,只是清瘦了许多。

  问道:“你叫金宥宝?”

  少年点点头。

  “你娘是谁?”

  “我不知道。”

  李吹笛回头看了看林兰楼,突然坐下来,泣不成声。

  林兰楼慌了,一步掠进亭子。一把扶住李吹笛叫了声:“吹笛。”

  “兰楼,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太可怜了点。

  “吹笛,一切都来得及。”林兰楼扶住他,轻声劝慰道。“这是高兴的事情啊。”

  林兰楼最懂他此刻的心情,父子之情还来得及弥补。

  但是身份不必强求。

  毕竟金宥宝是秋水山庄的少庄主,秋水山庄一直是养育他长大的地方。

  金宥宝看着泣不成声的李吹笛,默默地递给他一块洁白的帕子。

  看着眼前很有可能是亲爹的人比自己还伤心的样子,内心有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紧张。

  当年他爹就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地生下他。想来也应该是少年失足了吧。

  而且也被蒙蔽了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处境真是不比自己好多少。

  顿时心里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林兰楼默默地退出亭子,此时所有的事情都要由李吹笛和金宥宝自己处理。

  李吹笛和金宥宝父子俩此时是清醒冷静的。

  事情总之是要解决的。

  金宥宝虽然年少,但是从他身边的高手和他布的局就可以看出,他心智成熟的多。

  “有些人天生就是有责任的。你就是他们中的一个。”李吹笛疼爱地摸了摸金宥宝的脸。

  “我让秋水山庄的二小姐考虑一下,正式收你为义子如何?”

  “好。”金宥宝到底没有叫出爹爹两个字来。

  虽然他一直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这两个字真的太陌生了。

  他还开不了口。

  他们都回避了亲身父亲这个事实。

  也是,这个世间的事情不必让他人尽知。

  只要他们内心知道彼此的关系是亲父子就行了。

  这是两个大男人的心知肚明。也是两个大男人对现状的维持和承认。

  这些年一切都很好,他们父子相见是为了更好,不是添乱。没有比安稳更重要。

  父子连心绝对不是传说。

  “亭外是你的好朋友?”

  “是,比好朋友更好,也是我的家人。”李吹笛道。

  金宥宝点点头,“他就是传说中的落羽剑客林兰楼?”

  “是。他应该是你的义父的。”李吹笛的话里有话。

  他若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么他的义父一定是林兰楼。

  事情就这样举重若轻地结束了。

  秋水山庄的少主不负众望,平安回到武当派。

  整个秋水山庄都承认了李吹笛是少庄主义父的身份。

  秘云深想把金宥宝揍一顿,可是一番较量下来,二百招没分胜负,只好作罢。

  宋恩佑从黔地一路行来,能绕行武当颇觉欣喜。

  特意请秋水山庄的二小姐给武当派送了拜帖,见识了一下真正的武当派高手。

  离开武当山的时候,金胜寒特别来送别李吹笛。

  “谢谢你将事情处理的如此得当。”金胜寒感激道。

  “小宝你教育的很好。他懂事有分寸。说到底我应该感激你,你感激的应该是你自己。”李吹笛道。

  金胜寒苦笑了。

  金宥宝懂事有分寸,别人怎么能知道这个孩子这些年的任性和淘气。

  “我会容许他每年都去拜会你。”金胜寒道。

  “甚好。秋水山庄能将小宝养育的如此之好,我心中万分感激,我和兰楼也会来看他。”李吹笛提到了林兰楼。

  “我秋水山庄是有愧于李大侠的。希望李大侠看在孩子的面上能原谅秋水山庄当年的荒唐。”金胜寒也不是小气之人。

  李吹笛长叹一口气道:“想来秋水山庄当年也是形势所迫,一切都成往事,不必再提。”

  他甚至没有问起少庄主的母亲到底是谁。

  这个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问题甚至连金宥宝也不再追问下去了。

  他们都知道,二小姐金胜寒一定是知道金宥宝的母亲是谁,老庄主也一定是知道的。

  但是他们似乎都不打算说出来。

  这本来就是秋水山庄的秘密。有时候秘密就是痛处。

  为何要揪着秘密不放呢?为何要一直揪着别人的痛处不放手呢?

  李吹笛和林兰楼并辔而行。林兰楼的内心很平静。

  “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多的旧情复燃,也没有那么多的重新开始。”李吹笛侧头看着林兰楼道。

  林兰楼笑了笑,他懂。

  他想说他和秋水山庄的二小姐本就没有什么瓜葛。就是曾经有,也没有什么旧情复燃,也没有什么重新开始。

  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

  出了武当山,宋恩佑郑重告诉他们一件事情,他就是水西安氏的二公子安恒。

  确实是因为年幼就养在外面。

  林兰楼笑了笑。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无恙。

  江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以为它是假的时候,它偏偏就是真的,当你认为它是真的时候,它偏偏就是假的。

  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到了洛阳,他们看到秦明月,见到了安氏府中等候的家仆。

  过了洛阳,一切都会平安的多。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都完美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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