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机缘巧合(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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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少女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来看,这句发言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公孙策回想着两人初遇时的景象,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看法。

  “残骸上的伤痕是犹如野兽撕扯般的裂伤,和你那奇妙的技术可不是一个路子。你的身上和刀上连一滴血都没有,以行凶者而言干净过头了。你在见到我时的第一反应是击昏而非杀人,这更不会是一个杀人狂会有的正常举动。”公孙策一一做出分析,“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早就到了那地方,那些残骸就不可能维持正常的形状——你清楚我的意思。你的超能力会让一切物质都呈现出怪异的模样。”

  如果这个女孩早就抵达了小巷中开始了杀戮,那么公孙策看到的肉块与血液就会全部被她的能力歪曲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保持着基本的模样。

  配合着她新人的身份,猜测整个过程就变得很简单了。

  “你是误入了那个地方吧?或者,是被某人诱导过去的?”公孙策确信地说,“你也才刚到现场,所以你才会在第一时间向我发起攻击,因为无论我是路过的路人还是诱导你的某人的帮手,让我昏迷都会有利无害——这可真是彻头彻尾的新人。

  你在学校的学长老师没教过吗?遇到这种情况要第一时间联系老师或者报警,盲目开战只会让你自己越发深陷泥潭啊。”

  真是麻烦。

  从无表情的脸上完全观察不到她此时的想法,想要进一步试探状况只能看着她的双眼,可那就太过于明显了。姑且,先从一时休战的状况确认自己话语的效果吧。

  “就这样,误会解除了吧?公孙先生我和你一样,也是被卷入的无辜者。你没有与我开战的必要,我……经历了这么一串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阴差阳错之下,从己方有理变成了自己不占理,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再纠缠下去我就不得不动真格的了。没意见的话就到此为止?”

  “……”

  无言地,少女举起空气做成的弓与箭。公孙策立马缩头,漆黑的箭失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卑劣之徒,你毁了我的人生!”

  我,草。

  女孩挽弓的手都气得发抖:“你使卑鄙手段污我清白,倘若不夺你性命,我有何颜面苟存于世!”

  公孙策欲哭无泪,他抱着脑袋喊道:“您是从哪个年代穿越来的?这是21世纪不是11世纪,你说声非礼都我认了,要赔钱要打官司我都奉陪,这就活不下去了你不要这么封建好吗?!”

  “我女子之身——”

  “我草,你女子之身被碰一下就没脸活了?那普通谈恋爱的不都有亲密接触,一旦分手了女方是不是都要自杀啊?”

  倘若推行这一新型恋爱标准,本市在一夜间就会变成尸山血海吧,而乌斯特斯大抵就要灭国了。

  女孩一愣,明显遇到了没想到的问题。她下意识说:“女子一生只能爱一个男人……”

  “您是不是真从洞天里穿越来的?敢问今夕是何年啊?”公孙策哀叹道,“现在初中生谈恋爱都不稀奇了,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什么三角恋多角恋乃至开放式关系多伴侣关系都不少见,你一个强调独立自主的当代女性怎么还这么古板。我有个朋友是合众出身的,她听了你这话都骂死你……不,都不用找她,你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女孩问问人家都噼头盖脸给你做再教育。劳烦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三角、多角……开放式、多伴侣……?”

  少女机械地重复着这些词汇,好像是第一次接触一样。

  ……她不会真的没听说过吧?

  “三角恋多角恋就是多人混乱恋爱。”公孙策贴心地解释道,“开放式关系说直白点就是那种有肉体关系的亲密友谊,多伴侣是多人自愿结成的亲密关系,我知道听着很混乱但在合众那边还挺常见的……”

  “……”

  她像被雷噼了一样僵在原地,堪称呆若木鸡。

  虽说面上看不出变化,但眼神却像是受到了精神攻击一样震撼。

  不至于吧?小学生也就算了你看着应该也都上高中了,为什么要露出这种世界观崩塌一样的眼神?!

  “嘿?你没事吧?听得见我说话吗?”

  公孙策挥了挥手,没得到任何有用的答复,只听见那女孩神经质地念叨着。

  “礼崩乐坏……世风不古……伤风败俗……”

  什么人啊。

  公孙策赶忙合掌说道:“您这巴掌也扇了,追杀我也半个钟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您也饶我一命吧。您还有什么想做的我保证奉陪,没啥事我走了行吗?”

  公孙策没听见回应声,那个奇怪的女孩还站在原地都囔着什么。他壮着胆子撤了防壁,又凑前问了几句,均无答复。

  这下他可真没办法了。无奈之下,公孙策用白质留了个手机号码,用念动力从空中飘走了。

  真是有够倒霉的一天。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

  与迷之少女的战斗让他浑浑噩噩的脑袋彻底清醒了过来。不如说,这么一通折腾下,他怎么也回不到之前那副诡异的状态了。

  在回家之前,公孙策特意绕路跑去了与她初次相遇的地方。

  在30分钟前,那是犹如屠宰场般的可怖场所。而当他再度回来的当下,小巷的尽头看不到一点血肉的残留。就连被那女孩的能力破坏的墙壁与地面,也变回了以往的模样。

  这应当是官方出手清理的结果。已经过了三十分钟官方人员却还没联系到他,就说明这是一起“与他无关”的事件。

  那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

  这事与他无关。

  换做大哥看到这些,必然会叫着他开始调查。然而,现在不同以往。

  大哥已经累了,他也一样。

  他不能因为一点好奇心,将现在的大哥卷入祸端之中。

  “……不关我事。”

  公孙策转头,走向自己的住所。他那略微好转的心情,在此刻又低落下来。

  明天去找医生开点药吧,他心想。调理一下状况……再找卡尔黛西亚聊聊……干什么都好……远离危险,远离祸端。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英雄。

  现在的公孙策,只是个连行头都丢弃的,不合格的小丑。

  ·

  与那陌生女孩相遇的地点其实离他的住所不远。

  之前走路的时候没有看到灯光,就是步入了停电区域的证明。停电时是下午时分,现在已经到了深夜,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破坏才会大半天都没恢复供电啊?

  这样想着的时候,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了。

  “起码有空调了。”

  回去之后还要洗衣服。刚换上的服装被血浸透了,走到小区里会被大伙认为又在干架了。也没错。单方面的殴打,跟干架也差不了多少。还好有白质护体,不然他怕是要受重伤。

  想到这里,少年的心中又一次激起了强烈的自我厌恶。艾兰迪亚抱着信任将能力交给了他,他却在用白质做些什么?当盾牌阻止陌生女孩的攻击。他都不愿想象骑士小姐会如何评价了,仅仅是幽幽地叹着气,在心中念叨着,要是能将这能力还给她该多好。

  这实在不是他应当拥有的力量。可他无法归还,也不能归还。

  “不要想了。回家。任务完成了。”公孙策机械地念叨着,“洗衣服。洗澡。睡觉。然后第二天起床。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兜里,感受到一片粘液般的触感。

  公孙策甩出长裤口袋,将不知曾经是水泥还是砖瓦的粘稠液体抖落。叮铃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

  公孙策拾起一块小物件。那玩意是个金属制的耳环,一道长长的弯弧侧方连着另一道小弧线,咋一看像是个小型的弯月。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整体扭曲得相当严重。

  “搞什么。那女孩掉的东西?还是路人或者受害者掉的?”

  公孙策随手把这玩意塞回兜里。

  无所谓,反正跟他没关系。他会留下,只是因为附近没见到垃圾桶而已。

  “……事到如今还想着保护环境,我真是疯了。”

  灰发少年一边自嘲着,一边走进公寓楼中。

  “……”

  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吗。

  电梯的门变得像水泥墙一样,墙壁湿湿嗒嗒地往下滑落,地面滑得像冰面。

  他那温馨平凡的公寓楼,仅仅过了半天就显得如同魔窟。

  “别吧……”

  公孙策的心中生起了不妙的预感。今天,就最近,他绝对在什么地方看过类似的表现。

  灰发少年咽了口吐沫,在心中不断重复“是错觉”“想多了”“与我无关”。他直接飞向了七楼,从走廊翻了进去。赶快回家睡一觉把这一切都忘掉就好了——!

  这样的自我催眠,在翻进走廊的瞬间宣告破灭。

  果不其然,家门口也同样变成了一地狼藉。在左手边,一个看上去很有些眼熟的黑发少女正站在706室的门口,她的手中拿着一把质地像果冻一样的钥匙。

  感知到气流流动的少女正好在此刻转身,眼神中的惊讶飞快地变成了羞恼与怒气。

  “你——!”

  “事先声明,我没有刻意跟踪你,也不是什么喜欢挨揍的变态。”

  公孙策指向自己的家门,只有一墙之隔的707室。

  “这,是,我,家。”

  在说话的同时,早有准备的公孙策用念动力进行了快速移动。果不其然,那女孩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开始了攻击,手刀斩向了他方前所在的方位,速度过快的攻击扯出残影,撕扯着空气发出爆炸般的轰响。

  蹭得一声,公孙策的衣领裂开一道口子。

  ……好可怕。

  这什么原理?将高速压缩的空气做成了刀锋吗,仅靠肉体的力量?一般人的身体用这样的速度移动早就要不堪重负骨折了,这姑娘怕不是某个实验室跑出来的人造人吧?

  陌生女孩的行动看上去比思考还要更快。在发动攻击后,她明显才开始思考起公孙策的话语,她的眼中再一次流露出那种呆若木鸡的神色——就跟两人分别时一样。

  差不多把握到她的性格了。

  这孩子对于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与意料之外的发展会很没辙……想到这里,公孙策暗骂了自己一句。

  搞笑吧?为什么要用“这孩子”这么柔软的代称,怎么都该用“这无礼的女人”才对!

  但是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失误,他就怎样也硬气不起来了。

  “瞧好了。”公孙策从兜里掏出钥匙,在僵在原地的少女面前,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信了吧,这真是我家。”公孙策诚恳地说,“您要是接受不了事实,建议赶紧搬家。要是连一晚上都住不下去,就找个宾馆住着。但公孙先生我早就住在这了,是不会因为您怎样想就改地方住的。还没消气不劳烦您动手了,我自个再扇两下?”

  灰发少年指着自己的脸颊,右脸上的手印至今还没消肿。像是被他这无所顾忌的语气吓到了,又或许是从没见过这样古怪的人,女孩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极轻地说:“不……”

  “行啊,那您慢慢折腾吧。再见。”

  公孙策闪身进了屋子,将房门关上。

  黑发女孩独自站在走廊里,看着手里像果冻一样的钥匙,默默无言。

  ·

  那个人很强。

  回过头来整理战斗过程,就能轻易地发现这个事实。

  他用那诡异的能力化解了自己所有的攻击。虽说自己没有下生死战时的杀手,但对方也没有进行过真格的攻击,只是一味地用能力防御。

  这种事情是过去从未见过的。她从来没遇到过能与自己战斗的同龄人,就连长辈们也早已不是她的对手。

  难道说,这个人是和秦暝同一级别的强者吗?

  应当不可能,没有感受到那类存在应有的气质,相对的,却有着难以忽视的违和感……

  她仔细思索着对方的表现,终于发现了违和感的来源。

  是眼睛。

  口中说笑的时候,他的眼里却没有笑意;面上焦躁的时候,他的眼中却依旧平静。

  他针对外界发生的事件而做出对应的反应,却像旁观者一样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人与自己。这个灰发的少年,就像躲在身体内部操控着自己的肉体行动,而非真正活着一样。

  仿佛一具活着的尸体。

  她微微打了个寒战。那种感觉很可怕。他最后说话时的神态,那副连自己的生命与尊严都视为无关紧要之物的样子,让她感到寒冷无比。

  这样活着的生命,还是人类吗?

  “唉……”

  女孩低声哀叹。实际,虽然口中怒喝,她也没有真想要夺走对方的性命,顶多是想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沉重教训。可到头来,她却是什么目的都没有达成。

  打了一整天的架。误入了凶桉现场。晚上被陌生的男人摸了胸部。想着回到屋里暂歇,却又是在那个男人的隔壁。

  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倘若将秦暝离家的那一天排除,那今天无疑就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日子。

  一秒钟后,女孩学到了另一个道理:人一旦倒霉起来,就是没有极限的。

  她手中的钥匙又一次改变了性质,从胶体变成了流水般的液态。曾是钥匙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间滑落,在地上化成了一摊银白色的水珠。

  “……”

  索性,直接把门砸开好了。她正待将想法付诸实行,又注意到了自己周边那宛如魔境的诡异环境。

  进了家门后要怎么办?

  这个能力会把身边的一切都破坏殆尽,她一点都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床、地板、墙壁、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她毁掉。

  她该怎样让自己安稳地休息?

  女孩低着头站在门前,不知如何是好。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她过去绝没能够想到的。

  她满心以为自己将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实质上她只是不断地制造麻烦,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而这里不是家中,她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也没有人会帮助她。

  “……呜。”

  心脏像是被挤压一样难受。自从超能力觉醒后就一直隐约浮现的苦痛,在这时一下子加强了,像是突破了心中的防线。既茫然,又烦闷,无处不在的压抑感让她难以呼吸。想要不争气地哭泣,咬牙忍住泪水,可心中的憋闷感却更严重了。那陌生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涌出,背离她的意志,将她拖入更深的泥潭里。

  好难受。想要大吼。她从最开始就做错了。想起了今天看到的讶异表情,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奇怪。与这个城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是她自己——

  “嗨?听得见吗?”

  听到了有些耳熟的声音。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灰发的少年,从自己的门前探出头。

  “我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不过你是刚觉醒能力的初心者吧?能顺利进门吗?”

  “……”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尴尬地站着。

  “我就知道。”少年叹气,“往旁边站站,我帮你一把。”

  她无言退后了两步。灰发的少年伸手在门锁处一摸,用那坚硬的白色物质做出了一把钥匙。

  “接着。”他把钥匙抛来,“你的能力应该搞不坏这个,之后熟练控制能力了记得给自己家换把锁。”

  她捧着钥匙,小声说:“……谢谢。”

  “你还知道道谢,公孙先生我好感动啊。”他揉着头发,如是说道。

  “公孙?”

  “对对,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公孙策,策是策略的策。你呢?”

  少年身上的非人感逐渐澹去,忽然间,他看着真像个普通的高中生了。

  “……秦芊柏。芊草的芊,柏树的柏。”

  自我介绍的时候,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这个名字的话,他就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的出身了。那之后会有的反应,想想就让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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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怎么高兴能认识你。”公孙策打了个哈欠,“晚安,我回去睡了。”

  秦芊柏惊讶地注视着灰发的少年,下意识地说道:“……我姓秦。”

  “哦,我姓公孙。”

  ——他完全没反应。

  难道说,和那惊人的实力不相符的是,他并不了解这些?

  公孙策对于她出身的家族,没有一点认知吗……?

  这个猜想,让女孩感到了一丝欣喜。并非是作为帝都秦氏的女儿,而是作为秦芊柏这个人被认知,让她感到有些开心。

  “谢谢你。”

  她低下头来,认真地道谢,随后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

  秦芊柏停止了思考。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看不到柜子,看不到桌子,看不到沙发和凳子,看不到任何家具,等待着奔波了一天的她的,是一间如字面意思一样的空屋子。

  “没,有……?”

  公孙策侧过头来,瞄了眼她的屋子。少年努力憋着笑,结果到底是没有忍住,发出了恶劣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事前都没确认过住房合同吗?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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