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异变（1 / 1）

　　第二章：异变

　　西街位于约克镇偏东位置，若是在空中俯瞰，可以看到整条西街不过是一条长约千米，宽约50米的巨型走廊，这里马车攒集，人流涌动，各种简单的物资和生活物品都可以买到，若是肯花上三个铜板，还可以和装了一整座马车的黑石为伴，踏上前往磐石城的旅途，去那里碰碰运气。

　　当然，专供人坐的轿车也是有的，那种车配有专门的驮运魔兽和侍者，还有相当于一个单人间大小的广阔空间，舒适度良好，但价格却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

　　雷恩的策略很简单：大家按照100米为界，各自在自己的范围内讨钱，这样，一个普通旅人从进入西街开始到离开西街为终，就会经过包括雷恩在内的十人，而倘若在这十人里，他动起哪怕是一次恻隐之心，就代表着雷恩的计策成功了。

　　往常大家也是这样齐心协力，由鼻涕虫和雷恩分别占据街头和街尾，以此提高讨钱成功几率，虽然收获不多，但也能证明大家的用处。

　　但今天却不同，整个西街上人迹罕至，有些往日客人较多的商铺此刻也是门可罗雀，到了下午，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但总量也不过平日里的三成。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雷恩才叫大家聚在一起，准备回家，看着众人手中空空如也，雷恩的心也忍不住沉重了一分。

　　雷恩摊开手，将今天的收获摆在手心，那是两个铜板，可以换到两条黑面包。

　　鼻涕虫看到两个铜板，眼睛都放光了，说：“大家的肚子都要饿死了，快把钱拿去买黑面包吧！”

　　雷恩皱了皱眉头，他昨天可是清楚地听见了米尔的警告。

　　犹豫了下，雷恩道：“鼻涕虫，我看是你的肚子饿了吧？今天好不容易讨到了钱，要拿回家给卢克老大，他最近需要钱打点关系，才可以正式成为矿工。”

　　鼻涕虫有些沮丧，但一听是要给卢克老大用，也就不再说话了。

　　众人休息了会儿，便朝着安全屋方向折返，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倒也热闹。

　　而众人头顶的天空，仍然呈现出一片冰蓝之色。

　　到家后，雷恩与珊妮熟练地烤土豆和黑面包，而周围的孩子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

　　吃过晚餐后，雷恩望着自己手心的两个铜板，回想起它们曾经的主人模样，那温柔而慈祥的老妇，迷蒙的双眼泛着点点好看的星光，宛如月牙低垂，而她那双澄澈而无瑕的眼神深处则散发着一种在整个武京大陆都很稀有的东西，叫做善良。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臃肿的棉袄大多是用红杉树的种子晒干填充而成，虽然这比麻布的保暖效果要好，却也有限的很，而她的唯一的装饰：耳环则是黄铜制品，表面刷了一点点鎏金，这种色彩与黄金相同的金属，其价值却远远不及后者的一个零头。

　　就是这么一个衣着朴素，口袋里掏不出一个银币的妇人，却努力地摸索，将身上四个口袋摸遍，把仅有的两个铜板给了自己。

　　老妇人那张盈盈的笑脸频繁出现在雷恩的脑海中，让他有些失神。

　　这是雷恩第一次收到两个铜板。两个铜板的重量不过是一个铜板的两倍，但它所代表的含义，却远比一个铜板要沉重。

　　为什么，她要给我两个铜板呢？雷恩不自觉的喃喃出声。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她以前也这样，卢克老大也得过她一个铜板，只不过没你这么多。”接话的是鼻涕虫，他的岁数比雷恩大，了解的事情要稍稍多点。

　　鼻涕虫坐在雷恩身前，看着门外凌冽的寒风和在冰蓝光点照耀下的霜色远景，一幕幕往事如流光幻影般快速闪过脑海，声音少有地严肃起来，他将手缩在袖子里，不由得道：“据说那也是一个可怜的老妇，死了丈夫，又死女儿，前两年磐石城征兵抵御魔兽进攻，她儿子也应征入伍，没多久也死了。

　　雷恩却沉默了，没有接鼻涕虫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屋外冷风习习，却要保持门窗的敞开，否则红石燃烧产生的大量有毒气体，会迅速弥漫整个屋子，令所有人窒息身亡，两年以来，因红石而死的例子已多不胜数。

　　世界或许是公平的，就连红石也是如此，它无比便宜且廉价，往往十公斤都卖不出一个铜板，因为它几乎在约克镇到处都是；同时它又无比危险，燃烧时不仅要建立专门的排放气体的管道，还要敞开所有门窗，否则红石中途熄灭，释放的气体就可以让人在睡梦中死去。

　　有些小孩已经无聊地玩起了游戏，吃饱喝足后，他们的过剩精力也需要得到发挥，往常时候，雷恩必定是要参与的，但今天他却蹲坐在门前，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卢克一行人也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他们还在山坡下就唱起了短歌，显然心情不错。

　　回到安全屋后，卢克将身上背着的一只雪兔扔下，乐呵道：“我就说今天一定会好起来！”

　　在众人的眼馋中，卢克熟练地将雪兔的皮毛剥下，接过雷恩早已准备好了的水，将雪兔有毒的内脏掏空。清洗干净后，这只重达20斤的雪兔就被斩成均匀大小的肉块，被投进了炖锅之中。

　　艾迪小心翼翼地摊开手，露出一块被黄色麻布严实包裹着的盐团，将之郑重而严肃地交给珊妮，说：“等到兔肉煮烂后，你再放盐！”

　　珊妮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守着炖锅不再挪步。

　　卢克从裤兜里掏出众人的工钱：每人10个铜板，合计就是70个铜板！

　　看着眼前70个铜板，卢克有些不满，狠道：本来是15个铜板一人，那个短命相的监工却硬说我们不是成年人，只肯给三分之二的钱，妈的！老子一个人干的量能顶得上三个成年人了！

　　雷恩道：今天不是还猎到了雪兔吗，它的皮毛也可以卖几十个铜板呢，不过这家伙速度这么快，卢克老大你是怎么逮到的？

　　卢克当即昂首挺胸，得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没等他的精彩故事拉开帷幕，艾迪就飞快地说完了整个猎取雪兔的真相：一只雪兔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直挺挺地钻入矿坑，还正好落到卢克负责的那块矿区里，卢克叫来艾迪等人，以包围网的形式慢慢收拢，最后合力将雪兔逮住，而付出的代价则是卢克的右手又添了几道伤疤。

　　卢克将大家今日赚到的铜板一个个收好，接过雷恩的两枚铜板，一起放进一个略显老旧的钱袋，又拿起雪兔完整的皮毛，便走向野狼帮的安全屋，要去还债了。

　　野狼帮的安全屋离发财帮的据点很近，双方距离半个街区，走路的话也就半小时，但夜里出行可能会遇到冬狼，所以雷恩等人平时几乎不会在夜间出门，但今天的天色冰蓝如昼，卢克也就不顾忌了。

　　当卢克回家时，空中的冰蓝色已浓到极致，仿佛下一刻便要滴出雨来，雪兔肉软烂而绵延的香味已弥散飘远，深深地刺激着每一人，若是卢克再晚回来几分钟，说不准大家就先开吃了。

　　吃饱喝足后，卢克躺在床上仰头就睡，其呼噜声夹杂着磨牙声，不时还冒出几句断续的梦话，大概内容则是赌牌和欠账云云，其余人也依次钻入被窝，拥抱温暖。

　　燃烧着的红石堆下埋着一根粗大的钢铁管道，它截取部分灼热的气流，并传输至众人的床下石板，使众人可以不用叠在一起睡觉，这也是雷恩的主意。

　　雷恩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聪明，他懂得巧妙利用工具实现具体的功能，但他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只觉得事事本应如此。

　　“雪之思考”便是这样一个可以极大程度提高智力和应变力的稀有天赋，可是雷恩却主要用来思考土豆和黑面包的最佳烘烤时间，这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时间已至凌晨，众人纷纷睡去，而雷恩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他偶尔失眠，但次数不多，看来今天便是他又一个不眠之夜。他靠在门口，又开始抬头，天空中那些玄幻且诡谲的一幕幕远景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互相拉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是混乱，一些奇怪的意识碎片开始反复出现，以前无法捕捉和解读的画面，现在却渐渐有了一些眉目。

　　意识中，一簇幽蓝深邃的火焰在一位妇人周身绽开，将生命力逐渐拉远，这幅画异常模糊，却让雷恩痛得无法呼吸，画面只是一逝而过，便又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在众多卫士的簇拥下进入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周围的人民无不匍匐施礼，虔诚恭敬。

　　雷恩想要奋力看清这两幅画的具体内容，却拨不开眼前那团迷蒙模糊的雾，反复尝试几次后，雷恩大叫一声，竟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原来是一个梦。

　　雷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心中的不适逐渐消解，随后再度靠在门前，但这次天空却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冰蓝色的光束已不见踪影，而黑紫帷幕里，血月则光芒大盛了起来。

　　雷恩开始像往常一样，努力回想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但除了梦中那两副毫无头绪且互相独立的画，再也没有其他记忆碎片可供查阅。

　　七岁的雷恩早已表现出远超常人的天赋，“雪之思考”和“雷之呼吸”不同，是从出生开始，便可以直接使用的天赋，后者则需要至少点燃一个原力节点，成为一名武士。

　　两幅画面反复在脑海中闪现，让雷恩的全身心都投射在内，但由于画面过于模糊，许多原本清晰地代表了某一领域的某一标志，甚至是某一旗帜上的每一符号，都被刻意的淡化，只剩下一个无法参破的剪影。

　　雪之思考快速得出结论：自己的记忆是被刻意抹除的。

　　雷恩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空，却不知是何缘故，印在内心深处的浓厚印记，或许也随着天上那颗曾耀眼和绽放过的冰蓝星辰，一道消失在无尽的虚空里。

　　但下一刻，雷恩的小嘴便张成了o形，眼睁睁看着一颗蓝色新星划破长夜，径直朝着自己飞来！

　　蓝色光芒陡然大盛，并夹带着些许银色电弧将雷恩包裹在内，巨大的星体则沿着一股玄奥的轨迹，不停地收敛符文和体积，最后竟越来越小，瞬间便钻入了雷恩的胸前气海，就此消失不见。

　　再抬头望向天空，那颗宏大而神秘的冰蓝色星辰却在视线中不断缩小，闪耀的光点也变得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小小的雷恩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滚，热浪从胸口外廓出发，不断向四肢输送温暖，这令雷恩的头无比沉重，才摇晃了两下，一股无可阻挡的困意便深沉袭来。雷恩来不及爬上床，就匆匆睡去，可怜他才刚刚醒来，又不得不迎接自己新的梦境。

　　西京大陆的夜空已恢复往日光景，淡紫和深黑相融之光在灰蒙的夜空中洒下点点幻胧之姿，在这个高达九万米的高度，即使是传说中的位面穹顶也似乎触手可及。

　　这是神灵才能踏足的领域。

　　一道亘古而没有生气的无边意志顷刻间便席卷了天空，随后从天空垂直而落，很快便覆盖了整个西京大陆，搜索无果，那庞大而不可违逆的意志稍稍迟疑，自语道：“难道不是源脉？”

　　片刻，数道同样强横而巍峨的气息次第投下，但同样一无所获。

　　搜寻无果，这些气息登时消退，仿佛从未来过，只余最初到来的无边意志仍保留着全部气息，仔细将神念尽数投注至西京大陆，但最终它还是放弃了寻找，将天空归还给飞鸟。

　　夜终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