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淘汰（1 / 1）

　　清晨七点，刺耳的铃声将雷恩从睡梦中唤醒，他一个起身就从床上坐直，凭靠着习惯和本能将训练服穿上，然后风一般跑出营房，前往校场。

　　人陆续到齐后，艾瑞克将众人带到校场紧靠着的一幢高十五米的三层建筑，一座青灰色大门居中而立，这也是专属第七班的训练场所。事实上，整个失乐园除了极少组织的综合排名对抗大赛，每一班学员都不可能有机会相遇，就连固定训练和休息的场所，也是独立划分开来。

　　推开门后，里面是一整条长长走廊，走廊左右两侧则是教室大门，推开教室大门后，一个个宽广的石桌和厚重简朴的石椅则是视线内的全部物品，视线一转，雷恩却突然看到教室的正前方，居然有个老头儿笔直站着，双手横抱，正在闭目养神。

　　这个老头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教室里，让雷恩着实吃了一惊，而那位教官则突然睁开眼睛，朝着雷恩看了一眼，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教室异常宽广，却只有十个座位，这与平时众人所列方队契合。众人开始按照方队位置落座，随后便不再动作，每个石桌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五米，这让每一人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教官的视线，教官一眼扫过在场所有人，突然释放出气息，于是引得一片低呼声，教官抬手示意安静，随即在身后的巨大石板上用原力写下一行字：位面的起源。

　　“我是赛尔，负责教授你们位面知识，现在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位面的起源！”当说出最后五个字时，赛尔的目光突然变得庄严而慎重，仿佛这五个字具有莫大神威。

　　“我们所在的世界被称为位面，它是一块不规则的曲面，因此，外有形状无从定义，但可以认定的是，这些位面都是活的，它们的游动也遵循着某种轨迹，从而保持着一个较大范围的平衡。

　　两百多年前，武京位面遭到入侵，数万公里直径的位面通道从天而降，落点就在青菁大陆中央上空，随着一个个位面收割者纷至沓来，武京位面也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破坏。在原力打击收效甚微，魔法威力也大打折扣的情况下，各种族的圣域强者和魔导师联合众神明组建的“天诛”并没能阻挡庞大如山海的收割者步伐，青菁大陆很快便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但沦陷的区域却逐渐扩大，进而由青菁大陆为始，向整个武京位面扩散开来。”

　　赛尔顿了顿，接着说：“随着位面收割者的不断深入，整个武京位面生灵涂炭，无数个上古蛮荒种族纷纷灭绝，传说中可直达混沌的“源脉”也不见踪影，昨日青空已被漂浮着的庞大巨兽盘踞，地面也充斥着一阶收割者的身影，他们所到之处，生机尽被破坏，只留下满目疮痍。

　　由于武京位面是主位面，地域庞大无比，且位面收割者遭到的抵抗异常强烈，故整体侵略持续了将近一年，造成的破坏已无法用笔墨来统计，但就在这形势最危急的时候，原先只是中等神阶的幸运之神迪欧乌斯，却得到了世界意志的帮助，突然一跃而起，迸发出万丈光芒！他高大的身躯所过之处，不管是何等级的收割者皆被一一净化，只留下颗颗影钻散落四方。

　　在他巍峨的巨影下，还有六位名不见经传的天使神，这六位天使神联合一击，竟将巨大的位面通道生生轰散，而那些在位面通道中的收割者则迷失在位面外的虚空风暴中，被拉扯，被撕碎。

　　经此一战，武京位面的多神灵混战纪元就此落幕，伴随“迷失之纪”一同落下帷幕的是龙族至高神：永恒呐喊希瓦娜和矮人族神灵：不熄霜火奥恩。这两大主神陨落后，神格已晋为天父的迪欧乌斯和深渊主宰：混乱匍匐艾尔沃德成为了武京位面仅存的两位主神。

　　消灭掉所有还游荡在武京位面的收割者后，整个位面的高层痛而思定，开始将位面探索作为最重要的规划，并在短短两百多年里先后征服了数百个位面，同时建立了各种位面课程”

　　雷恩与多数学员一样，在赛尔的讲述下仔细聆听，但也有并不认真听课的孩子，他们在之前已经通过别的途径了解过完整的位面起源史，初次了解可能会热血沸腾而心向神往，若重复听就显得有些乏味。

　　但在禁令的威慑下，这些孩子也只能乖乖听完。

　　理论课程的时间与耐力训练相同，都是四个小时，直到课程讲完，赛尔才恢复了那副瘦弱颤巍的老头样，不过雷恩可不会被他的假象迷惑。

　　接下来的一个月，仍然是理论课程与耐力课程交织而至的教学任务，与之前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雷恩的八百米之旅在不停的进步。

　　又是一个轨迹与往日完全重叠的日子，众人完成训练课程后，饿狼一般扑向食堂，风卷残云后又立马回到休眠仓午睡。下午的繁重训练任务还在等着他们，而长期训练养成的习惯，已让大多数孩子对时间有了近乎本能的吝啬，不愿浪费一分一秒。

　　下午，雷恩再度站在艾瑞克的面前时，胸中已像是被塞进了沉重的铅块，一块块仿佛重逾千斤的铅块将他整个心脏抓起，向地面使劲拖拽，除了胸中的火烧般剧烈跃动，还有似乎要爆炸的气管和肺部，也跟着汹涌起伏，但他的脸却同时绽放着痛苦和喜悦，这一来一往的两种表情在他的脸上完美融合，诡秘如魅魔。

　　在闹铃响起的瞬间，他便高高弹起，在四秒内完成了所有准备，全力奔赴校场。当全速奔袭500米时，在他迅捷如冰霜之狼的脚步前已有一道如雷如电的身影轻轻掠过，并飞速向前。

　　班长甚至花了近乎奢侈的十秒钟将训练服的纽扣一颗颗整齐扣紧，但还是轻松越过雷恩，率先到达终点。

　　雷恩是第四个到达终点的学员，虽然没有什么额外的奖励，也不过堪堪赶上一分钟的时限，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成就！汗水浇灌了他的全身，一缕阳光透过他从下巴滴落的汗水折射出七彩菱光，宛如奇迹。

　　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艾瑞克公布了新的奖惩方法，第一个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的，将获得3个积分的额外奖励，而第二至第五名则有1个积分，后五名扣一分。

　　雷恩的积分终于在今天开始有了进项，而他的积分已经不足40！

　　这样的课程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众人的耐力训练开始分化更多细支，譬如针对奔袭速度的腰腿训练，针对负重体格的负荷调节等等，这些细微化的调整对众人的综合实力提升带来了显而易见的效果，但三个月后，还是有两人没能完成八百米的考验，他们的天赋都体现在魔法上，并没有强悍的体格，并且意志也不够坚定。

　　艾瑞克当着众人的面将两个孩子打了个半死，随后通知尉官再送来两位预备种子，将第七班的建制补齐，而这两位种子，则被下放至预备种子队列。失去了种子队的各种资源扶持后，这两位种子将来的下场自不必言说，即使没当场死亡，但未来的结局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归天父的怀抱。

　　或许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将于此终结，瘫倒在左边的孩子终于将心中长久压抑的话怒吼出来：“这该死的计划，该死的排名，一点都不公平！我的天赋是黑暗系魔法，难道要我在将来跟敌人比谁跑的更快吗？！”

　　艾瑞克咧嘴冷笑，看着已经瘫在地上，却还努力地用手支撑地面想要爬起来的孩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微微有喜色，但还是飞快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莱纳！”

　　艾瑞克微微向右偏头，随后将自己唯一的手臂前后舒展，才环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种子，正色道：“这是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们强调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在训练期间说话！失乐园的训练方式你们无权质疑，除了接受，就是死！至于你们站在这里的原因，我丝毫不关心！”

　　艾瑞克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向着莱纳的方向挥手，接着说：“但是，违抗禁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艾瑞克话刚说完，莱纳突然惊呼一声，便重重栽倒在地，没了呼吸，但那双紧握的拳头却始终舒展不开，像一块不屈的顽石。

　　莱纳的尸体被尉官轻松提下，这个小小的插曲一闪而过，众人又进入了一对一指导的负重训练。

　　深夜11点，雷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休息室，他直躺在床上却没有立刻睡去，而是思考着今天莱纳临死前的不屈咆哮。莱纳虽然愚蠢，却也提出了困扰雷恩已久的问题：失乐园计划既然是定向培养全能战士，那为什么没有针对魔法师的培养计划呢？目前自己已参与失乐园计划半年，但却没接触过任何关于魔法的知识，甚至连“魔法”这两个字都没有提及。

　　可若是失乐园并不培养魔法师，那为何还有大部分的种子都因身怀魔力天资而被选中？

　　以往雷恩从不会为这种事情花费宝贵的时间思考其背后的隐喻，但今天莱纳提出的问题却让他有了些感同身受，且不说10名种子和侍卫存在随时对调的风险，光是50位名为侍卫，实则为预备种子的一级实力和12岁的年龄，已经在无形中领先了种子们不少，他们的天赋或许不显，却拥有实实在在的优势。

　　这就像是一场充满激情和死亡的比赛，参赛两方为被精心投喂的幼小龙狮和饥肠辘辘的青年饿狼，为了最大程度地激发潜力，只有跑的最快，一直领先的人才可以确保自己的存活。

　　这是一种直观的优胜劣汰，血腥而又有效。

　　思索无果，雷恩终究还是沉沉睡去。在这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没有人敢确信自己能够看到明天的朝阳，但只要努力完成眼前的任务，至少还能手握一点未来的光辉，期待奇迹出现。

　　奇迹从来只在相信它的人身上降临，这世上的千般幸运，也不外如是。

　　随着训练课程的时间不断延长，每餐食物的不断调整，第七班的所有人都变得越来越健壮，当第一阶段的训练持续一年后，第七班的种子，仅剩四人，而另外六人则全是由预备种子构成，他们牢牢霸占着各类课程训练结果的第二至第五名。雷恩即便一直死死咬牙坚持，也始终无法跨越年岁和一级原力带来的巨大鸿沟，如今他的积分已经只有三十五，排在第七班的倒数第二位。

　　预备种子的起始积分为50，但在持续不断的奖励中，已经有两位的总积分超过了100而霸占积分榜第一的，则一直是班长，他的积分已经来到了369。

　　今天是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天，所有种子将在今天训练结束后决定出30的淘汰率，并检测天资的进化情况。所有种子刚刚结束长达四小时的极限奔跑，却已经如数家珍，仍然保持着规整的军姿，等待艾瑞克的下一步指令。

　　艾瑞克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队列，心里终于有了些喜色，再看着所有林立在自己左右的教官，却没看到少校维奥拉，苦等了几分钟也没见她的身影后，艾瑞克知道，这位来自梅斯菲尔德的贵女已经厌倦了烽火大陆的军旅生活，提前回西京位面去了，按照主位面和中级位面之间的十倍时间流速差，她可能才刚刚回到家族。

　　预备种子的队员还剩下四十七位，他们按照四列十二行整齐排列，就站在第七班的对面。两个阵营在一年里首次相聚，却完全谈不上和谐，所有人的眼神都如针如芒，尖锐地相互刺击，令雷恩意外的是，那六位在第七班的原预备种子，却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敌意。

　　或许是在切身实际地享受过种子们的各种优待后，使得他们对预备种子的待遇格外不满，因而有了更强的霸占欲，从而敌视着一切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的人。这种强烈的欲念，也是充分激发天赋的一种重要组成部分。

　　艾瑞克沉了沉，声音雄浑有力，大声说：“今天是你们第一阶段训练的最后一天，我们将在今天，开除第七班末尾的30，进而将预备种子队伍的前三名提至第七班！现在开始公布排名！”

　　一名赤着上身的精壮教官快步上前，在艾瑞克侧后方站定，他是专门负责第七班种子队伍的各项数据汇报，他看了看艾瑞克，见后者没有其他示意，才拿出一卷黄色的兽皮，解开扣在外面的封印，念道：“经奥维拉少校亲自确认，由伊泽上校签发，现公布第七班第一阶段测试排名！”

　　雷恩将身姿站得笔挺如松，仔细聆听每一个来自前方洪亮如钟的音符，一个个名字在教官的口中被念出，但却迟迟不见自己。教官每念出一个名字，雷恩的心就沉重一分，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渴望被提起，那个古怪的发音曾经被鼻涕虫嘲笑，但此时雷恩却无比期待被教官喊出。

　　终于，教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在此之前，已经有八个名字被他先后提起。

　　雷恩心如坠冰，苦涩地动了动嘴角，然后咬牙沉默，随他骨气勇气，轻微抬头看了看那被教官提过的七个名字，这七个人有的长舒一口气，表示死里逃生，露出一脸惬意；有的则一脸淡漠，仿佛这种淘汰与自己无关。他们或喜或悲，却没有一个露出一点对被淘汰之人的兔死狐悲之感。

　　艾瑞克大声咆哮道：“约翰，雷恩和朱利安，现在立刻出列，编入预备种子队伍！没用的废物，给我站到最后一排去！”

　　如雷贯耳的吼叫打破了雷恩短暂的失神，对教官的命令本能让他像被发射出的魔法箭矢般迅速奔向预备种子队伍，站在最后一排的首行，目视前方。

　　雷恩直视前方，那是比他高至少一个头的重重背影，如同一座座巍峨大山。

　　雷恩突然将头微微埋低，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个小小的举动并不会被惩罚，因为现在艾瑞克没有让雷恩以军姿站立。

　　预备种子很快便动了起来，前三名便是站在首排的其中三位，后面的人便补齐空位，随后队伍又恢复了原有的方阵，一如最初。

　　接着，艾瑞克便宣布，积分在100以上的人，拥有一次额外的特质洗髓池使用，使用洗髓池的事项将在测试完天资后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