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6复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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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嵩其实很会做人,也会做官,否则也上不到首辅之位。

  可是,严嵩栽跟头也是栽在他儿子头上。

  严世番完全没有学到他的为官之道,在看到父亲掌权后就嚣张的不行,最关键的还是犯了官场大忌,那就是把好处独占,其他人几乎分不到什么。

  而严嵩的为官之道因为狠的嘉靖皇帝的喜欢,所以仕途顺畅,甚至在言官弹劾其徇私,其子严世番利用严嵩的公器私用,大肆贪污索贿也没有受到处罚。

  严世番的胆子也在言官清流的一次次弹劾中愈发壮大到不可收拾,甚至在掌管尚宝监时敢明目张胆盗窃宫里的宝物,可依旧平安无事。

  可以说,严世番发展到现在的样子,既有严嵩管教不严之过,实际亦有嘉靖皇帝纵容的原因。

  而嘉靖皇帝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严嵩实在太会做官,他把嘉靖皇帝想要他做的事儿都办的干干净净。

  国库的银子,经过严嵩之手很快就会被送入内廷供他使用。

  实际上,嘉靖皇帝当政以后,钱财不足始终制约他享乐、修炼,可当由严嵩替换夏言后,这些困难就再也没有了,朝政也顺利运转,焉能不对其父子信任有加。

  没有等前面大堂的审理结果,魏广德就和冯保先一步离开了刑部。

  只是在出刑部大门时,魏广德忽然又想起一事,遂站定询问冯保道:‘冯公公,京里几位尚书阁老府邸,近期是否有行迹可疑之人出入,这些都要请李公公亲自过问下。’

  “魏大人,你的意思是?”

  冯保闻言微愣,有点怀疑的说道。

  “呵呵,防患于未然。”

  魏广德只是澹笑道,随即伸手指指刑部里面,继续说道:“他严世番胆子大不大,因为有陛下的垂青,谁敢保证就没人在这个时候不开眼。”

  说完话,魏广德就大步走到自己车架前,踩在矮凳上上了马车。

  冯保呆立片刻,他明白魏广德的意思。

  现在朝中重臣,大多是嘉靖皇帝宠信之人,他们现在的情况其实和当初严世番类似,要真的不开眼,为了些许钱财

  冯保摇摇头,虽然有些不信,可既然魏广德提出,他回裕王府后还是得和李芳说一声。

  事儿和他无关,可要是话没带到,之后又生出变故,责任可就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回裕王府后,向李芳说起此事,李芳果然很重视,立即召来外院管事太监,询问两位阁老及尚书等府邸的监视情况。

  虽然裕王和现在朝廷六部九卿关系亲密,可李芳依旧派人密切关注着各家的动向。

  说起来,这还是魏广德给他的提醒。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芳这样的太监,全部身家都系于裕王,自然没什么可能背叛,而即便是高拱这样的,和裕王关系亲密的,当有足够利益的时候,也未必会一心为裕王着想。

  毕竟,他的出身和官位都是朝廷给的。

  魏广德说这些,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或者说是一把双刃剑,不过他觉得很值。

  李芳是什么人,那是裕王的臂助,他们的对话肯定是会传进裕王耳中的。

  高拱在裕王心中地位太高,不耍些手段还真的很难动摇,而这就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儿。

  数日后,御史林润逮严世蕃罗龙文至京,列世蕃居卿奢僣淫虐诸不法状甚具,诏下法司讯状。

  经过月余审问,终于在正月底由刑部尚书黄光升等总挈润前后奏词成狱谳之言。

  “世蕃负性悖逆横恣,不道生死朝廷之威刑,乃敢假之以恐喝于外爵赏国家之名器,乃敢鬻之以歛货于己。

  自中外百司以及九边文武大小将吏,岁时致馈,名曰:问安。

  凡勘报功罪以修筑城墉,必先科克银两,多则钜万少亦不下数千,纳世蕃所名曰:买命。

  每遇大选急选推升行取等项,輙偏索重货择地拣官巨细不遗,名曰:讲缺。

  及已升官履任,即搜索库藏,剥削小民金帛珍玩惟所供送,名曰:谢礼。

  甚者户部解发各边银两大半归之世蕃,或未出都而中分,或已抵境而还送,以致士风大坏

  

  逆贼汪直勾倭内讧,罪不在宥,直徽人与罗龙文姻旧,遂行十万金,世蕃所拟为受官。

  凶藩典楧阴冀非分,世蕃纳其重赂公为护持几致纵贼殃民,贻忧宗社。

  江西南昌仓场,一省积贮所系,世蕃惑于医官彭孔邪谋,谋其地乘王气,遂拆毁廒廨建府第,其中重墉九区规制拟于王者

  赦其死谪充雷州卫军,不思引咎感恩,乃怏怏怀怨望安,居分宜足迹不一至戍所。

  龙文亦自浔州卫逃归,相与谩言诅咒,构扇狂谋招集四方亡命奸盗及一切妖言幻术天文左道之徒至四千余人,以治宅为名阴延谙晓兵法之人训习操练,厚结剌客十余人专令报仇杀人,慑制众口。

  至于畜餋奸人细作无虑百数出入京城,往来道路络绎不绝。

  龙文亦招集王直通倭余党五百余人谋与世蕃外投日本,其先所发遣世蕃班头牛信,亦自山海卫弃伍北走,拟诱致北虏南北向应。

  世蕃子诏庭,以带俸锦衣在京窝隐前项刺客细作”

  黄光升等人的上奏,霎时间在朝廷上下传开,闻讯之人无不震撼莫名。

  其实,严世番通倭、谋反等罪名,在林润弹劾奏疏中都有提到,不过大家都只是一笑而过。

  比如林润奏疏中所说严世番蓄养死士、招募精壮四千余,道路讻讻,咸谓变且不测,其实就是说所有人都是这么说,严世番是要造反。

  御史所谓的“风闻奏事”而已,在当今天下,谁又能真的以为靠着四千人就能造反成功的。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刑部尚书的奏本居然认可了此事。

  一时间,许多人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初严家掌权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政治斗争是真的你死我活,丝毫不留余地,而现在黄光升登上的上奏亦是如此。

  对绝大部分朝臣来说,他们是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认识黄光升,下手是真的够狠,不过也有官员在看过刑部奏疏后不由得悄悄抹了一把汗。

  侍郎董份就是如此,他和袁炜、严讷、李春芳等人一样,都是靠“青词”献媚嘉靖皇帝,自然是恩宠有加,眼看着有了空位,他就可以再升一级成为当朝尚书。

  对这样前途光明的官员来说,本应该爱惜羽毛的,可这次他还真就犯了贪财的毛病。

  政治斗争嘛,罢官、致仕就该完事儿了,这是以往惯例,严家已经倒了,在他看来继续发作严世番无非就是加重罪,充更远的地方。

  可看着手里抄录的黄光升的奏疏,这那里是要加罪,根本就是奔着抄家灭族去的。

  贪污、通倭,违制,甚至勾接北虏谋逆

  董份看在眼里,额头上冷汗曾曾曾直冒。

  本来看在严嵩面上,他还想在宣判前给严世番说两句好话,现在是彻底哑巴了,最好还是不掺和,希望能就此揭过此事。

  西苑,嘉靖皇帝看完黄光升的奏疏也是眉头紧皱。

  说实话,他是不想把严家往死里逼的,毕竟那些年严嵩服侍自己很舒心,几乎是有求必应,被所有过失都背了。

  对这样的人下狠手,嘉靖皇帝也不想背上薄情寡义的名头。

  上次其实已经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他以为已经给严家一个教训了,可没想到之后还有如此多的波折。

  严世番跑回江西的事儿,锦衣卫早就密报过,可他并未有动作,任其在民间苟活,只是没想到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对于刑部提交上来的罪名,他是不满意的。

  不过,他也从黄光升的奏疏中敏感的察觉到,朝中有股势力庞大的力量要严世番死。

  提笔,在黄光升奏疏后写道:“此逆贼非常尔等皆不研究,只以润说,何以示天下后世,其会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从公鞫讯,具以实闻。”

  奏疏返回内阁,徐阶一看,嘉靖皇帝让锦衣卫也参与复勘就微微皱眉。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其实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是之前可没有考虑到嘉靖皇帝会让锦衣卫也参与复勘。

  随即,一边命人把批复的奏疏返回刑部并通知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一边又快速写下一张字条命人送往裕王府。

  锦衣卫老大是朱希孝,作为成国公一脉,他未必会卖他这个内阁首辅的面子,但裕王的面子就不同了。

  魏广德此时正在校录馆校书,芦布匆匆而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老爷,裕王府冯公公求见。”

  “请他进来吧。”

  魏广德放下手中书稿,起身迎了出去。

  等他和冯保落座,芦布送上茶水后,魏广德看到冯保满脸阴郁之色,旋即命芦布去院子门口看着,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做为《永乐大典》的分校官,他有一个独立的院子,院门正对堂屋,在屋里就能看到芦布的位置,所以很安全隐蔽,让他和冯保可以放心谈话。

  等芦布到了院门口后,冯保才从怀中摸出一张字条递给魏广德。

  “魏大人请看看吧。”

  “这是”

  魏广德接过来看了眼,随即伸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冯保点点头。

  看到冯保的示意,魏广德就微微皱眉。

  自从陆炳死后,他和锦衣卫接触就少了,也只是和陆绎还有往来,换句话说他和朱希孝一年到头就见不到几次面。

  这次要做的事儿,是要朱希孝在复勘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了说就是欺君罔上。

  “魏大人,裕王说,王府里也就是你合适去说此事。”

  冯保这时候开口说道。

  他也被安排,和魏广德一起去见朱希孝,这也是安他的心,让他知道此事是裕王的意思。

  毕竟太监,可不是那么好指使的。

  魏广德心里明白,自己魏国公府女婿的身份,在皇室勋贵中还是很吃得开的,只是为了避嫌,魏广德少有出入京城勋贵府邸。

  他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被裕王接纳,这层身份其实也是功不可没。

  明朝的皇室,对于那些与国同戚的勋贵,那是真的放心。

  魏广德又问了嘉靖皇帝在黄光升奏疏上的批语后,低头沉默不语,思索起来。

  不过,魏广德还是很快就想通了。

  朱希孝未必愿意牵扯进严世番的桉子里,自己去他那里,只需要旧事重提即可,想来朱希孝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的,魏广德打算把当年户部克扣裕王府岁赐一事翻出来,当着朱希孝的面直接说出幕后指使就是严世番,朱希孝作为成国公一脉的人就该知道怎么做才对。

  不用告诉他该包庇还是什么,他自己知道。

  虽然那时候是陆炳掌锦衣卫事,可现在的朱希孝肯定也能查阅当初的文档。

  “那朱大都督在哪里?”

  魏广德想通后,就开口问道。

  “应该是在北镇抚司。”

  冯保答道,不过脸色有点不自然。

  “那我们现在就去。”

  魏广德起身说道,把纸条交还给冯保。

  锦衣卫,对太监来说,态度是很复杂的,可以说又爱又恨,否则哪来儿东厂。

  东厂权利,没有哪个太监会不喜欢。

  可东厂没人,只能从锦衣卫调人。

  太监,可不能接管锦衣卫,只能是卫指挥接掌此职。

  太监得到那个位置,目光必然是会看向那里的,所有东厂的厂公都想要牢牢控制锦衣卫。

  可是,就在数年前,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却是亲手干下去几个大太监,畏惧也刻入了太监们的内心深处。

  当初还在司礼监任秉笔的时候,冯保就无数次幻想自己接掌东厂,进而控制锦衣卫,那样他将有无限的权利。

  或许,除了提督黄锦外,别的人,他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他就要和魏广德一起去见锦衣卫的当家人。

  冯保可不认为,自己就算重回司礼监,就能控制得住朱希孝。

  虽然很不习惯和太监共处,他们身上的味道,那股香囊的味道,有的时候让魏广德很难忍受。

  可是,今天的事儿不小,他必须和冯保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一会儿见到朱希孝时犯错。

  “冯公公,上我的车,车上我们商量下一会儿怎么说。”

  魏广德出了大门后,轻声对冯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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