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破(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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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长老,你真想带着一个累赘和我打下去么?”

吴长明已经退到了村中,他身后的战马上驮着的,是已经人事不省的侯建,听着零三的嘲讽,吴长明知道对方是想以此削减他的战意,只是现在的他怎能将身后那个为他拼过命的游者放弃?

深吸一口气,吴长明便感到肺里新笔趣阁辣地疼,但他已无路可退,受伤的他就算逃、也不可能逃过明城密探的追杀,何况他早已没有逃跑的念头。

不过是朝闻夕死,只要死得其所,总比苟活那数千数万年要好上太多,吴长明如是想着,再度握紧手中的武器,心中一片清明。

零三皱眉望着面前这个游者联盟的长老,隐隐觉得此人和以前遇到过的联盟长老不同,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作为霞陨手中的尖刀,什么信念、什么理想与他无关,武器不需要思想,只要投射向主人的敌人就好了。何况在绝对的客观实力差距下,零三不相信吴长明能凭借所谓的意志做出什么逆天之举。

既然无法打消对方战意,那也没有多言的必要,零三调匀气息,灵元如熊熊火焰般在身周燃烧。

与之相对,吴长明几乎连灵元都无法外放,但他还是举起铁鞭,迎上了那柄索命的长剑。

不仅吴长明,苟建名的所有部下都已退回村内,谢玉吉的明城军队加入战斗之后,强弱就再无悬念,即便苟建名手下的游者们自行接过指挥的职责,带着数人或十多人不等依靠村周的矮墙防御,但失去了宏观的观察与统筹、只能各自为战的战士们,终究无力改变现实,矮墙很快失守,战斗被迫进入到了巷战阶段。

这也是吴长明不再后退的缘由之一,若是他退了,村口还在抵抗的战士必然无法抵挡以零三为矛头的明城军队,放开这个最宽敞的口子,才真是大势去矣。

谢玉吉皱眉看着仍在抵抗的村落,手掌在斩马刀的刀柄上摩挲着,似乎对目前的战局相当不满意。

一旁的副将见如此,连忙报告道:“将军,他们不过四五百兵力,而今已损失近半,再过不久就能结束战斗了。”

谢玉吉只是点了点头,紧锁的眉间却没有因此舒展开来,这几百游者的生死他并不在意,他所担忧的,只是那三只苍蝇样的家伙至今还没有发出任务完成的信号。

看着仍在做最后抵抗的吴长明,谢玉吉决定不再等待,于是他将指挥权交给了身旁的副将,自行纵马冲入了村中。

苟建名平生遇到的危局不少,但也应该没有比这次更糟的了。

即便昨日已将村中道路探明,又有屋舍巷道隐藏身形,苟建名却还是未能完全逃过两名明城密探的追击。

活动范围越来越小,背后的两道剑伤更是如同有火焰在烧灼般疼痛,苟建名知道那是敌人的强大灵元正在不断破坏他的肉体,但他没有闲暇去压制伤势,他脑中此刻所想,就只有村中的房屋人员分布以及他能去往的地方。

饶是已经无比小心,在路过一处街角时,苟建名还是与零二遭遇,手中只剩半截的马刀带着他全力施为的灵元向敌斩去,却被反手一剑挑飞。

苟建名却没有就此放弃,趁着后退之势,他一头撞进了身旁的木屋之中,木屑灰尘齐飞,暂时遮挡了零二的视线。

零二冷笑一声,剑光一闪,爆发的灵元将灰尘吹散,也在苟建名背后又留下一道深深地血痕。

苟建名眼前一黑,背后的冲击让他的呼吸停止了一瞬,但他还是冲进了屋舍深处,想要以堆放在内的杂物阻拦零二的步伐。

但零二只以长剑一挥,便将面前的物什斩断,而后走向已被逼到角落的苟建名。

苟建名叹息一声,心中明白这二人先前之所以小心谨慎,不过是担心柏秋寒偷袭,而今毫无忌惮的动手,显然是在试探过后确认那个外域青年已不会动手了。

“敢问阁下,是明城哪位要我性命”眼见已无路可退,苟建名仍试图用话语拖延时间。

零二并未回答,包裹着灵元的长剑直刺苟建名眉心。

实力的差距是绝对的,早在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苟建名就想过自己也许会有那么一天。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自己一定会后悔还有大事未成吧!

苟建名这样想着,但现在,他已经不会有任何悔恨了。

哪怕在这里死去,只要他点燃的火焰还在这片漆黑的大地熊熊燃烧,那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有白费。

他不是什么火种,也不是一定要活下去的人,那些在外面奋战着的、前行着的孩子们,也许心中还有懵懂,却已在不经意间点燃了新的火焰,而他们,却绝不会如自己这样被轻易浇灭了!

来吧!

苟建名已准备好和他所厌恶的、让这个本就老旧的世界继续腐朽下去的存在做最后一搏,哪怕只是蚍蜉撼树,他也要用尽最后一份力量、流干最后一滴血,为了自己那幼稚而崇高的理想而战。

“大人!”

长剑临身,苟建名却听到了熟悉的悲呼,他想问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命令,为什么……

但他没有时间了。

丹田内完全激发的灵元,让苟建名躲开了零二的长剑,揉身贴到其怀中,并试图舍身一击。

苟建名爆发出的潜能的确让零二吃惊,但也就只是吃惊而已。

胸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苟建名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就已经被踢飞出去。

木质的墙壁无法阻挡那沛然大力,苟建名的身体破壁而出,狠狠摔在街道之上。

“大人!”

又是一声悲呼,苟建名艰难地偏过头,模糊的视线中果然出现的了那熟悉的身影。他张开口,想要问些什么,但从咽喉喷涌而出的鲜血填满了他的口腔,让他无法言语,他想要将口中的鲜血喷吐出来,但大片断裂的肋骨刺伤了肺,让他连这简单的喷吐动作也做不到了。

魏云再不是那个统领一方的游者,在重伤的苟建名面前,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除了哭叫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的孩子,他跪在苟建名身前,试图擦掉苟建名嘴角淌落的鲜血,可哪怕他双袖尽染血色,也无法将之拭净。

看着那双带着责怪之色的眼睛,魏云重重跪伏下去,颤声道:“大人,大家都在外面拼命,我怎能一人偏安我已让村里的兄弟带着柏先生藏到安全所在,请大人不要担……”

魏云的话语戛然而止,身为密探的零二没有折磨对手的爱好,也没有兴趣看什么苦情戏,于是他一脚就踢开了那个碍事的杂鱼。

看也没看飞出去的魏云,零二自忖凭那杂鱼的修为,就算不死也要重伤,反倒是苟建名还活着这一点让他感到惊奇,他方才反击那一脚可是全力以赴,弱了他一个境界的苟建名要害被重击居然还有一口气在,也不知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强的求生欲望。

不过没差。

零二这样想着,长剑挥落,同时给出现在街道另一头的零一打了个手势,示意任务完成。

“小心!”

但从零一口中传出的却不是喜悦之音,而是声嘶力竭的警告。

零二终于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他来不及考虑,强行收剑疾退,但那银亮的刀锋却如影随形,带着周边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力量向他袭来。

零二不得已举剑迎上,却感觉对方刀上传来一种难以理解的伟力,自己的剑刃以及附着其上的灵元,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零二胸前多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入体的狂暴能量让他的灵元都有些拿捏不住,随着一大口鲜血喷出,他的身体也无力地倒在地上。

眼见那柄横刀就要斩落零二的头颅,零一好歹赶到零二身前,逼退了对手。

随着零一将灵元注入,零二这才缓过气来,拔出备用的匕首,与零一一同注视着面前的外域青年。

在零一与零二看来,面前这个青年与那日在战场相见时已完全不同。

那张漂亮的面容上看不见一丝血色,他的眼耳口鼻中还不断溢出鲜血,一身衣物更是新笔趣阁涸的血迹染得墨黑,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漏斗,就算是零一零二这两个不修真气的灵元界人,都能感受到那青年身周不断外泄的真气。

柏秋寒这种状态在他们看来,随时都有可能经脉碎裂而死,但柏秋寒不仅没有抓紧时间修炼保住性命,甚至还能出手伤人,这已经超出了零一和零二的理解,

柏秋寒的第二步筑道成功了,三天时间,仅仅三天时间他就完成了蜕变。

但是这样的效率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仅那七条经脉,甚至先前已经打通的十一条正经,也因为运送过于磅礴的灵界源气而皲裂,溢散的真气虽已因为完成第二步筑道而温顺了不少,却也依旧在伤害着柏秋寒的身体,哪怕是现在,他的每一个毛孔都还在向外渗着血。

他的身体现在就像火药桶一般,如那两人所想,什么时候被一点火星引爆都不奇怪。

但当醒来之后,听完看护的游者说完目前情况,他又怎能停下来?

如果想要为之拼上性命的事物消失了,那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哪怕已经掩藏不住眼中的悲恸,也决定接受一切,决定履行自己的诺言。

体内属于筑道第二步的力量逐渐明晰,真气的溢散虽然危险,但在精神力的控制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爆炸的,柏秋寒看着面前两人,叹息一声,若是在数日之前,他们还是自己要小心应对的对手,但而今,他已无法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威胁。

柏秋寒那些微的轻视,被零一零二敏锐地捕捉到了,即便身为武器,他们也感到了愠怒——即便外域人能在灵元界提升实力让人难以置信,但就算是城主级别,在这样严重的伤势下也不一定能击败灵元脱体,更何况他们并没有在柏秋寒身上感受到与明城城主贺维之流同等的压力。

“坚持住。”柏秋寒却没有理会那两人,他蹲下身子,在苟建名身上一拍。

苟建名本已快要失去意识,但看到柏秋寒出手时,喜悦之情瞬间在心中满溢,他不知道柏秋寒能不能救他,但至少那些继承了他意志的孩子能够多存留一些,和这些相比,他的生死并不重要。

但柏秋寒这随手一拍却让苟建名更加惊讶,他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从经脉中散入肉体,虽不能与灵元相融,却将他一身内伤都压制住,并引导着他体内残余不多的灵元在经脉中流转,苟建名的修为相当于练气士的脱胎换血境界,只要不是即死的攻击,只要还能运转灵元,就能吊住一口气。

苟建名从未见过柏秋寒用这种手段,哪怕是和陈惠开战时,柏秋寒从朱涛手中抢回的那个重伤的探子,最后也是由苟建名自己来治疗的。他却不知,这是柏秋寒完成了筑道第二步,感悟了先天空明境界的阴阳调和、使真气更加圆融后,才能有这样的能力,否则以筑道第一步时的真气之锋锐,不要说帮他疗伤,不将他的经脉撕碎都不错了。

见柏秋寒竟还敢在苟建名身上分心,零一零二觉得这人托大的同时,也都意识到了这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零二接过了零一手中那镌刻着阵纹的木块,就准备将灵元注入,而零一则是持剑主动向柏秋寒发起了进攻。

身为明城密探中的最强者,零一虽然进入灵元脱体的时间不长,但在霞陨的培养下,对灵元的控制却是炉火纯青,他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连剑身上附着的灵元都不充沛,但实则他已将一身大半灵元压缩之后运诸其上——无论如何,柏秋寒刚才一招重伤零二还是给了他足够的震慑,是以他毫不犹豫用出自己最大的底牌。

但是……

零一那带着几分得意笑容的表情凝固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却发现那里已看不见自己的黑衣,也看不见自己的皮肤、骨骼乃至内脏——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怎……会……”

零一已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他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也感觉不到经脉中的灵元,只能感到寒冷在血管中蔓延,穿透胸口的血洞似乎在嘲笑着他,嘲笑着他才是那个无知自大的人,但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了。

鲜血染红了大地,明城密探中的第一人死了,死在柏秋寒手中,只接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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