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天命（1 / 1）

丐帮下属的各种重要作坊整体搬迁至青港县，连带着人员和资源都开始倾斜。
仿佛一夜之间，青港县就变幻了模样，城中人口数量直接翻倍，宵禁解除，四处城门完全开放供人畜通行。
在城池西南一角，因为地势较高且气候较整个城池而言更为凉爽，并且临近曲河河畔，能借助河运提高运输效率，成了绝大多数新建作坊的建筑工地。顺曲河东去入海，能看到刚修缮不久的栈桥和码头正在再次升级扩建。码头远眺，从港湾到大海的海面上，近百艘大海船随波起伏，俨然是一派繁忙昌盛的景象。
港湾内的这些船，最多的还是水军的船艇，只有少部分是福海路和南平路各地的海商货船。
由于丐帮目前面临的处境并不是特别吸引人，加之海上贸易还处于一个慢速发展的阶段，这两路地方有实力来通商的海行十分稀少，类似梅家这样的豪强海商更是绝无仅有。
这时候到丐帮地盘通商的海商，大多是一个月前甚至几个月前就出发的。中途丐帮发布讨贼檄文，这些海商们别说没收到消息，就算收到了担心有危险，也不得不靠岸交易，否则这一船的货不卖出去，赚不到回本的钱他们只能跳海投胎。除非像是梅家这种坐拥几十艘大海船的大势力，能扛得住一两船货物的损失，熬得过时间。
普通海商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不止是自然风暴的残酷，还有社会动荡带来的破产危机，他们除了发大财这一条活路外，剩下的都是死路。
所以，想要打通海贸这条路，最终还是得靠丐帮水军自己出力。
指望梅家是不可能的，梅家这种地方豪强出身的海商，最擅长的就是土地兼并外加上下打点，做海商的终极目的还是为了赚钱买地，并不会把赚来的钱大部分用在扩大交易量上。
交易量不提高，海商的武力也不会高到哪儿去，毕竟做海匪抢劫也是为了个“利”字，若是风险大于收益，谁会喜欢当海匪？而没有高武力保障，海贸就很难快速发展，毕竟不是每个国家或者部族都喜欢外地人到来通商，总有并且一定有用到武力的时候。
而进一步讲，“武力通商”，是最快捷有效赚取利益的方式。
而齐楚亲自在青港县训练水军，除了实现军事目的，就是为了打开通商的海上贸易之路，在陆地之上战乱不止的情况下，发展较为安全的海上贸易。
如今北蛮盘踞在关内不走，朝廷的禁军如同土匪一般劫掠百姓，导致北方人口大量逃难南迁，陆地上的贸易，十年之内毫无潜力和发展可言，转为海上贸易无疑是最合理的考量。
今天，齐楚正在主持观摩第一次水军的舰载火炮试验，若是试验目标达成，将正式开始列装水军的三十艘船艇，加速对水军的训练，并且投入到攻打南陵州的计划中去。
而海东州基地，他完全交给长老总会的剩余长老来防御守备，在海东城，火器作坊搬迁前足足留下了二十门一吨级大炮和足够让这些大炮打到报废的炮弹和火药包，十万朝廷禁军不可能拿得下海东城。
至于禁军统领大将猴长老和一并而来的羊长老等修仙者，他也留下了一些大杀器应付，对方如果想要搞斩首战术，那也得看他们能不能扛得住巨炮和炸药包的威力······为什么现实世界修委也只能隐藏在世俗中，不正是因为科技的进步吗，修仙者根本抵抗不了热武器军队，灵气凋敝的时代，已经不容许修仙者主导世界了······
轰！轰轰轰！
五门火炮从大海船的船舱侧面伸出炮管，瞄准五百米外的标靶大海船，射出五枚实心铁炮弹。
齐楚等人站在甲板上，只觉脚底一震，大海船的船身猛地往后一倾，五个黑乎乎的小球就以抛物线的姿态飞向远处，很清楚地看见这五个小球落入水中，炸起水柱。
五门舰载火炮第一发没打中，在齐楚等人的预料中，陆地用的火炮都需要校正数值后才能计算出距离目标的差距，何况是情况更加复杂的海船上。第一发若是真的打中了，他们才会觉得奇怪呢。
船舱内，火炮兵们在打完第一发火炮后，快速起身来到炮身旁将炮管转向，然后各司其职，有的用刷子清理炮膛中的火药残渣；有的填装新的火药包；有的搬来炮弹塞入，用木棍伸进炮膛里压实；还有两个火炮兵观察完第一发炮弹的轨迹和落点，计算出下一发炮管抬起的角度，校正火药量和听从命令，进行点火。
一门火炮最少需要五个人伺候，才能不停歇地发射炮弹，而且这五个人里最少要有一个能从丐帮下属的小学以优秀成绩毕业，否则掌握不了齐楚教授的火炮使用计算要领。
“报——校正填装完毕！请下令！”
“报——”
“报——”
火炮兵各组班长都起身喊出口号，等待火炮兵小队长指示，小队长一声令下，五门火炮再次齐射。
浓烈的白烟从船舱里冒出，呛得人鼻涕眼泪横流，甚至被风一吹，来到了甲板上，将齐楚等人的视线遮蔽。
齐楚大手一挥，白烟便被罡气吹散，大家刚好还能看到五颗炮弹最后的落点，这一次，五发炮弹都落在了标靶海船的附近，炸起的水浪直接使得标靶海船开始晃荡起来，并且还有一颗擦到了标靶的船头，勉强算是命中了一发。
第二次发射结束，紧接着就是第三次，三次为一轮齐射。除去警告射击外，便是三次为一轮的进攻射击，另外还有开炮后就不停歇的自由射击，打到炮管报废为止！最后这种情况，自然是用在最危急的时刻，设置这么多口号、命令、程序，目的自然是为了保证水军的战斗力和服从性，也是为了让火炮及其附属装备不流失，能有痕迹可追踪，打多少都是整数，防止有人偷盗或者转卖。
第三次发射结果出来，两发命中，三发落水。
结果令大多数在场的长老和大同军水军队长都满意，表现出自豪和兴奋的神情，只有齐楚和一年轻男子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年轻男子，是齐楚特意邀请上船的梅家三公子，梅文华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梅志士，在青港县的身份是富丰海行分行的掌柜。
本来作为梅家的嫡系，梅志士是不必亲自来这分行当掌柜，毕竟这里不算是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朝廷官军收服海东州而被当做乱民逆贼杀死。一般这种事，都是旁系甚至是家中下人来做，例如富丰海行大掌柜梅千。
但是梅志士却主动请缨，替代了原本的分行掌柜。来到青港县仅仅只有三个月，就已经和本县长老会的长老们成了称兄道弟的好朋友，甚至和海东城的长老会中的长老都有了交情，时常代为购买些海东州稀缺的货物，缔结情谊。由于他慷慨大方，从不要求朋友做什么，甚至送出些小礼物后就一直不再联系，让各层长老们都降低了戒心，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梅志士甚至还想结交大同军中的队长，但是由于大同军调动频繁，军务杂多，除非是放假否则和外界打交道的机会十分难得，所以一直没能成功。
而青港县的大同军守军队长，根本不答应梅志士的拜访，对于他送到军营门口的礼物也是一概不问，丢在门口风吹雨淋也不拿走······齐楚从情报房得到这个情报后，很是好奇，然后又从军纪房那里调取了一下档案，果然，这队长是个军纪员，还是个立过功劳的功勋军纪员。
这守军队长之所以不收梅志士的礼，肯定不是不喜欢钱财，而是因为他很清楚，他的手下有监督军纪的军纪员，随时都可能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自己就是靠着立了功劳，才快速从一个士卒级别的军纪员，升到了小队长级别。
尽管这事儿只有齐楚、王孝方和他自己心知肚明，但耐不住军纪员都经过培训，都明白监督军纪不仅仅是一份责任，更是向上晋升的捷径，每个军纪员都很有动力按照军纪房的要求定期向上写密保，来获取功劳。
手下的人没经受住考验，让齐楚有些失望，但他更多的目光则落在了梅志士的头上，丐帮的长老和队长们都是身份低微走到今天，没经过太多考验，迷路很正常，但梅志士这人如此善于钻营，就不得不让齐楚警惕起来了。
今天特意请梅志士来海上观摩舰载火炮的威力，正是有试探的意思······火炮出来后，梅家对丐帮的重要性就不大了，甚至梅家以后必须仰人鼻息，看丐帮的脸色吃饭。
不服气？
那你家海行的船，一片木板都不许下海！
下海就给你用大炮轰个稀巴烂。
“梅三公子，你看这火炮威力如何啊？能否对付得了这海里的鲲鹏？擒得住天上的苍龙？”齐楚指着五百米外，被炮弹轰出两个大洞的船身，笑呵呵地问道。
“火炮之威，岂能让我这凡人来评断。齐帮主乃是仙人降世，自然清楚鲲鹏之能与苍龙之威，火炮虽强，但若是鲲鹏展开翅膀，苍龙飞上穹顶，炮弹怕是也落不着神兽的身上。不过，我等凡俗之辈，终究得受到天地的约束，一辈子都超脱不得，火炮一出，这世间没有哪个势力再能是丐帮的敌手了！”梅志士恭维道。
齐楚见他还算识趣，便也不去捉弄他，直接道：
“既然如此，那梅三公子，你认为天下该落入谁手？朝廷无能，北蛮在侧窥视，士绅豪强并起，却都不能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唯有我丐帮以天下大同为宗旨，立下宏远，要剿灭国贼乱民，抵御外辱，还天下一个太平。”
“那你梅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荣华富贵太让人留恋，还是祖宗家业值得牵绊，还是说，你梅家怀有二心，两头下注？”
“你梅家应当顺应天道，将家中多余的田产全都还给百姓。该继续从商的就继续经商，我丐帮的海行允许富丰海行壮大；想要加入丐帮，以后当个地方父母官，或者是大同军队长建功立业，也未尝不可；就算族亲家老打算做个农家富翁，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能给长老会上税，留下多少田产都行。只是，家中田产越多的富户，要交的税就越多，我怕你梅家承担不起。”
梅志士愕然道：“齐帮主，梅家不过千口人，就到了非得分家不可的地步了吗？”
其实不止齐楚动过“斗地主”的主意，当朝的朝廷就已经干过这种事，将那种几万口人大家族强行拆散成几个分族，迁徙到全国各地，防止这种大家族做大，控制地方不听中央的号令。
但梅志士认为自家只有千口人，势力只在云港县，甚至大部分都在海上，远远没到那种能够威胁中央的程度，齐楚的建议实在无法接受。
“分家？梅志士，我可不建议你们梅家分家，你们要是分家了，富丰海行哪里还有现在的作用大，我丐帮要的是你梅家顺应天道，别逆天行事，明白吗？”
齐楚可不觉得梅志士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心中冷笑，表面却和善地继续道：
“你在青港县待了也有三个月了，和这县里的丐帮长老应该都熟悉了，怎么还不了解我丐帮天下大同的宗旨？我在海东城，都听说过你梅志士好善乐施、慷慨大方的美名，难道你不清楚，这世上的土地数量是恒定的吗，你梅家千口人就占了云港县十万人三分之二的土地，这是天下大同吗。难道，这天下是你梅家的？”
“看看这片大海，海的那边还是陆地，我可以告诉你，海里没有翱翔九天的鲲鹏，天上也没有呼风唤雨的苍龙，天地间最厉害的，是天下百姓。他们像是草根一样扎在天地间，丐帮则愿意做一株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大树，你梅家就和其他豪强大户一样，是愿意化作大树的一片枝叶，还是做供大树吸收的粪土，就看你们梅家自己的意愿了。”
梅志士抬眼望向远处已经因为舱室进水而整个船尾都沉入海面下的标靶海船，又看了眼齐楚，眉眼低垂，神态略带惶恐地答道：“丐帮乃是天命正义，梅家不敢不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