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027 【乙】的终焉（1 / 1）

飘雪的蜘蛛山上充满了打斗的声音，与静谧的冬日相去甚远，而在这样的天气之下，依然有人选择了上山。

　　他穿戴着能够包裹全身，背后写有着隐字的制服，虽然山路崎岖，但他的气息却十分平和，没有一丝急促感，脚步也轻盈得没有一丝声音留下，踏雪无痕说得就是这种吧。

　　“呼……”

　　每前进一段距离，他都会适度地停下来休息，并不是因为疲惫所致，而是观察周围的情况，哪怕是树枝抖落雪花的声音也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再三凝望，确认了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他才再次动身。

　　就这样，走走停停十几个回合之后，他终于来到了山顶，这时他不再前进了，因为正前方就是战场，作为斩鬼剑士的黛冬寒与蜘蛛山的恶鬼正在激烈地交锋之中，两者间的实力看起来不相上下，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够结束的样子。

　　他将自己埋在了雪层之下，再用树枝来遮挡探出雪层的头部，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战斗中的斩鬼剑士的身影，全身都绷紧了，像极了手持猎枪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进入最佳的伏击位置。

　　

　　【血鬼术刻线轮转！】

　　“我受够了，死吧，破坏他人家庭的猎鬼人！”

　　孩童形态的蜘蛛鬼双目欲裂地瞪着眼前的黛冬寒，在他看来，这个人实力完全超过了他，却在像逗蚂蚁一样把他拨来拨去，折磨着他的身心。

　　大量的血红丝线在他双手前聚集旋转，构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血网，随着巨网的不断轮转，血红的波纹在空间中涤荡了起来，最终，吸收了他几乎所有力量的血网朝着前方推进过去，无论是林间的树木，还是凝结出来的冰花，全部被斩成了碎片。

　　就这样去死吧，他在心中念叨着，在连续的战斗中，他挑选了一个极佳的时机发起了最强的攻击，和人不同，鬼的身体突破了作为人的上限，所以，即使是剧烈的战斗之下，也不用去调整身体的状态，必杀的一击信手便可拈来。

　　“家人？不过是虚构出来的幻象！强迫来的亲情，撇开力量的支配，还能剩下什么啊！”

　　【冰之呼吸贰之型——

　　履霜冰至！】

　　此时的黛冬寒刚刚通过空中的翻转躲避了蜘蛛小鬼的一次攻击，想要在空中实现二次翻滚绝非人类能够做出的动作，但是他还算是人类吗，他不禁这般疑问。

　　一层极其纤薄的冰层在空中凝结了出来，从他的脚下直指向蜘蛛小鬼，而他则像展翅滑翔的雪鹰一样踩着透明到几乎看不见冰层从天急速滑落。

　　“铮”

　　由蜘蛛小鬼制造的血红蛛网在旋转着前进时，直接被冰层冻碎，看似纤薄的冰层却是切断了密密麻麻的蜘蛛丝网，直达蜘蛛小鬼的面前，在他张嘴惊叹之时，他的身体便已经被冰霜冻结住了。

　　而手持白雪之刀的黛冬寒随后赶到，那冰魄明亮的刀锋眼看着就要切断蜘蛛小鬼的脖颈——

　　“我也失去了家庭，可我从来不会去强迫这种事情，得不到东西病态的去渴求不会有任何的收获，只会让自己变得扭曲而麻木不仁！”

　　

　　【申请——

　　房间……（模式）——！】

　　潜伏在雪层之中的黑衣人，瞳孔中露出了一丝得意，嘴角念念有词，在他看来，蜘蛛小鬼的死亡已经成为事实了。

　　【冰之呼吸贰之型改——

　　履霜冰至折径！】

　　然而下一刻，就在他要念完心底早已准备的暗语时，他的脖颈却是感觉到了冰彻入肺的寒气，再仔细观察，一道比纸还要纤薄的冰层从蜘蛛鬼所在的方向延伸到了他的面前。

　　等他想着试图挣扎着逃跑时，黛冬寒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别搞什么小动作，就这样出来吧，乙同学。”

　　黛冬寒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个穿着鬼杀队【隐】队服的人，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乙】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所有重要的场合。

　　【隐】是鬼杀队的后勤部队，专门负责打扫战场，为了第一时间能够及时地出现在战场中对伤员进行紧急治疗，鬼杀队的当主会与他们分享第一手情报，以便他们能够时刻做好准备。

　　但他想，这个【隐】队员应该不仅仅是拥有隐的身份这么简单，上山的路上铺满了白雪，然而却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说明这个人的身体素质也是极其优秀的，是个呼吸法的高手。

　　也就是说，【乙】在是斩鬼剑士的同时，又有着隐的身份。

　　他猜测，应该是类似于神崎葵一样，首先修习呼吸法通过最终试练成为鬼杀队的正式队员，然后从战场退下来加入了隐，不同之处在于神崎葵是自觉实力不够畏惧斩鬼，而这个【乙】则是恰恰相反，能够熟练地斩杀恶鬼，却选择了避人耳目。

　　“啊……真是失败了呢，不玩了，人家不玩了，我就说嘛，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嘛！”

　　【乙】举起双手，从雪层中爬了起来，他，不，应该是她在转身面对黛冬寒之后，伸手摘下了黑白条纹的面罩……

　　“不要多此一举，你已经死定了！乙！”

　　黛冬寒没想到是个女孩子，年龄上比他要大上一些，应该是个女大学生。

　　“哦哈哈哈哈人家好怕怕哦，漂亮的外星人小哥哥，要威胁落单的女孩子应该用比较肤浅的方式啊，像这样然后这样折腾一番，哪有你这么干脆的啊！“

　　【乙】毫无惧色地摇曳着身姿，原本宽大的【隐】队服在她的晃动下勾勒出了一副姣好的轮廓。

　　像是在传授经验一般，她拉扯起黛冬寒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然后露出一副受到了袭击的惊吓模样。

　　“别装模作样，你没有退路了！”

　　黛冬寒微微皱眉，面临将近的死期，还能够这般肆无忌惮，真是个疯狂的家伙，从她发起两次房间模式就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是个喜欢在风险边缘疯狂试探的冒险家，即使在这个时候，也冷静得出奇。

　　可惜的是，她再怎么伪装、掩饰、欺骗自己，她的进程也将在此gaeover！

　　“喂，喂喂，这么不干脆的吗？要么像个坏男人一样来袭击我，要么像个冷血的刽子手一样送我进黄泉。

　　你啊，到底在犹豫什么啊，哦，我明白了，你是下不了手吧，真是虚伪啊，明明设置了陷阱来等我入瓮，却是没胆子下手啊！”

　　【乙】的额头上在渐渐渗出冷汗，虽然是在覆满冰雪的山中，但她的身体却相当的灼热。

　　怎么可能坦然地接受这种结局啊，怎么可能不会畏惧死亡啊。

　　她很清楚自己的死期将至，挣扎不了了，但就算如此，也不是可以无所谓的啊。

　　“试图激怒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黛冬寒将刀锋抵上了【乙】那比白雪还要干净的脖颈，稍微用力，便有血珠顺着刀身直淌而下。

　　“要不然怎样？要我哀求你吗？还是献上色诱啊？能够放过我吗？不会的吧！

　　你倒是说啊，迟迟不动手，不给人家一个干脆，让人抱有一丁点的期待，是很愉快的事情吗？

　　啊……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露出让你得意的表情来的，不就是失败了吗？我又不是没有失败过的人，比游戏失败还要痛苦的事情，在世界上是比比皆是的啊！”

　　【乙】终于失去了嚣张的气焰，随着脖颈的强烈冰刺痛感，她终于意识到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操作的余地了。

　　就这样失败了吗？

　　再一次的向现实妥协了吗？

　　“如果这就是你的临终之言，那就如此吧，看来，我为你余留的临终关怀毫无意义！”

　　黛冬寒将刀缓缓地举起，经历了蝴蝶忍的诅咒之后，他在执行类似的事情时确实会冷静许多，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麻木不仁。

　　他决定了去倾听，哪怕这毫无意义，他也想要给予对手这样的机会，这是对同台竞技的玩家的尊重，不是将他们当成可有可无的npc怪物可以随便清剿。

　　所以，他想要他的对手能够有尊严地离开这个游戏世界，而不是毫无征兆的结束这段旅程，毕竟也许有一天他也会迎来相同的情景。

　　“等等……我有话要说！”

　　【乙】连忙振作着匍匐在雪地上，用手紧紧地抓住了黛冬寒的脚腂。

　　“不要继续毫无意义的狂言，我会忍耐到我听不下去为止！”

　　黛冬寒就这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用剑尖抵着【乙】那光洁的额头，她的结局已经注定，临终关怀说起来好听，但这绝非是什么温柔，相反，临终的关怀反而会极度折腾一个将死之人的身心，让其时刻揣摩着审判的降临时间。

　　他很清楚【乙】的积分不少，应该有可能会进入下一轮游戏，所以，他有必要在这个时刻打探出关于她的更多情报，这也是临终关怀的真正妙用所在。

　　“……是……是这样的……”





　　【乙】被刀锋的凛冽冻僵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那楚楚可怜的叶之柳眉下正噙着哀屈的泪水，现在的情景，她无法用哦哈哈的大笑来挥之脑后，这份屈辱她会牢牢地记住的，绝对——

　　【你知道vtuber，啊，你是外星人，肯定不会懂得，v就是由某个民间组织所推出的代表，透过电子荧屏就能够实现一人面对无数人的奇迹！

　　我是v中的一员，拥有百万数值的观众！

　　我可不是为了炫耀的，但是，这是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的事情吧，哦哈哈哈……！】

　　习惯性地【乙】再次发出那招牌式的得意且响亮得特别引人注意的微笑，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依然是没有改掉这个毛病，也许这正是她的“魅力”之一吧。

　　【……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或者说不是出于本愿走上了这一舞台……】

　　她的气息为之凝滞，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再也发不出那般响亮的笑声。

　　【可能你不太看得出来，我是个混血，拜此所赐，我确实拥有着一副还算出色的容貌，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啦，人家不过是意外结的瓜而已。

　　父亲早就不见了踪影，还有着几个弟弟妹妹，母亲工作累出了一身病，作为长女理应承担家庭责任的吧，虽然没有任何人逼迫，可不去这么想或者这么做，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不幸降临这个家庭吧？】

　　她完全陷入了回忆的自言自语之中。

　　【开始在网上努力找自己可以做得来的工作，终于发现了我比较擅长的事情，就是画画，但画画的事情也就是小时候的印象，长大一点后开始分担家务也就没有机会去拓展爱好了。

　　用积攒的钱，买了画画的工具后就开始了，我在这上面还算有天分吧，半年后的一次商稿就挣到妈妈拼命工作一个月才有的钱，那一刻真得好兴奋好兴奋，更多的是幸福，我发现我喜欢上了画画，并想把它当成梦想继续下去。】

　　谈起这段过往，她显得非常快乐，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这个行业果然没那么简单，半年后的半年基本是怎么投稿都没有收获，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碰巧偶然意外地被幸运之神眷顾，毕竟像我这种半调子的业余画师，水平还是有限的，而我错把幸运当成了必然。】

　　她再次陷入了消极。

　　【当然不会放弃了，到外面上学后，一边打工一边继续着，不懈地坚持努力下总算是有了一丝起色，约稿多了，只是每次都会修改上好多遍才会过审，而拿到的钱根本不足以支撑家庭开支，有时候我真得在诅咒他们为什么生了那么多孩子啊！

　　每个都很可爱啊，叫我做姐姐的怎么放弃啊，就算自己再苦再累也要坚持啊。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啊，我的梦想，只是被我当成了梦想，即使失败多少次也要爬起来去努力的梦想，因为没有退路啊，好不容易抓住的希望，怎么可能就轻易地松手啊，说到底，梦想这种事情不过是人们拿来说服自己的说辞。

　　梦想或许在一开始是梦想，但梦想最终只能作为梦想而结束。】

　　她握起了双拳，在雪地中用力压着积雪，那份不甘足以融冰化雪。

　　【有一天，突然有个男人拦住我，问我想不想有高收入，平时我根本不会乖乖跟过去的，艰难的生活压得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过去了。

　　然后是一群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大家像学生一样住在一起，每天都在训练着唱歌、舞蹈、表演之类的事情，几个月后，男人又出来，开始对我们这段时间的成绩进行考核评估。

　　最终只剩下了四五个人，其中就有我。

　　签约的第一天，就拿到了好多好多钱，那时候只是觉得可以喘口气了，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失去了自由这件事情，看都不看就签的人就我一个，其他人则犹豫了好久，但最终也一样。

　　这一刻，我们成为了v。】

　　她的双眼开始变得空洞。

　　【刚开始那段时间完全沉浸在赚到好多钱以及这样的事情好厉害，天真烂漫地做着直播啊，可能我比较傻吧，人气上升得很快，短时间内就能够和一线v平起平坐了。

　　那时觉得，如果这样的日常一直持续下去会多好呢……

　　终于，我无法接受的一天到来了，自己的私照被泄露到了网络上，连家乡的人都知道了，妈妈打电话骂了我，她以为我是在做那种出卖自己的生意，那是她最讨厌的，她自己也是个漂亮的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去做这样的事情。

　　妈妈告诉我，让我不要再回去了。

　　我愤怒地找那个男人质问，结果他把合同丢了出来，告诉我，为了维持我的人气，他有权做这样的事情，后来我才从同事的姐妹口中知道，我们生活的地方是没有隐私可言的。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成为了那个男人敛财的道具。

　　不是所有的v都是这样，那个男人是专门对我们调查过的，渴望着挣钱，天生条件出色，天真纯朴的女孩，是最容易欺骗和利用的啊。

　　解除合同是没用，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根本不是我们可以支付得起的。】

　　她低沉的声音逐渐愤怒。

　　【只是隐私照的流出还能够接受，但是啊，我们还是太天真了，说是商业演出，结果被带到了私人会所，让我们去唱歌跳舞什么的也就忍了，可他们不会就这么满足的，胆小的姐妹们没有一个敢反抗的。

　　我却是忍受不住了，我拿起削水果的刀就刺了想要抱我的男人，然后，我就被一群人冲上来殴打，接着被扔到了看不见光的房间，几天后才有医生来给我治疗，打着点滴的我被强迫着直播，因为v不是露出自己的真实容貌，而是透过虚拟形象面对观众，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在笑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流泪……

　　如果拒绝做直播，就会被继续关起来，直到屈服了为止。

　　来这里之前，我一直在绝食，但这只是威胁，我想要活着，活着回到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的身边，继续我的梦想，那个让我备受煎熬入不敷出的梦想。

　　现在想来，第一次的梦想收入，我笑了好久好开心，就算是在卫生间也能够坐在马桶上笑到失神，然后被弟弟妹妹惊吓地说‘妈妈，姐姐好像病了’之类的话。】

　　她的瞳孔渐渐聚集，眼神越来越坚定。

　　“就是这些嘛？浪费我太久时间了！”

　　黛冬寒握紧了刀柄，他不是等不及了，而是听不下去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在现实的处境是最艰难的，但是啊，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世界从来不会缺少黑暗，永远有着光所照射不到的阴影。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去同情，但他对这件事情是无能为力的，或者说他不可能救赎到所有的人，毕竟他自己都没有得到救赎，何谈救赎他人呢？

　　“不要……求你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积分是否足够，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有更多的积分，可以继续游戏，无论是拥有足够的寿命活下去，还是可以有机会挣钱解除合同，求你了，不要，不要杀了我……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不要……”

　　【乙】的临终之言结束，突然间涌起了求生的渴望，她不确定她的积分是否足够，她想要活下去啊，想要从那个牢笼中解脱啊！

　　她的哀求并没有任何用处，她的肉体被冰冷的刀锋贯穿了，但是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他没有选择干净利落的斩下她的头，而是贯穿她的身体来制止她的挣扎，所以，所以不到死绝对不放弃！

　　她想要和妈妈解释，想要在妈妈怀里哭诉，想要得到妈妈的关心啊！

　　她好想再抱抱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啊，看着她们可爱的模样，自己也会元气满满的啊！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有好多好多想要尝试的事情啊！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就别让我抓住你啊，蠢货！！”

　　黛冬寒因过于努力控制感情而致使整个脸庞都变得无比阴暗。

　　他再次挥刀，想要给她一个痛快，可是面对她那哀求的目光，他的刀锋只能挥向别处！

　　“求求你了……外星人先生……我不会再背叛梦想了，我不会再想着挣容易的钱了，我不会再信陌生男人的话了……我想要活着，我还不能够死啊……”

　　【乙】的血染红了雪地，但她依然在紧攥着黛冬寒的衣襟，她只能哀求，是啊，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求不到任何的奇迹，就像被那群人殴打着一样，只能接受着被摧残的命运……

　　“啊啊啊啊啊——！”

　　黛冬寒还是选择无情的挥下刀刃，事到如今，他又能够怎么做啊，这次放过了她，等他进入了陷阱中，她会怜悯他吗？

　　不会的吧，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啊，人与人之间是相互淘汰着前进的啊！

　　“求……求……我……想……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