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奶奶的回忆(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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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把家坐落在坟场中央之后,奶奶的神经病居然就好了。于是老人家越发的迷信。

  我问奶奶:“当初你是怎么到这屋里来的?”

  这话问的很轻柔,很有疑惑性,不然会令对方感到不尊重。笔者小时候的智商不可小觑。

  她回答道:“就那样,一轿子给抬过来了。”

  “中间就没有互相了解过?”我问。

  奶奶默然不答,她看着我,有些生气的问我:“你怎么今天专门坐在这里和我翻古哪!”

  我一听,还好她的声音很轻柔。我怕她生气发飙之后,就没得谈了。

  一会儿,天公作美,始终保持着阴天,冷风嗖过来,吹的人坐定了就不想动。

  我试图打开老人的话匣子,别让她关上了,于是关怀的说道:“奶奶,我以后长大了会养你的。”

  老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孙子的期盼,好像担心自己等不到那时候。

  接下来的话,解开了我一个谜!

  奶奶回忆中说道:“当初小时候,我们就住在街上。我们是个鞭炮铺……”

  奶奶叹了口气,显得十分难受,她说道:“日夜都要做鞭炮,大人就不准我们睡!我们就只好等大人打瞌睡了,我们做孩子的才能偷睡一会儿。”

  “有一回,我去打点油。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拌在路边坑里了。哎……一罐油泼了!路边的娃儿竟还笑哦!啧,还笑?那回去了就是一顿好家伙!”

  奶奶的痛苦和惊惧,随着语气表情无不尽显流露。短短几句话,句句都是苦痛!儿时被剥夺睡眠的滋味儿仍记忆犹新,被大人虐待的记忆犹在昨天,顽劣的少年传来的讥笑声加深了对大人们责骂的恐惧。这至少解开了我两个谜团:一个是奶奶的一双眼睛为什么会深凹下去(长期缺乏睡眠的人眼睛会下凹);一个是奶奶的脾气怎么会如此罕见的暴戾(缺乏睡眠的人更容易动怒)!

  我问道:“你们当初那个家里不漏雨吗?”

  奶奶摇摇头,肯定的说道:“不漏。后来我嫁过来之后,人家的屋里都不漏雨,就咱们这个家里漏雨!都不像我们的家。

  从奶奶的口述中,爷爷之所以被称之为“国队长”,是因为他曾经是队长。

  “那时候,爷爷怎么不让爸爸读书?”我问。

  奶奶沉默了下,低着头说道:“哪儿来的钱读书?”

  “那别人家为什么就有高中生、大学生?”我反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村里,高材生可多了,整个乡镇高材生都不少,可见当时我们农村是很重视教育的。前面修表的儿子是大学生,丽的爸爸是高材生,xx的爸爸读过中专,xx嫲嫲是高中生,县里伯伯也有文化,小姑爷读过高中等等,还真不少!唯独我们家的这两弟兄,父亲可怜又可气,文盲、脾气暴戾。叔叔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奶奶被我这么一问,反驳道:“哎呦,你今儿翻古!翻我的古。”

  但她还是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这得益于天气也在配合。

  她说道:“当初您爸爸小学没毕业,就修青山大坝,10来岁就什么活儿都干。您爸不勤快么?小时候很勤快。可如今就不归屋,懒死哒!”

  “大幺和小幺也没读完小学。幺叔读书就逃校……要把他打到学校里去,他还是要跑!”

  “只有您伯伯把小学读完了,也就没有读了。”奶奶接着说道:“孩子我都生怕了……”

  5个孩子,爷爷可以说是“公平”,他的子女没一个与初中沾边儿。

  我不知道别人家里具体的境况,也不知道自己家里那时候具体的情况。可纵然别人家里的条件比咱们好,能好多少?可别人家的主心骨,要比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要理性,目光也长远,这是很明显的。

  分的房不要,又不愿意和学校挨近,原来的漏水房已经没法住,一再搬迁之后就把家安置在这坟场中央了。爷爷的雄才大略真是可见一斑!

  爷爷不仅受过文化方面的教育,还受到过音乐教育。他会吹笛,可惜我完全没有爷爷吹笛的印象,这个家里也没有笛。小姑爷曾说起爷爷会吹笛,只是家从搬上来了就没有吹了。

  爷爷说自己读过《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和《三国演义》,这我信。我觉得他也应该多读读“如何教育子女”,如何“管住自己的老婆不让她破口大骂”以及“一定要让自己的子女尽可能多上学”。

  我埋起头,显得很苦恼。知道还不顶用,知道是过程,关键是要改变,改变之后有好的结果。可,你能改变父亲?你敢说他?

  我坚信每个婴儿生出来都是可以造就的,人性可塑。

  “你为什么不和爸爸睡呢?你跟我讲讲啊,弟儿?”她又问我这句。

  老人说了很多了,我收获满满。可我还是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她这一问,我就仿佛无尽的苦痛和烦恼充斥着思想和精神!叫人没法呼吸,没法思考,没法应答了。

  我问奶奶:“我为什么不流鼻涕?”这话是在谴责大人们。

  “你都吸进去了!就这样……”她故意模仿。可我确确实实远比家人醒鼻涕次数要少,几乎没有。全家我最讲卫生。我打算问父亲,可关于父亲我在想该怎么问?没想到,奶奶接着说开了,倒省了这么一问。

  她说道:“您爸当初……鼻涕就没停过……”





  在夏天,他专注做某项事的时候,我是很容易被他叫来当下把手的,所以也很常见。我看的真是担忧!导致父亲的鼻涕容易流下来的因素有两点:一个是温度;一个是他的专注精神。

  奶奶虽然对父亲很责备,可以说痛恨过。我们都对这个父亲是“既痛恨又希望!”所以眼巴巴的看着他。

  奶奶说道:“小时候您爸爸很勤快!那时候没读书了,一回去,去县里卖鸡。那天又下雨,回来之后冻的直哆嗦!”

  老人对父亲小时候的勤快很怀念,所以表情饱含了两种情感的交替。

  “自从您妈妈死了,您老家伙搬了上来,就和油榨厂里脱伙。他要买车,您爷爷不肯,怕出事儿,他就不冤孽!”

  爷爷是铁杆的种田主义者。他不懂得工业和副业,他怕出事。老人的智识毫无远见,两位老人对家里的重要事项作出分析并作出正确的决定,与他们的文化水平相比较,这实在太难。而两位老人又喜欢咨询亲朋好友,其结果几乎是全票否。在买车的事情上只有县里伯伯支持过父亲。父亲不是没有道理,但他的怨恨是很不理性的!

  爷爷在地里务农,有时候会拿我出气。当我很勤快的帮爷爷拔油菜梗,爷爷却说:“你以后和您老家伙一块皮,您老家伙当初小时候不勤快么?长大了就成了懒死蝗!”

  爷爷说话的语气不重,可他这样说,就刺痛了我的心。老人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的孙子,结下了怎样的冤孽!

  “幺叔是怎么想的?”我有此一问,是不明白幺叔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个叔叔前前后后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个十足的讨厌!因为爷爷需要一个帮手,你再怨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劳动价值。可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家里婚变的前后,他都是一个无所谓的人。

  奶奶说道:“您幺叔啊,您幺叔……就是这么一个独人了。你以后要赡养叔叔啊?”

  爷爷和奶奶在我的童年不止一次这么对我叮嘱。两位老人担心叔叔以后,那我们呢?关键是我们现在如何!这种委屈,像是哽在喉咙里出不来,白白的让自己难受。

  她说道:“他要抽烟,棒槌大一点儿就要抽烟。人家丢在地上了的烟他要捡起来抽,打都打不住!后来长了那么大了,他就把家里的谷子偷出来,捞把xx,换烟抽。后来您爷爷发现仓里的谷子怎么少了那么多?就怀疑,后来抓到了是您幺叔。他藏在秋裤里的,他刚要走着出去,一看,他裤子里装的是谷!您爷爷和您爸爸,就把幺叔吊起来打!您老家伙(父亲)用老虎钳用铁丝把您幺叔的两只手很用力的揪紧……啧啧!”

  “是谁教幺叔抽的烟?”我追问道,心想,此人可憎!

  “您爷爷!您爷爷那时候从远山回来了,就坐在火坑边‘幺儿幺儿啊喝烟!’可后来就打都打不住了!”奶奶的回答,让我不得不肯定姑爷的话是真的。我以为他是污蔑这个家和诋毁我爷爷。

  坐在大门槛边,我把两臂收拢,毕竟天阴冷。把胸往膝盖上靠了靠,我竟又重复问起那个话:“我妈妈为什么要死?”

  奶奶没有重复之前的回答,而是说起了死的那天。

  “周家湾里来人了,要打!您老家伙一次被关到屋里,一餐会打死!您的姨娘……您爷爷藏在初哥屋里了不出来,您爷爷不管事。”

  奶奶用告诫的语气对我说道:“不在外面跑,外头的人给的东西你们不吃……老老实实就待在屋里。”奶奶自小对我们的灌输警惕性,所以是好是歹别人的东西我们不能要,更不能吃。

  我想起了母亲坟上不长草,从不长草。从我能走路的那天开始,直到4年级的某一天才结束。这中间的时间,无论是春夏秋冬,母亲的坟上总是光秃秃的,一堆黄土,格外的显眼。就是坟的周围长满了矮草,可就是没有一株草爬上坟头,岂非咄咄怪事?

  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有快乐的童年。

  4年级上学期,天开始越来越冷。有一天我放学了,背着书包回来,看见家前面的公路上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没有忘记。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对农户宽容些!

  我记得有一回去了小娟儿家里玩,打了一回洋片。我不知道怎么描绘那种游戏,方言转为普通话有些地方就不大好写。就是把一种小纸片,这种纸片只有店里才能买得到,或者从别人那里赢来。纸片上有很好看的人物图像,多是动画人物,背面有简短的人物情节注明。这在那时候是一种很流行的儿童游戏,比弹酒瓶盖更有价值。小娟儿和我一个班。她是女生,如何是我对手?我赢了她许多,她还没输光,她站起身来去上厕所,叫我等会儿。我看她家灶房屋里没人,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她店儿柜子台上捞了一个打火机放进裤兜里。然后快步走到原地。

  她上完厕所回来,接着玩。把纸片放在地上,谁能用手掌拍的翻过来,就是谁的,而且赢得一方可以优先。输的一方只能接着往地上放。她几乎快输光了,她手里的洋片,就这样输到了我的手里。她说要留一点儿做底,不玩了。

  于是我巴不得赶紧回家。站起身来,得意的走了。

  回到家,我向妹妹得意了一番。今天赢了,把小娟儿手里的洋片赢了那么多!我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张张洋片,比较厚实的是《忍者神龟》上面的怪物,又看洋片后面的描述。做工比较薄的是《封神榜》上面的人物。一把打火机在兜里,只有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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