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2:青蝶(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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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风也不大,要说起来,天气算是不错了。

陈老二骑着自家的瘦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戴眼镜的鬼子安倍克巳并辔而行。佐佐木到一跟在他俩后面,时不时摸摸自己背后的大太刀,满脸的不屑和不满。

安倍克巳拉住缰绳,掏出地图和指南针,测算了半天,然后问陈老二:“陈桑。”

“太君!您说。”

“雪松岭地,你地认识?”

“认识!您瞧,咱们方向很对,沿着大路再走几里就快到了。可是太君,我跟您讲,雪松岭太陡了,没法骑马,咱们得牵着马。

另外,太君,您上雪松岭干嘛呀?要找地势险要的地方,应该去黑风岭,黑风寨那里……”

白胖胖的安倍克巳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陈桑,黑风寨地,方向地不对。我地,蝴蝶沟地去。”

“啊?”陈老二一听这话,大吃一惊,连声说:“太君,蝴蝶沟可去不得呀!那里面闹妖精啊!”

“我地听说,蝴蝶沟,温泉地有。皇军,洗澡地干活。哈哈哈。”他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收到包中,一边放肆地大笑,不再理会陈老二,驱马前行。

陈老二心中万分纠结,只好策马跟上。

走了几步,突然说:“太君!太君!不好意思,您要不先走,我要拉屎!昨晚上吃凉了,老毛病犯了。哎呦,哎呦……”

安倍克巳白胖的大脸依然挂着笑容,他摸了摸仁丹胡,摆了摆手。

陈老二连忙下马,躲到道边树丛中,一块大石头后面。

见鬼子兵深一脚浅一脚地登山,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摸出一根炭笔,在一张草纸上写了“蝴蝶谷”三个字,压在石头缝底下。

几分钟之后,陈老二假模假式地系好裤子,催动瘦马,赶上安倍克巳。

“陈桑。”安倍克巳脸上的笑容犹在。

“太君!您久等了。”陈老二露出满脸谄媚的颜色。

“你地,秘密消息地传递完了?”安倍克巳似笑非笑地说。

“啊?”这句话吓得陈老二大惊失色,他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哼!”安倍克巳毫不在意地哼了一下,说,“抗联地,你们村子地有,我地鸡道。陈桑,你地用处地大大地有,送死地不要。”

“没有,没有!天地良心!太君,我陈老二是附近最大的地主,抗联来了,先得收拾我!我怎么会给他们通风报信呢!”

“哈哈哈!”安倍克巳显然并不信陈老二的话,没有再理他。

陈老二背后的冷汗,已经把破棉袄湿透了。鬼子难道是引蛇出洞的伎俩?我这一下子,不反倒把杨政委他们害了吗?

哎呀!可恶!可恶!我该怎么办?

没办法,陈老二随着安倍克巳的队伍,一路登上雪松岭。从雪松岭往西北方向看去,白霭蒙蒙之处,是一片密林溪谷。

谷底的溪水,似有热气,在如此寒冬居然没有上冻。

安倍克巳回身,与佐佐木到一咕哝了几句,陈老二听不懂,只能干瞪眼。

佐佐木到一发号施令,让一部分鬼子兵沿着雪松岭继续向前,绕远路到蝴蝶沟的西北侧,另一部分鬼子兵就驻扎在这雪松岭上。

剩下有百十来个鬼子兵,随他们一起翻过雪松岭,下到蝴蝶沟。

在这冰天雪地的严冬中,能感受到一缕温热的水汽,简直是天堂了。

安倍克巳拉着陈老二,来到溪水边,指着溪水问陈老二:“陈桑,水地,喝?”

“太君,这水是温泉,苦得很,喝不得啊。”

安倍克巳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很多小玻璃瓶。他取了一瓶水装好,然后继续前进。

百十来人排成两队,走啊走,踩着枯草和残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行军了很久,才来到蝴蝶沟尽头,眼前是已经冻结的小瀑布和冒着热气的水潭。

陈老二听村里的仙姑说过,这里成年男人不能来,供奉着山神。所以,他自从成年了,就再也没有来过。

看到水潭边上有一大片岩地,安倍克巳指挥鬼子兵扎营。

佐佐木到一似乎与安倍克巳意见不合,两人争执了几句,陈老二也听不懂,不知道他们要干啥,只好干等着。

等来等去,天黑了。营地里升起一个又一个篝火,响起煮饭的声音。不少鬼子兵融化了雪水,用饭盒煮米饭吃,没有人从潭里取水。

也不见鬼子兵洗澡啊?这白胖鬼子,想要干嘛呢?陈老二不明白,他看到安倍克巳叫他,便走了过去。

“陈桑,你地,祖辈通通本地人地干活?”

“绝对本地人!往上倒十八辈,都住山下!正经的大户!”

“你地,山神地听说过?”

“山神?”陈老二想起神婆的嘱咐,便说,“听说过,说红象山里有一尊大山神,叫什么灵牙螺髻仙的,就住在这蝴蝶沟。”





“祭山神,你地会?”

“太君,您什么意思?您说是祭祀?”陈老二稀里糊涂地摇着头,说,“我不会;不过,仙姑神婆可能会吧,跳大神的那种……”

“呵呵,我会。”安倍克巳笑着,突然掏出武士刀,握住刀鞘,一下子敲在陈老二的后脑勺上。

陈老二瞬间昏了过去。

再张开眼睛,陈老二发现,自己已经被剥的精光,被一圈又一圈的粗麻绳,困在一个十字木架上;木架下面,是一个巨大的,还没有被点燃的篝火堆。

堆满柴火和杂草的篝火堆四周,用木材整齐搭建起一个大围栏。

安倍克巳脱了军服,换了一身白衣,脑袋上顶了个红色的高帽,手里拿了个拴着白绳的棍子,鬼号着什么咒语,围着这个空的篝火堆来回转悠。

这踏马给谁办丧事呢么?真难看!

陈老二回过味儿来了,这不是给我办丧事呢吗?这踏马小鬼子,要点了老子,拿老子祭山神的吗?

陈老二愤怒至极,用力挣扎,奈何嘴被塞了破布,又被粗麻绳勒紧,说不出话,身上也被捆得很紧,动弹不得。

他用尽全力,咬住麻绳,想把麻绳咬开,嘴角的血都流下来了,但麻绳太粗了,一点用也没有。

安倍克巳停住了脚步,收起手中的哭丧棒,扬起白白胖胖的脸,冲着陈老二喊:“陈桑,你地,用处大大地有,山神祭品地干活。天闹黑卡板载!”

鬼子兵一同大呼:“天闹黑卡板载!”

就在一个鬼子兵手持一个火把,就要点燃陈老二脚下柴火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鬼子兵应声倒地。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枪声从蝴蝶沟两侧山梁上响起,同时,几十根燃烧着的滚木从山梁上滚落下来。

枪声、爆炸声和滚木砸断树木、点燃杂草的声音响成一片,火光四起,鬼子兵慌成一团,连忙四处找枪还击,但已经太晚了,被子弹击中、滚木砸死的比比皆是。

安倍克巳早就没了影子,陈老二光溜溜、孤零零地被困在柱子上,脚下的干草已经被火星点燃了。

他心里还纳闷,就杨政委那几十杆枪,能干得过这里上百名鬼子?什么情况啊?听这枪声,不得好几百人?难道是大部队来了?

战斗激烈,但很快就结束了。

山梁上,扔下好几十条粗绳子,有一两百人顺着绳子滑到谷底。

陈老二在被烤成烤鸭前最后一刻,被救了下来。

来人果然是杨政委,他身边,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是高鼻深眉,长着一双蓝眼睛,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外国人。

另一个陈老二认识,是黑风寨的山大王,曾经张大帅手下的王师长。

“老陈,俺老王投了共啦!当年张大帅死在小鬼子手里,老子本来就发誓跟小鬼子势不两立,今天总算是开了第一枪。

你个老小子,以后少算计我,别老把鬼子往我的黑风寨引。以后没有黑风寨啦,我听杨政委指挥!”

陈老二高兴坏了,握住老王的手,舍不得撒开。

“这位是?”陈老二看着外国人,问杨政委。

“这是西伯利亚军区远东特别行动军第14侦查营的政委,普罗霍洛夫同志。”

“老陈同志,前两天我们就接到杨同志的求援信了,奈何风雪太大,飞机没法起飞,跳伞也太危险了,来的有些晚了,让你担惊受怕啦!”

“呀,普罗霍洛夫同志,您的中文说得这么好呀。”

四人热络地聊天,陈老二把安倍克巳的情况报告给杨政委。

“祭山神?鬼子这么迷信的吗?折了几百条人命,就为了祭山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还有别的阴谋。”杨政委严肃地说。

他把负责打扫战场的同志叫来,清点过实体之后,确实没有长相如同安倍克巳和佐佐木到一模样的人。

“那两个人是头目!”陈老二说,“他们是最坏的!”

“嗯,一定要抓住他们。能去哪儿了呢?”杨政委纳闷地四处张望,整个蝴蝶沟尽头,除了一个已经冻结的小瀑布,和一个深可见底的温泉水潭,什么也没有。

自己带的队伍,三面夹击,已经把鬼子全歼了,上百具实体,堆成一座小山,正好扔到刚才他们搭建的那个巨大的篝火堆中,一把火烧掉。

陈老二心里暗笑,心说,你不是要祭山神吗?原来是我一个,现在换这上百鬼子兵,这下好了,山神可得济了。

可是,那两个头目,逃到哪里去了?

走到水潭边,杨政委好奇地盯着水底的岩石,寻思着,难不成,跳这水潭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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