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姐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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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小台灯下,傅寻放下手中的笔,把卷子递给身旁的傅沁。

  女孩接过他的模拟卷,说道:“没有。”

  “可是你刚刚似乎在笑。”

  “说了没有。”傅沁表情没有明显波动,头也不抬,拿着红色水笔在试卷上迅速勾勾划划。

  傅寻不满地看着她,赌气不说话,直到傅沁将他的试卷改完,放在桌子上。

  “今天训练成果还不错。”

  听着老姐难得的夸奖,傅寻却一点也不高兴,他觉得自己是沾了某人的光:“是不是那家伙又来烦你了?”

  “他啊,是挺烦的。”傅沁倒也没有掩饰。

  傅寻心底没由来一紧张,因为他听不出傅沁的话语中有任何的反感,手不自觉地攥紧:“你是不是——和他……”

  他突然说不出来,觉得有一种心口空落落的感觉。

  傅沁沉默,也没有看着傅寻。

  “明明说好,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傅寻埋下头,牙关在打颤。

  父母离世之后,只留下姐弟两人相依为命。沁对谁都冷着脸,唯独对他,照顾无微不至,给他助学金,照顾他生活起居,在他的生命里,姐姐比生他的女人更像妈妈。

  傅寻也收敛了自己的桀骜不驯,时时刻刻想着为傅沁减负,小心思里藏着的都是傅沁的身影。她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如果保持原样,坚持到他成年,他一定要靠自己养傅沁。

  可是如今,望着傅沁的表情逐渐舒缓,却有一种亲姐被人抢走的感觉,让傅寻觉得心口堵得慌。

  傅沁抬起头,安慰道:“我不会离开你。”

  “沁,你只能由我来照顾!”

  傅沁望着十四岁的傅寻,扶额,头疼道:“我的弟弟竟然是姐控,真是让人伤脑筋。”

  “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挣钱养你。”傅寻低着头,神情黯然,“明明爹妈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难过,可是,听到你要被那家伙拐跑了,突然心痛得无法呼吸。我的世界少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没有你。”

  傅沁愣愣地望着傅寻。

  父母在世的时候,常年的家暴都是傅沁挡在傅寻身前。父亲因为火灾失去手臂,民宿开不下去,男人终日酗酒,直到母亲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窝囊,双方争执不休。

  墙壁上对骂的阴影,随着灯光深深地烙印在姐弟俩心头。傅沁会为给他准备早餐,负责衣物盥洗,以及房间外砸东西怒嚎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将他护在怀中。

  傅沁守护了傅寻的童年。

  年幼的傅寻心中,“姐姐”等于一切。

  傅沁的脸色有些动容,又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叫拐跑,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的日子还是照样地过,倒是你,要和他好好相处哦,你们……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孩……”

  少女的语气很轻,却也很稳,稳到让人忽略她只是十六岁的女孩。

  傅寻并没有察觉到少女用词的不寻常,脸色稍微好一些,撇嘴道:“那家伙的地位和我齐平就很不爽。”

  傅沁觉得这种赌气方式很好笑,简直就是争宠的小孩,她眉目柔和,说:“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你要珍惜有人把你视若生命的50,而不是得寸进尺。”

  “未来你们可以分手嘛,男朋友可以换,亲弟弟只有一个。”傅寻说大话气都不喘一下。





  “好的好的。”傅沁抿嘴,眉眼弯弯。

  傅寻听得出女孩口气中的敷衍,郑重地道:

  “沁,未来,我要守护着你,直到见证你的幸福。”

  傅沁一愣,忙扭过头去,声音有些异样:

  “你从哪的肥皂剧学来这种腻人的话?拿去勾搭小女生还行,对你老姐完全没有用。”

  “哦。”

  傅寻没有再言语。

  傅沁保持着扭头的姿势,无意识地望着窗外,才堪堪止住活跃的泪腺。

  少女面无表情的伪装慢慢卸下,双眼茫然。

  夜空漆黑如墨。

  今晚无月无光,连翻涌的云浪都隐匿于黑暗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表情,狞笑着看不见爪牙。

  傻瓜。

  少女保持着泪痕与微笑。

  你老姐……

  是没有未来的。

  ……

  翌日。

  山间小道响起草木的窸窣声,枝头叶片上挂着露珠,被行人无意识地刮落。

  此时五点一刻,天际才露出鱼肚白,再过一会,阳光才能将湿汽驱散,在此之前,整片后山都隐匿在雾霭之中。

  一双靴子踩在断枝上,发出嘎吱响。

  黑色球鞋紧随其后,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还记得小时候,你宣称为了试胆,自己四点抹黑上山,在这条路上还出了糗,要不是我跟着,准得去医院打狂犬疫苗。”靳军来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嗯。”靳子跃静静地跟着。

  “试胆什么的,本身就是抗拒自己怯懦的象征,试图通过莽撞的行为来否定它,反倒落了下乘。像勇气这种飘渺的东西,那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人,说不定放手一搏反而能够深刻体会。”

  靳军来的手拨开密集的树杈,水露挂在裤子上,很快灰色裤子出现深浅不一的湿渍。

  “他们都以为你胆子大,爱惹是生非,只有我知道,其实我儿子胆小得要死。”

  靳军来自顾自说着靳子跃幼年时期的经历,怀念小辈往事似乎是上一辈共有的兴趣。

  “但是呀,明明那时候怕得腿肚子都在打颤,手里紧紧攥着手机,随时准备拨通我的电话号码,你还是哆嗦着在草堆里找着什么。”

  靳军来回身望了他一眼,神色揶揄:“总有些事物,一旦丢失了,比眼前这片漆黑更可怕。”

  靳子跃淡淡地说:“不记得了。”

  “无所谓,只是从那时候,我就发现,我儿子似乎真的有一点亡命之徒的潜质。”

  说话期间,他们已经穿过了丛林,来到一出稍微宽敞一些的空地。

  破落的小庭院用帆布遮阳,沾满灰尘的竹竿撑起半边帘帐,竹篱笆歪歪斜斜地插入土里,野生的瓜藤将其覆盖,满满都是新嫩的绿色。

  靳子跃朝木屋里望去,透过破败的窗户,室内黑洞洞的,外延爬满密集的蛛网。

  显然,这处地方有些时间没人来了。

  靳军来很熟练地解开篱笆的铁丝,走进荒芜小院,踩在木制的地板台阶上,发出咚咚声响。

  他突然停住,站在台阶上,留给靳子跃宽厚的背影。

  “给你开眼之前,先让我试试,你现在达到了什么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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