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反戈一击（2 / 2）

范进道：“这么说来，张指挥所求倒是不奢。”

“这其实已经是奢望了。按当下的情形看，朝内诸公认定张某是罪魁，只怕要明正典刑，以偿荷花三人。毕竟死了三条人命，总要搭几条人命才算是相抵。小人当日滥用酷刑，以至酿成此事，人头不保也是报应。但是人总是怕死的，只求范老爷您想想办法，留住小人一条性命。”

“这个办法，我是没有的。要想活，得你自己想办法。”范进的手在盒子轻轻敲打着，张国维看着范进，目光里满是疑惑。如果范进把盒子丢回来，证明彻底不打算搭手，那自己只能另想门路。可是看范进眼下的举动，怎么看也是要收钱的样子，却又说管不了，这让他有点摸不清头脑。

“范老爷，小人是个武夫，不你们读书人心眼多。实在不明白范老爷所指为何，请您明示。”

范进道：“好吧，按说呢我也是希望你被砍了，给那几个被冤杀的出一口气。可是后来想一想，又觉得你其实也不该死。虽然你滥用酷刑以求口供，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些。可是三人的性命不能算坏在你手，若是刑部能够细致一点，都察院大理寺能够详细勘察此案，他们几个都不用死的。那时你无非是担一个疏忽的罪名，受些惩戒，再仔细去查案是。可是他们全都把三人当贼来办，才酿成这场惨剧。你在兵马司只是过了第一堂，后面的刑全都是刑部的，若说罪责，他们你只大不小。如果这个案子你自己扛起来，那肯定是要杀头的。但是能够分析出利害干系，把谁占多少责任分说清楚，让面明白，你在其所占的责任没那么重，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当然，你这官怕是当到头了，这个指挥位子不要再想。”

张国维连连点头道：“小人早不敢妄想保住官职，只要能保住性命好。大不了全家发配到远瘴之地，只要保住性命行。”

范进道：“发配……这个多半难免，不过发到哪里去，也有可操作的余地。实不相瞒，我在广东还是有些关系的。如果把你发到广州那里，我给你写封书信，找几个人照顾你，不让你一家受罪还是不费力的。广州那里的气候京师好多了，不向这里空气干燥，环境也舒服。你到那里说不定在京师活的长，生活也未必差到哪里去。广州不京师，没这么多大贵人在，你也不用处处受气。”

“若果真如此，那小人全家都要感激范大老爷大恩大德！”

“别急着道谢，话是这么说，能不能成还要看你自己。现在讲究的是一个字，快！若是等到群臣的奏章先到万岁和慈圣面前，把你说成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慈圣心有了定见，你再想脱罪难如登天。反过来，你的奏章先到，事情好办。在东厂和锦衣卫那里，我可以为你说句话，让他们把你的罪名说小一点，不过，你自己的认罪奏章必须要快。自己主动认罪，和被群臣定罪那可是两回事。”

张国维不住点头，他也是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的，自然知道范进的意思不是让他认罪，而是让他借认罪为名，把责任往其他人身推。本来现在还是在公议阶段，一些对这个案子详细始末缺乏了解的官员，还不好说这案子是不是冤案，朱国臣到底是真凶手还是假凶手。可是有了张国维自己的认罪书，那这案子算定死了，谁也翻不过来。再由他的口咬死翁大立或是高拱，想要为这两人开脱的不容易。

他不是想不出这一层，但是真要是动手操作，心里却总是有些犹豫，一时摩拳擦掌，一时又有些踟躇。半晌之后才道：“范……范老爷，小人这认罪伏辩，是把责任归到谁身较好？翁儒参如今依旧在位，朝内还有不少人是他的门生弟子。高相爷更不用说，不知道哪天人家要回来接着当首辅，小人若是言语涉及到他们，只怕……”

“前怕狼后怕虎，只能等着砍头了！”范进的脸色一寒，“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困兽犹斗，何况你个大活人。人家都要来杀你了，你还怕这怕那？高拱再狠，也要等他复职之后才能对你不利，可是眼下这一关你过不去，远在河南的高拱能救你？还是说他眼里，有你这个人？复职……他总得要先复了职再说！你怎么知道高拱一定能回朝掌枢？他能否回朝，是连朝大佬都说不清的事，你何以笃定？与其担心未来虚无缥缈的宰相，还是先想想当下这近在眼前的死局！看在你这人是个聪明人份，我好心提醒你一番，若是你自己想不明白，那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张国维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灰白，嘴唇轻轻颤抖着，话已经说不利落。“范……范老爷……您是让小人去扯……高相？”

“我没让你做任何事，只让你说事实，给你指出一条活路。如果你不听，我没办法了。你可以选择把一切自己扛起来，或许高拱将来会厚待你的家人也说不定。路是自己走的，命也是你自己的，走哪条路别人没法帮你选，一切都只能自己拿主意。”

张国维的头的汗越出越多，来不及拿手帕拿袖子擦汗，衣服的染料遇到汗水便掉色，不多时，额头脸便是一片紫红，颇有几分可笑。过了好一阵子，张国维忽然一咬牙道：

“范老爷，你说你在广东有关系，敢问一句，那关系可靠的住？”

“广东锦衣千户萨家大公子萨世忠，与我有过命交情。他是世袭官，祖辈坐镇在那动不了，你觉得这个关系够了么？”

“好！那小人只好赌这一把，回去之后写奏章。只求范大老爷恩典，一定把小人发配到广东去，否则小人这条性命保不住了！”

“你不必如此悲观，事情未必有这么严重。再者，我也有事要找你帮忙的。你在兵马司应该有不少关系吧，如果我有朋友在京师做生意，你的人照拂一二，应该不是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