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先死而后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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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音!我视你为挚爱,你却为何要杀我!?”

尹泽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满心都是惊怒和不解。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入手一片黏腻,胸腔隐隐作痛仿佛身体还弥留在被一剑透体而出的那一刻,弥留在被师妹桑聆音痛下杀手之时。

然而,还不等尹泽完全睁开眼睛,耳畔又传来一道令他更加震惊的声音。

“贱奴尹泽,原兵部左侍郎尹德元之子,蒙大王恩泽赐婚十公主,因与人私通被大王下旨废去修为贬入奴籍,交由官奴署发卖,现在开始拍卖,起价一百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两,价高者得。”

尹泽豁然睁眼,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宗门之中,而是身穿破布麻衣跪在一座露天的台子上。

陌生的环境,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自己为什么变成了一个贱奴,十公主又是谁?准驸马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我的修为……”

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尹泽悲催地发现,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孱弱不堪的废人,浑身经脉断裂,丹田破碎,不再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冠绝宗门的绝代天骄了。

尹泽,烈阳大陆之上,隐世宗门天道门中最耀眼的天才,宗主桑青云的关门弟子,自幼失怙,由桑青云抚养长大,不久前才与宗主之女桑聆音订婚。

尹泽与桑聆音自幼相识,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感情极为深厚,在宗门中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早已被人视作神仙眷侣。

然而,就在二人洞房花烛夜之时,刚喝完了合衾酒,气氛正是旖旎之际,桑聆音却突然提出要和尹泽再次参悟宗门至宝转魂石,说是说不定双喜临门,数十万年来始终没人能够参透的转魂石,就在二人新婚之夜被参透了。

转魂石每次只能一人参悟,轮到尹泽时,桑聆音竟然在他进入冥想之际突然出手,一剑穿心,杀死了尹泽。

那一瞬间,尹泽的心中充满了不解、痛苦和惊愕,紧接着,他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等他再次醒来,却物是人非……

脑海中一阵剧痛,一些不属于尹泽的记忆涌入脑海,尹泽低头看见胸前的麻衣上染着一大片鲜血,这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而是变成了一个正在被拍卖的贱奴。

这个沦落至此的跟自己一样倒霉的家伙,也叫尹泽,是红叶郡国兵部左侍郎尹德元家中独子,被大王赐婚给十公主叶青梅,如果不出变故,今天,就应该是原身跟叶青梅大婚的日子。

可是,变故偏偏就出现了,就在前夜,原身稀里糊涂的睡在了一位军中将领外室的床上,被人当场捉歼。

十公主准驸马大婚前夕竟然与人私通,扫尽了王室颜面,大王震怒,将兵部左侍郎尹德元贬官外放,将原身废去修为贬入奴籍,交由官奴署发卖。

原身受不了冤屈和羞辱,在拍卖台上吐血而亡,恰在此时,尹泽魂穿而来。

然而,尹泽却根本顾不上眼前这些事,他满脑子都还想着桑聆音,想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心头在滴血,心口仍在隐隐作痛,被挚爱之人一剑穿心之时,尹泽愕然回首,看到的却是桑聆音冰冷的眼神。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去,当面问问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这具身体是個毫无修为的废人,眼看着还要被拍卖给别人当奴隶,到时候成天被人呼来喝去地使唤,哪里还有机会再入仙途,更遑论重新站到桑聆音面前了。

就在尹泽思索之际,一道凄楚的女人声音传来:“妾身求求各位大老爷高抬贵手,莫要再抬价了,莫要再抬价了,就让我把我儿买回来吧……”

尹泽向拍卖台下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布衣的妇人正对着那些叫价的人磕头。

这是原身的母亲李蓉,她的身旁,站着原身的父亲尹德元,因为原身的牵连,尹德元从三品兵部左侍郎被贬官至梓山县变成了一名九品县令,不日就将离开王城赴任。

“各位,能否给本官一个薄面,莫要再加价了,我儿定是有冤屈的,大王明察秋毫,迟早是要还我儿清白的。”

尹德元也不停的朝着叫价之人作揖求告。

“尹德元,你还以为你是兵部左侍郎啊,一个破县令,本公子凭什么要给你面子,本公子早就看尹泽这小子不顺眼,偏要买回去当个家奴,让他天天给本公子倒夜香,哈哈。”

叫嚣的公子哥叫做田世通,是兵部右侍郎田继文之子,兵部左右侍郎关系恶劣,两家的小辈也明争暗斗。

“就是就是,银子这玩意,大爷我有的是,我就想买个官奴,啧啧,兵部左侍郎家的公子,曾经的十公主准驸马,给我当奴仆,带出去很有排面啊。”

另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哥一手摇纸扇,一手提着鸟笼子,一看也是个纨绔。

此时,尹泽的身价已经被叫到了五千两银子,就是这两个家伙跟尹氏夫妇恶意抬价的结果,在官奴市场上,最好的雌性半兽人也不过能拍到三千两,像尹泽这种修为被废的……根本就不值钱。

五千两,恰好是尹德元夫妇所能凑出的全部银两,尹德元将住宅家产变卖,被人恶意压价,只卖得三千两白银,一位老友借给了他两千两银子,这才凑出了五千两。

可以说,尹家,如今已经倾家荡产了。

“妾身求求二位公子,高抬贵手吧,我们实在是没钱了。”

李蓉不停的磕头哀求,额头已经红肿,渗出丝丝血迹。

跪在台上的尹泽不禁有些动容,他自幼失怙,由师父抚养长大,师父对他从来都很严厉,正所谓严师才能出高徒,因此,尹泽从未体会过父母亲情。

然而这一刻,尹泽的心仿佛跟原身的母亲李蓉连在了一起,看着李蓉为了能够救下他而跪地哀求别人,尹泽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

不知道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看看人家,倾家荡产也要把儿子买回来。

“想让我们不再喊价了?可以,但本公子有条件,让你儿子从我胯下钻过去,钻的时候再学几声狗叫,本公子就高抬贵手。”

田世通得意的狂笑,他是受人指使特意来捣乱的,目的就是要让尹家彻底破产。

至于买不买尹泽,田世通根本无所谓,他就是想要趁机羞辱尹家。

纸扇公子也道:“本公子的条件跟田公子一样,让你儿子一边学狗叫一边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不加价了,哈哈。”

尹泽一听,不由得握紧拳头,怒火中烧,暗暗将这两人的面容记下,此仇不报怒气难消,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拍卖主持者叱道:“你们两个休要胡闹,贱奴尹泽在未成交之前只能跪在这里。”

田世通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本公子就宽宏大量一把,尹县令,你来学狗叫也行啊,除非你不想救你儿子了。”

“我钻,我学狗叫,只要两位公子能信守承诺,不再加价。”尹德元毫不犹豫的俯身双手撑地,准备从田世通和纸扇公子胯下钻过。

“父亲,不要。”尹泽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而此时,李蓉也拼命拉住丈夫,哭泣道:

“老爷伱不能啊,我来钻,我来学狗叫……”

田世通狂笑道:“你滚开,被女人钻裤裆会倒霉一辈子的,尹县令,本公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吧。”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断喝:

“够了,尹大人是朝廷命官,尹夫人三品诰命之身也并未被大王褫夺,二人为了赎回自己的儿子已经倾家荡产,田世通,周元凯,你们两个如此过分,就不怕本官去大王面前参你们一本吗。”

人群分开,一位身穿常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尹泽一看,此人正是原身父亲的至交好友,谏议大夫荣友亮。

在红叶郡国朝堂上,有这么一批人,修为并不高,但却是谁都不敢惹的,那就是清流谏官,风闻奏事,就问你怕不怕,更何况田世通、周元凯二人的行径确实是在羞辱朝廷命官和诰命夫人。

尹德元也曾担任过谏议大夫之职,也是清流,一身正气,刚直不阿,因此,才能跟荣友亮成为至交好友。

荣友亮挺身而出,直接镇住了田世通和周元凯,拍卖主持者一看,没啥搞头了,连续追问了三次之后,落锤成交。

“贱奴尹泽,成交价五千两白银,由梓山县县令尹德元购得。”





李蓉哭泣着扑上拍卖台,将尹泽搂入怀中,口中一个劲的叫着:“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尹泽这还是头一回被母亲拥抱,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却能感受到那浓浓的无法割舍的骨肉亲情。

尹德元朝着荣友亮行大礼表示感谢,荣友亮回礼,冲着尹德元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去。

尹德元走到尹泽身边,满眼慈爱的看着尹泽,道:“泽儿,为父知道你的品性,定然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玷污王室声誉之事,为了你,为了我们尹家,此事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一时之间,尹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前的二人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原身已经吐血而亡,这种魂穿之事太过离奇,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只会认为他得了失心疯。

而且,尹泽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新笔趣阁原身的父母,那就先这样吧。

尹德元和李蓉带着尹泽回到家中,坐落在平民区里一个简陋却很干净的小院,尹泽知道,这是父亲尹德元微末时居住的地方。

“这里本来也打算卖掉,却不值钱根本没人买,还好,我们一家还有个容身之所,夫人啊,快去准备饭菜,泽儿想必饿坏了吧。”

李蓉抹着眼泪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

“泽儿,这次你能脱困,多亏了你世伯,是他借给为父两千两银子……唉,造化弄人啊,要不是大王将你指婚给了十公主,我们尹荣两家本该结成亲家的。”

“泽儿啊,为父不日就要前往梓山县,咱们一家同去,为你洗清冤屈之事,必须从长计议,大王乃是明主,不会让你一直蒙冤的。”

尹泽始终闭口不言,尹德元看在眼里,以为他这是遭受了重大打击所以情绪低沉,便不再多言,伸手拍了拍尹泽的肩膀,就去厨房帮忙了。

尹德元说的话,尹泽虽然听在耳中,却根本没有在意,原身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被父母倾家荡产买了回来,这让尹泽很是感动。

但尹泽只能在心里对这对可怜的父母说声抱歉,恐怕我是不会跟你们一起去什么梓山县的,等我想办法修复了身体,可以重新修炼了,我就准备返回宗门去找师妹问个清楚。

饭菜做好了,李蓉喊尹泽出来吃饭:

“泽儿,快尝尝,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就是有点素,等咱家的日子好起来,就可以每天都吃肉了,到时候,若是你想吃含有灵气的妖兽肉,为娘都给你买。”

尹泽看着桌上的饭菜,根本无从下口,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毫无灵气的食物。

尹泽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味道果然跟在宗门时那些富含灵气的食物没法比较,但为了照顾父母的面子,加上他确实饿了,就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大快朵颐起来。

尹德元皱起了眉头,开口教训道:

“泽儿,不可以这样,一点教养都没有,为父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李蓉急忙道:“老爷,你就别苛责泽儿了,就让他好好的吃一顿,明天,明天再开始按照规矩来。”

尹德元嗔怪的看了一眼夫人,道:“你呀,就会惯着他,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丢失自我,都不能放纵自己。”

尹泽看父母起了争执,急忙说道:“父亲,母亲,是孩儿的错,孩儿一定谨记父亲教诲。”

尹德元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继续用膳吧。”

吃完饭,尹氏夫妇回屋去收拾东西,尹泽走到院中,此时天色已晚,夜风微凉,不过片刻,尹泽的身体就开始觉得寒凉。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得赶紧想办法修复。”

尹泽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师妹桑聆音的面容,那清澈的眼神,那娇憨的模样,那甜蜜的微笑,却又画风突变,那狠辣的穿心一剑,那冰冷的眼神,还有那嘴角残忍的微笑……

这样一个跟自己倾心相爱的女子,为何会突然对他痛下杀手呢?

红叶郡国在烈阳大陆的方位,距离天道门非常遥远,要跨越十几个大洲,尹泽现在占据了原身的身体,丹田被毁,修为全无,想要前往天道门难如登天。

但尹泽并不气馁,他回到房中,举起右手握拳,盯着手背仔细的瞧着,宗门至宝转魂石也跟他一起来到了此地,而且还跟他的中指骨节融为了一体。

“转魂石,原来必须经历生死转魂才能参悟入门吗?”

默念口诀之后,尹泽进入了观想状态,脑海中浮现出一扇古朴的大门,门扉之上有两幅画,大门的两侧尽是虚空,师父桑青云告诉过他,只有参悟了门扉之上的古画,才能激活转魂石获得旷世机缘。

门扉的左侧,是一幅人间盛景图,画中九十九个人物,或耕作,或赶车,或手持书卷,或提篮叫卖,天空上祥云朵朵,小桥下河水清澈,数朵白莲盛放在小池塘中,有孩童坐在盆中头顶荷叶采莲蓬……

门扉的右侧,是一幅冥界炼狱图,画中九十九个鬼魂,或哭泣,或嘶吼,或持刀行凶,或重枷在身,冥域中乌云盖顶,忘川河黑浪翻涌,唯有奈何桥边的孟婆笑容可掬,将一碗孟婆汤递给一名长发女鬼……

连接左右门扉的,正是那座奈何桥……桥的左侧就是池塘采莲童子,右侧就是一位刚喝完孟婆汤走上桥头的黑衣男鬼。

在宗门的时候,尹泽跟师妹桑聆音一起,二人轮流参悟,始终不得其法,将近两百个人物和鬼魂的动作表情,他二人早就烂熟于心,却都没能激发出丝毫的明悟。

然而,就在洞房之中,尹泽正在观想之际,师妹桑聆音突然给了他穿心一剑,那一刻,一种明悟悄然浮现。

但是还不等尹泽继续领悟,他陷入了死亡的昏迷中,再次醒来,已经魂穿。

现在,尹泽再次来到转魂石门前开始观想。

“正是因为转魂石,所以我才转魂到了这位也叫尹泽的倒霉蛋身上,他死了,我活了,我这是替他活着,还是替我自己活着呢?”

“以前,我和师妹一直认为奈何桥上的男鬼转世投胎变成了采莲童子,我们始终认为这两幅画的关联在于从冥域到人间……试问,生和死,到底谁是先手呢?”

人,这世上的第一个人,绝不是从冥域而来,先生而后死,然后才是投胎转世,这才是正道。

想通了这个关键,尹泽仔细去看那采莲童子,蓦然发现,童子身下木盆的水面上,正泛起漩涡……

“童子要沉水了,看似祥和美好的景象,却暗藏劫数。”

然后尹泽再去看右侧门扉冥域中的鬼魂,在最右端的角落里,黄泉路的尽头,可不是正有牛头马面正手持拘魂锁,拘魂锁的末端……

“原来拘魂锁的末端就是牵着左侧画中即将沉水的童子的鬼魂,这才是这两幅画的关联,那奈何桥上的男鬼跟左侧画面……”

尹泽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人间盛景图中,可不是正有一年轻男子一脸焦急的拽着一名身背药箱的郎中在街上疾行。

此前,尹泽和桑聆音都认为这是年轻男子家中有人生病,因此才去请郎中,但到底是什么病,二人都没有细想。

现在看来,这是男子家中有产妇难产啊。

既然是人间盛景图,郎中到了,产妇自然化险为夷,顺利的产下麟儿,不正是跟奈何桥头的男鬼关联起来了吗?

“左右两幅画的生死循环,真正的关联,并不是通过奈何桥连接起来的,因为过了奈何桥也不是人间,而应该是彼岸花盛开之地,只有跳下奈何桥坠入忘川河才能投胎转世。”

悟了,一下就悟了,尽管尹泽不知道其余的人物和鬼魂是不是毫无意义的障眼法,又或者也暗藏了隐喻和关联,但想通了这一条,就看见转魂石界域大门上的画作发生了变化。

桥上的男鬼和采莲童子突然动了起来,童子沉入水中却无人注意,牛头马面的拘魂锁上多了一个男童鬼魂。

男鬼投入忘川河中瞬间沉没,那拖着郎中疾行的男子,变成了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不停向郎中躬身致谢的模样。

两幅画中的人物和鬼魂还是各有九十九个,一生一死,这才是宿世循环。

画作发生变化之后,一道亮光从门缝中透出,转魂石空间的大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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