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观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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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商见鹿鸣涧话说到此,已经算是尽了,又瞥了一眼两股战战的八蛋,方哼道:“虽然我还是好奇,但这长乐坊黑市自有规矩。我也没法在此用强,迫得客人说。”

  鹿鸣涧背后微汗,这玉商近乎是在威胁自己!

  玉商伸手接过了鹿鸣涧的药瓶,又将章敛的断月玉簪抛与鹿鸣涧,方对八蛋冷目道:“小贼,三日之内凑钱来还,不然这解药我就喂狗了。”

  八蛋一想那二百金的数额就头晕目眩,但过得一关是一关,鹿鸣涧与玉商哪个也不是她能惹的,只好浑浑噩噩点头。

  鹿鸣涧精准接了空中抛来的断玉,入手触感是熟悉的微凉。仔细辨认过东西,方小心翼翼将其贴身装了。

  与玉商略一拱手行礼,鹿鸣涧就转身匆忙离开,八蛋愣着,看了一眼玉商,也赶紧跟上了鹿鸣涧。

  这一回,路过地下二层那黑擂台赛时,八蛋一改来时嫌恶而避之不及的样子,甚至往那张贴的参赛榜上看了看。

  鹿鸣涧注意到了八蛋的异状,干脆停步,观望起正在进行中的这场打斗。出乎鹿鸣涧意料的,台上是两个完全没学过武功的普通人,只是身体结实些。

  他们各执了匕首,你一拳、我一刀,辅以头撞牙咬的原始方式,在困兽似的搏命。两人都已身中数刀,在濒死边缘,端看谁先坚持不住倒下。

  一人不慎间躲刀未及,眼珠被割破,却不但没有捂眼倒下,反而一口咬掉了对方持刃的两截指骨,呸一口吐在了地上。马上两人就又扭打在了一起。彼此都知道,此时退哪怕半步,就是死路一条。

  即便鹿鸣涧早就在医馆和恶人谷据点,没少见过断肢残躯,亦看得有些不适,更可怕的是,这种地狱般的绘图,却惹来了周围看客们红着眼睛的欢声雷动。尤其是那人眼球被穿透时爆发出的鲜血和凄厉惨呼,更让台下的人们疯了般呐喊叫好。

  气氛犹如狂欢。鹿鸣涧遍体生寒。

  她明白过来,为什么偏偏是两个普通人在打擂。比起江湖高手拼刀时的一招定胜负,这样两个普通人之间没有技巧的战斗更加充满折磨,画面也要残忍血腥得多,更能引起赌徒们的刺激心理,更能……赚钱。

  鹿鸣涧才发现这边墙上贴着“生死擂”的白底黑字,上了台就是不死不休。规则说的是,只要一个死了,另一个就算获胜。事实是,只有一个死了,另一个才算获胜。

  “走罢。”鹿鸣涧垂下眼帘不欲再看,对八蛋招呼道。

  可就在鹿鸣涧转身的工夫,瞎了眼的那人却被宣布获胜了。

  愕然转身,鹿鸣涧看见这获胜者拖着断了脚踝的残躯,一手死死抱着台边的柱子,另一手捂着眼睛。大股的血液还在从他那破损的眼球涌流,从他肮脏的指间沁出。

  落败者躺在地上,胸口插着获胜者插进的刀子。尸体满脸青紫淤血、受伤太重,眼睛肿到看不出他是不是死不瞑目。

  宣布比赛结果的擂台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此时正笑呵呵的,拿过小弟递的绢布,擦了擦手上因检查落败者尸体而染上的血。





  鹿鸣涧本以为这瞎了眼的人死定了。许是他的对手也和众人都是这样想,才最后关头被狂喜冲昏头脑,大意失性命。

  管事的将价值五百金的金叶子装了一袋,众目睽睽之下,给了获胜者。

  这幸存下来的年轻获胜者,舌头也受了伤,说不出话来,接过钱袋子的手犹在流血,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攥着,费力地在空中举了举。

  看客赌徒们赢了钱的都在为他喝彩,而输了钱的很多已经骂着脏话离开了。

  暗自动了恻隐之心,鹿鸣涧想着那人的眼睛或许还有救,便想到赌坊外等等他,才发现八蛋这贼丫头双目通红,握紧拳头,神情悲愤地站在原地,似看得极为忘我,浑然沉入了情绪中。

  鹿鸣涧手在八蛋眼前晃了晃:“回神。走了。”

  八蛋如梦初醒,咬着嘴巴跟上鹿鸣涧,拉紧了背后的猎弓。

  鹿鸣涧听见贼丫头颤抖迷茫地道:“五百金……不仅够还你的钱,还能剩下不少,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啧”了一声,鹿鸣涧道:“就刚才那种情况,你能活下来么?”

  八蛋倔道:“未必不能。可是……”

  “我只是想让你赔钱长点儿教训,以后不要做贼了,可没想要你死。”鹿鸣涧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打断她道,“贼丫头,死也要死在有价值的地方。人死在这儿,就跟蛐蛐没什么两样。你不是还有当大侠的志气么?”

  “你说得好听,可三天,我若不卖命,去哪儿能搞两百金来?”八蛋怒道,“何况你既然不想要我当贼,就不该一口一个‘贼丫头’地喊我!”

  鹿鸣涧怔住,随后点头道:“是不该这样叫你。”

  八蛋以为鹿鸣涧这只是半句,后面肯定还有气人的、更难听的称呼在等着。却没想到,在她看来一向嘴硬的凶恶矮子竟然就这样服了错。鼓起的劲儿好似打在了棉花上。

  她隐隐觉得荒谬,这矮子真是可笑。

  连毒药都喂给我吃了,这会儿又来装什么菩萨,难不成还真是想要教我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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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鸣涧抱臂靠着树,就杵在赌坊外面不远处。八蛋满腹心事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那年轻获胜者被几个打手半是搀扶、半是架着,也出了石头赌坊。

  到得林边,众打手一撒手,他便摔趴在了残雪的泥地上。

  至此,那帮打手就算仁至义尽完成任务了。拎着家伙走之前,他们还威慑性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有好几个混混、赌徒被他们如此一瞪,都拢拢棉袄、摸摸鼻子离开了。

  鹿鸣涧意识到,原来除了自己,其他这些人里有不少,居然也是在等这年轻人。只是他们要等的,恐怕就是那些金叶子了。

  心下一阵悲凉怜悯,鹿鸣涧对八蛋道:“你瞧,就算有命赚了这钱,也有不知多少坏人在虎视眈眈,你可有命花?”

  八蛋不言,跟着鹿鸣涧靠近了那独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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