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兄弟 [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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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待在房中,心中郁闷万分。她坐在床沿,垂头叹道:“为什么都把我当累赘……”
“呵呵,”梁宜的声音响起,笑答,“你乃妖兽,仙法不精。又无妖性,妖力也施展不好。不是累赘是什么?”
绛云闻言,心中虽然不满,但却无法反驳。只得生着闷气,老老实实地接受了。
梁宜却把话锋一转,道:“丫头,既然你仙不仙,妖不妖,两边不靠谱。不如修道吧,我教你定魂咒法。”
“定魂咒法?”绛云正疑惑,却见无数细丝从窗门的细缝中穿进来,慢慢往她而来。
绛云一惊,往床后缩了缩。这丝线她也曾经见过,名唤做“网元天纲”。她现在妖力暂失,如何应付得了这法宝?
她正心慌,却听梁宜道:“丫头,你双手拇指扣无名指,起青灵诀,闭目随我念。”
绛云点了点头,照做。只是片刻的功夫,她便觉得心境空明,神思安定。她慢慢睁眼,就见那些透明细线停在她面前,无法靠近。
梁宜笑道:“有我助你,你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如今,你便试试自己开魄。”
开魄?绛云皱眉,沉思片刻,依着依稀的印象,念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力魄!”
如先前一样,她的丹田之处升起一股暖流,四肢百骸之中,都充盈了力气。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万分愉悦。
梁宜道:“丫头,你也不笨嘛。你便去助褚闰生和池玄罢。”
绛云点头,正要往门外去,却又想到了什么,道:“这丝线从窗外来,莫非,操纵的人在客栈外?”
梁宜闻言,笑道:“好一个丫头,真是看低你了。你既已猜到,便出去会一会他,来个釜底抽薪。”
绛云笑着点头,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手掐青灵诀,往窗边去。那些细线见她走来,纷纷退避。她推窗,纵身一跃。她虽妖力全失,但终究是妖兽之身,体力较起常人来好上百倍。她轻巧落地,旋身四顾。继而,便看见了那万千丝线所归之处。
是夜,无月无星,厚重夜色之中,依稀可见,客栈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男子。那无数细线泛着隐隐柔光,聚在他身边。此人,自是徐秀白无疑。
绛云皱眉,提劲跃起。但听梁宜开口,嘱道:“丫头,别心急。气稳丹田,步罡踏斗,从我所言。”
绛云暗暗点头,循着梁宜教导,飞身上了屋顶。
丝线一动,徐秀白察觉有人前来,缓缓抬眸,待看到绛云时,他眉峰轻轻一皱,道:“妖兽天犬?”
绛云闻言,不满道:“我叫绛云。”
徐秀白不屑地笑笑,“天犬绛云,你找我何事?”
绛云皱眉,道:“你听着,今夜闰生哥哥还有池玄在这客栈中休憩,你要玩线上别处玩去,莫要打扰他们!”
徐秀白轻轻抬手,掌心内,一卷线轴熠熠生辉。无数丝线便由这线轴牵引,笼着这客栈。他闭目片刻,道,“哼,这倒有趣……偏我要杀的人,今夜与那两个小子同住一个客栈,天命使然哪。”
“你这么说,就是不肯走了?”绛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废话。”徐秀白站直身子,傲然道。
绛云闻言,想了想,道:“你上次救了池玄,是我欠你人情。不过一事归一事,今天,我非要赶走你不可!”她说完,凝神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灵慧魄!”
“定魂咒法?”徐秀白神色一变。他指上绕着那透通丝线,静思片刻,伸手一扬。瞬间,无数细线如针,疾刺向了绛云。
方才绛云开魄,自然也是遵了梁宜的吩咐。如今,那无数细线虽快如急雨,但在她眼中,却缓如飘絮。她轻巧地在丝线中穿梭,刹那功夫,便逼近了徐秀白的身前。
徐秀白纵身,往后连退几丈,又伸手一扬。丝线织网,化作盾墙,挡在了他面前。
绛云止步,稳了呼吸,稍作休息。
徐秀白见状,知了一二,道:“梁高功,你既在这天犬体内,何不现身与我一战?光靠你传她的这粗浅咒法来赢我,岂非看低了‘灵宝派’的道法?”
绛云静默片刻,只道:“小宜说了,你这种欺师灭祖、叛出师门的小角色,不配跟她动手。”
徐秀白闻言,暗暗咬牙,眸中精光忽现,泛出了杀气。他取下背负的猎弓,引箭拉弦。
绛云只听梁宜的声音响起,悠然道:“丫头,他如今既要控制这‘网元天纲’,又要与你相争,一心二用,你占到大便宜了。你便等他发招的一瞬,避开箭矢,再绕过他的盾墙。成败就在一击之间,你可明白?”
绛云看着那弓上的利箭,点了点头。
但听徐秀白口中念道:“白帝圣临,金精降世。灭却诸邪,加护吾身。疾如星火,勿失勿纵。急急如律令!”
他言罢,指上一松,手中箭矢应声射出。只见,那长箭竟化成千万支来,铺天盖地,冲向了绛云。
绛云稳着心神,暗暗屏息,待那万千箭矢迫近之时,提劲跃起。方才开力魄,增她劲力。后又开了灵慧魄,强她神识。如今,要避开这些箭矢,自然不在话下。只见她身形飘渺,宛如流云,竟比以往以妖力行动之时更显轻灵。
徐秀白见状,神色愈发凝重。
绛云心中暗喜,她避开所有箭矢,正要越过盾墙。忽然,已被避过的箭矢调转了头,重又向她而来。
她大惊,慌忙退避。躲闪之时,靠上了那天纲织就的盾墙。就在刹那之间,那细丝松开,缚上了她的手脚……
……
但说此时在客栈之内,褚闰生正暗暗叫苦。只见,这客栈之中,无论掌柜伙计,官兵住客,此时都被那丝线操控,茫茫然地围着他们,缓缓逼近。
如今这阵仗,要想以池玄的罡气破除所有的丝线,怕是不易。但这些人又是无辜之辈,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莫不是真的只能坐以待毙?
忽然,白烟袅袅,浮在他眼前。他心中大呼不妙,作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潜神”作祟了呢?他试着稳住心神,却依稀看见,白烟之后,是无数细丝,泥土树木皆被细丝操控,化出了狰狞可怖的妖怪之形来。这番景象,竟是似曾相识。
他闭了闭目,摇摇头,再睁眼时,就见那白烟之后的东西渐渐清晰。竟是一只一丈多高的蜘蛛。虽是蜘蛛偏生了一副美人面孔,一看便知是妖孽无疑。它脚下,蛛丝延伸四周,困生灵,控百物,好不骇人。
“断其经纬,妖邪自破……”不知为何,褚闰生低声念出了这句话来。
一旁的池玄闻言,心生疑惑,他伸手轻按褚闰生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褚闰生抬头,浅浅一笑,道:“没事。师兄,我好像知道怎么应付了。我试试。”他说罢,轻轻拿开了池玄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抬眸,望向了那群被细线操纵的傀儡。
那一刻,他竟能看出,这无数细线分成数股,虽然繁多,却经纬分明。甚至,连那些潜没在人体内的丝线,都一清二楚。
他只觉心底一阵阵快意,早以全无恐惧。他动了动指节,纵身一跃,冲向了那群傀儡。
池玄见状,心知不妥,可偏又不知哪里不妥,只得观望。
褚闰生并不与那些傀儡纠缠,他轻巧地避开众人的攻击,直攻向了那丝线的经纬。他面带笑意,聚力指上,作手刀之形,轻轻一削。
“网元天纲”乃是雷部神器,并非凡力可断。褚闰生的一削,虽然聚了真气,却也只是让丝线经纬稍稍松散罢了。
褚闰生见状,倒也不恼。他含笑,改手刀为掌,凝气一击。丝线遇着那股气劲,竟瞬间溃散。被丝线控制的人纷纷倒地,继而渐渐醒转。
众人醒来,看到眼前的情状,自然个个惊慌失措。本来好好睡在房中的住客,如今却走到了别人的房里,自然惶恐。更不说方才那些将领和工匠互相砍杀,落了伤口,染了血迹。此时醒转,更是骇得脸色铁青,舌僵难言。
正当众人惶惑之时,褚闰生开口,笑道:“各位莫怕。我们乃是上清派的弟子,奉了师命降妖伏魔。方才各位被妖法所制,如今已被我们破解……”
众人听了这番话,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褚闰生叹了一声,道:“既然各位不信,就让我证明给各位看吧。”他说完,聚力起掌,击向了屋顶。那一掌蕴了真气,自是威力非凡,客栈的屋顶瞬间梁断砖碎,瓦片横飞。褚闰生纵身一跃,出了客房,转瞬之间,便站在了屋顶之上。
此时,绛云本被“网元天纲”所缚,却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外力,震得丝线一松,她趁机脱困,攻向了徐秀白。
徐秀白因这番变化微微一惊,不防绛云突袭,只得起掌,勉强挡下。
这一击,绛云自然毫不留手,徐秀白被逼退数步,额上沁出了冷汗来。
褚闰生上了屋顶,刚巧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抚掌,笑道:“绛云妹妹,好俊的功夫。”
绛云闻言,欣喜转头,道:“闰生哥哥!”
褚闰生笑着走过去,望向了徐秀白,“徐大哥,别来无恙。”
徐秀白看着他,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不知道今夜徐大哥有何指教?”褚闰生的神色轻松无比,话语之中,笑意正浓。
一番争斗,早以惊醒了城中百姓,已有不少住户点了灯,出门张望。客栈之中,新笔趣阁纵的众人,如今也出了门,仰望着屋顶,看着事态发展。
徐秀白皱眉,开口道:“你乃茅山上清弟子,算是南唐百姓,我杀宋室的将领,与你何干?你为何插手?”
“徐大哥所言差矣,”褚闰生笑道,“我祖籍华亭,算是吴越人士。吴越早已向大宋称臣,我助大宋将领,也不算奇怪啊。”
徐秀白闻言,冷冷笑道:“好一个不忘根本的小子。你这是自找的。”他说罢,抬手一扬,喝道,“天纲绞杀!”
绛云见状,立刻挡在了褚闰生身前,严阵以待。
褚闰生不禁怔忡,忙伸手将她拉开。
屋顶下围观的众人见状,无不惊呼,胆小之人,已遮了双眼,不忍再看。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惊雷。只见霹雳破空,划裂阴云;闪电交织,燃亮夜宇。随那电闪雷鸣,本已做绞杀之势的“网元天纲”竟纷纷断裂,化作幽光,消失无踪。
徐秀白大惊,抬头望去。
就见天宇之中,有人翩然而降。细看时,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她身着藕色裙衫,衣袂无风自扬,飘然出尘。一青一紫两颗明珠盘旋于她身侧,牵出缕缕柔光,甚是玄妙。
这般架势,一看便知是仙女下凡。城中百姓纷纷俯身在地,口呼仙子。
来者,确也正是仙子无疑。此人,便是雷部北帝征伐司雷将,商千华。
褚闰生认出她时,脑海中忽然生了混沌,方才傲然凌厉的气势消了大半,思绪也凝滞起来。他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屋顶去。
绛云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商千华的目光清冷,静静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徐秀白身上,“天道贵生,以往你杀灵兽,是为治病救人,我姑且放过。如今,你屡次出手伤人害命,当真是要弃了道行么?”
徐秀白神色冰冷,他收回“网元天纲”,漠然道:“商千华,除非你杀了我,否则这杀孽,我是造定了。”
他说罢,低头看了褚闰生一眼,道:“小子,这事还没了结。你我来日方长,日后再定胜负。”话音一落,他纵身跃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商千华目送他离开,轻轻一叹,转而对褚闰生一行道:“劣徒多行不义,是我教导无方。若有得罪,还望诸位包涵。”
听到这番话,褚闰生惊讶不已,他顾不上自己头晕目眩,开口道:“啊?他是你徒弟?”
商千华颔首,“无奈师徒缘浅,也莫要再提了。”她说罢,腾身而起,望着地上众人,朗声道,“行善积德,自有天佑。作恶多端,天必惩之。尔等切记。”
她说罢,百姓无不俯首叩拜。她微微一笑,随雷光阵阵,消失无踪。
褚闰生目送她离开,笑着摇了摇头。“怪不得有那么厉害的法宝,原来有个了不得的师傅……”
绛云自然没心思理会这些,她扶着褚闰生,小心翼翼地跃下屋顶,安稳落地。
池玄早已在下面等着,见他们平安下来,原本凝重的神色也稍稍放松。
褚闰生见到他,便离开了绛云的搀扶,举步走到他面前,调侃道:“师兄,你不是对那雷将感兴趣么?要不我们去追?”
池玄摇了摇头,静静凝视着他。
褚闰生有些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却听池玄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听得这句,褚闰生浑身一僵,他笑得滞涩,却装作若无其事般道:“师兄真会开玩笑,我……我是褚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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