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绝境 [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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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绡看着眼前情势,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他将佩刀递还给身旁的士兵,开口道:“押他下去。”
士兵闻言,架起褚闰生,往外走去。
待士兵离开,何彩绫举步,亦走到了门外。
李延绡见状,开口问道:“你去哪儿?”
何彩绫唤出丑符,轻轻跃上了牛背。她轻轻招手,收回了弥天伞,她垂眸,这才开口,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要我在这里等你……延绡,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早已无需我的保护。只是,你始终是我唯一的亲人……”
她说罢,座下白牛顿蹄,腾身入云。
李延绡皱着眉头,目送她离开,继而又咳嗽了起来。
一旁随侍的未符见状,上前搀扶。
李延绡咳了片刻,好不容易缓下了呼吸。他望着天空,终是一语不发,转身往关押褚闰生之处走去。
宅院东南,有一处水牢,绵延地下,阴冷潮湿。如今虽是六月天气,水牢之中却冰寒刺骨,一如冬日。
李延绡走进水牢之时,士兵在褚闰生身上搜出了一页《南华真经》,恭敬地奉上。
李延绡看了那页经文一眼,淡淡一笑,脸上的神色已然是胜者姿态。他继而望向了阶下的褚闰生。他依旧被士兵压制,跪在及腰的水中。双目微阖,并无悲喜。
李延绡轻叹一声,开口道:“褚公子,在下一直盼望,能有机会与褚公子促膝长谈,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
褚闰生缓缓睁眼,望向了他,神色之中微有厌恶,他虚弱道:“你不是想杀我么,还跟我废话什么?”
“没错。在下是想杀你,不过……”李延绡道,“你既有然有心与我斗,我便陪你玩上几局。如今,你可尽兴?”
褚闰生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知道么,自你上一次将我十几名黑甲精骑的灵慧魄打散之时,我便日夜思索。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生不如死。”李延绡的语气轻松无比,“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滋味如何?”
褚闰生的身子一震,神色因痛苦而凝重非常。他思忖片刻,开口问道:“你如何知道信使是我的亲人……”
“你果然忘了很多事啊。当日我让徐兄弟去暗杀宋军将领和造船工匠,是你出手救了那些人,坏了我的计划。那时候,徐兄弟应该问过你,为什么多管闲事,自答说了什么,可还记得?”李延绡反问。
褚闰生细细想过,心中刹那冰冷,他声音微颤,道:“我祖籍华亭,是吴越人士……”
李延绡点点头,“对。你毁去黑甲精骑灵慧魄的那一日,以兵魂珠为引,找到了被弥天伞隐藏的何宅。我知你是来报复,但碍于种种缘由,未曾动手。那夜之后,我便派人到华亭彻查你的身家。然后藉吴越国向宋军传书之机,假借宋军之名,指定了送信之人。”
褚闰生望着他,难以置信。
“不过,若不是后来你设计破坏我与宋军之谊,乱我大局。我兴许,不会用上这个棋子。”李延绡道。
“因为我破坏了你的大局,你找来了白泽,设计让我间接杀害薛弘都和施清雯两位观主,使我在上清派中无法立足……”褚闰生道。
“不错。上清派中,大多拥护唐室。我适时放出信使的消息,再让盟中兄弟参与其中。上清弟子知晓,自然有所行动。而你,急于表明立场,岂能坐视。况且,你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一定一心想找我报仇。你越是如此,越容易入局……”
“所以,你的落败,不过伪装……”
“当然了,不只是我。‘网元天纲’乃雷部神器,你不觉得,赢得太过简单了么?”李延绡笑道,“那夜,你的剑诀太过刚猛,我的下属费了很大力气,才保住了一名信使。不然,你连杀的是谁都不知道,岂不可惜了?”
褚闰生怒视着他,痛楚和憎恶让他的呼吸沉浊,双目泛红。他努力想挣开士兵的压制,但全无成效。
“哎,别乱动。‘腐骨蚀心’虽然不至于让你没命,但能打乱真气,让你无法动用法力。这痛苦,可不轻呐。”李延绡关切道。
“要杀就杀,何必用这不入流的□□!”褚闰生拼尽了力气,大声喊道。
李延绡摇头,笑道:“若要你死,我何必用毒。”他轻轻咳嗽几声,又道,“又何必选在她面前……”
褚闰生微微一愣,蓦然明白了什么,“我找到这处宅院,不是偶然?”
“没错。”李延绡点点头,他踱了几步,叹了一声,“知道自己亲手杀了亲人,你虽恨我,却更恨自己。若我当时杀你,岂不成全了你?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就是让她出现在这里,然后,被你找到。”他的神色之中,微有不悦,“她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心软。嘴上说会杀了你,真见到了你,却总下不了手……我知道,她一定会替你疗伤、安慰你、开解你……而她,也一定有办法让你释怀。”
李延绡笑了起来,道:“在你想‘求生’的时候用上这份□□,才最有意思啊。”
褚闰生已说不出话来,眼前之人,竟让他生了恐惧。他刚生了这念头,就狠狠压抑。事到如今,他怎能在此人面前露出一丝惧色?!他咬牙低头,不再理会李延绡。
李延绡见他如此,笑得愈发愉悦,“你可知道,我现在又为什么留你性命?”
褚闰生充耳不闻,闭目沉默。
李延绡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道:“你应该感觉得到吧,弥天伞已去。你说,第一个找到这里来救你的人,会是谁?”
褚闰生微惊,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不禁吼了出来:“不准你动他们!”
李延绡的眼中带着一丝残酷的快意,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们的。”他微微停顿,笑道,“……我早已安排妥当,他们必定会为救你而死。”
“你想怎样?你究竟想怎样?!”褚闰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声嘶力竭地吼着。
李延绡的快意愈盛,道:“我在等你求我啊……求我杀了你。”
不可遏制的怒气,引动了褚闰生的心绪,新笔趣阁了毒性。刹那之间,气血逆乱,脏腑绞痛,他呛出血来,再无力开口。
李延绡笑了起来,欢悦畅快。忽然,笑声被咳嗽取代,他的神色中染上了痛苦。
一旁的未符见状,恭声道:“公子,此处寒气森浓,您还是回房吧。”
李延绡微微喘息着,点了点头,他吩咐士兵道:“犬血幡’来将他绑了。”他说罢,正要离开,却又想到什么,笑着又补上一句,“别让他自尽。”
褚闰生的意识已开始渐渐模糊。“血幡”缠身之时,丝丝痛楚让他略微清醒。血脉之中,多了什么,如水蛭一般,吸吮着他全身的血液。口中,被塞入冰冷坚硬之物,隔开了牙齿与舌头。
依稀之间,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澄澈明净,清冽无邪。那力量若有似无,却愈来愈近……
他想喊些什么,但口中之物阻了他出声。骤然的无望,让他万念俱灰。
那个人一定会救他,哪怕耗尽自身。一如,前世那般……
他不是普煞,却最终还是走到了普煞希望的结局……
……
却说池玄和绛云找了一日一夜,依旧毫无斩获。虽有七曜昭明镜在手,却对弥天伞的威力毫无办法。
绛云在空中巡了数圈,终是无功而返。
她悻悻落地,走到池玄身旁,皱眉道:“可恶!根本找不到!那个恶仙,究竟把闰生哥哥藏哪里去了!”
池玄闻言,并不开口,继续寻找。
自昨夜开始,他便甚少开口,这般沉默,终是让绛云担心起来。她上前几步,开口道:“你累了。”
池玄这才出声,道:“无妨。”
“你累了!”绛云重复。
池玄望向她,又道了一声,“无妨。”
绛云不满,刚要上前,却又想起罡气煞气相克之事,只得止了步子,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开口道:“你一夜没睡,才不会‘无妨’!你坐下休息,我去找水给你。”
池玄刚要说什么,忽然风起,曳动林叶,飒飒作响。他手中的七曜昭明镜骤然绽光,现出一片宅院来。
绛云见状,已明白了几分,“弥天伞解开了?”
池玄看了宝镜一眼,点点头,道:“走吧。”
绛云满心担忧,只想阻止他,她刚要开口,脑海却莫名地浮现出广昭的样子来。她不会忘记,百年前的那一天,他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平静冷清,不过表象,他亦有绝不退让的坚持。而如今,她眼前之人,亦是如此。相识至今,她又何曾见过他在生死关头袖手自保。
她忽然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了解他。当仁不让,义无反顾。虽不言语,了然在心。
她笑了起来,不再多言,跟上了他的步伐。看着他的背影时,她却又有了新的担忧。此时此刻,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广昭,牵动那些惨烈回忆,隐隐让她觉得不祥。她暗咒自己几句,压下了这诡异念头,跟紧了几步。
……
不过片刻步行,两人便到了一座华美宅院之前。白墙青瓦,朱门红灯。墙内繁花锦簇,染出一片红霞。此刻,宅门大开,似是迎客。
“丫头,是陷阱。”梁宜的声音响起,对绛云道。
“陷阱?”绛云看了看宅内,又看了池玄一眼。
池玄的神色平静如夕,开口对她说道:“离我远一点。”
绛云点头,纵身飞起,浮在了空中。
待她退开,池玄的罡气瞬间展开,蔓延四周。他稍稍调整了呼吸,迈步往宅内走去。
绛云刚要跟上,却听梁宜无奈笑骂:“真是的,都说了是陷阱了……”
“没关系。”绛云想了想,道,“他很厉害啊。”
“再厉害也是凡人之躯。”梁宜道,“我若是你,一定把他打晕,然后离开这里。”
“胡说八道!”绛云不满。
“好了好了,知道你下不了手。”梁宜无奈,“还不跟上,唉。”
绛云虽想反驳,但还是咽了下去,飞身入了宅院。方一进入,她便愣住了。空气中,混着浓重的血腥味,涌进肺腑。而那味道,熟悉无比……
“闰生哥哥?”她大惊,四下环顾起来。
正在此时,一抹红色一闪而过。绛云转头,却见一丈红幡卷向她来。她并不犹豫,亮出了利爪,正要割裂红幡。却听梁宜喝止,道:“是‘血幡’!丫头,别攻击,躲开!”
绛云立刻旋身,避开攻击。但那红幡却似活物一般,再次攻击而来。
绛云微恼,却又察觉了什么。此幡色红如血,而方才她闻到的血腥之气,便是由这它而来。她惊讶不已,正要再次闪避,那红幡却忽然裂成了十数片,包围席卷。
绛云一时惊慌,闪避不及。便在此时,池玄一跃而起,挡在了红幡之前。
红幡攻击停滞,重新并为一块,退缩消失。
“这是什么玩意啊?”绛云皱眉,问道。
“‘血幡’……”池玄开口回答,“吸人鲜血,乃化动力。”
“吸人鲜血?!莫非是闰生哥哥被……”绛云惊道。
“应该是。”
池玄话音刚落,血幡又现。
绛云正要上前应对,却听梁宜道:“别动。越是与血幡纠缠,你闰生哥哥的血就失得越多。”
绛云闻言,抬眸之时,就见那血幡暴长数丈,将她和池玄包围起来。愈发浓重的血腥气,让绛云微微有些失神。她甩甩头,稳住心神。
“不能攻击,那要怎么做?”她看着满目的红色,不由烦躁。
耳畔,忽然想起了清脆的拔剑声。
绛云微惊,转头望去。只见池玄已然拔剑出鞘,他手执长剑,看着眼前如同活物般的血幡,神情严肃异常。
绛云看着那锋利剑刃,紧张万分,出声喊道:
“不能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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