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病(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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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堂堂主谢红菁师姐,则是北医淳于极的关门弟子。”还是某新笔趣阁子,此非卖弄之机,陈倩珠缄口省略后半段。
“哦!”虽是不如万宗归一之显赫,可也是足够惊人,南道北医不仅之于民间,在朝堂上也是神龙不见首尾之人物,皇室中人,有请北医一搭脉便是极其荣耀值得夸口三日夜之事。而叆叇帮中,居然会有北医的传承人。
那样说来,秀苓郡主杨若华以皇亲之贵,跑到一个江湖帮派之中,也不算屈尊了吧?嫁与皇室远族的她,甚至不能在那个帮派里有所炫耀吧?玄霜淡淡笑起来。
回想一遍,陈倩珠说来说去,还少说一个人:清云帮主。
其下副帮主、各堂堂主,已是这般惊世骇俗,那么作为一帮之主的她,是凭着什么样的身份,来压住下面的这些声势汹汹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呢?
见陈倩珠斟茶已有罢口之意,她难抵好奇,忍不住出言相问:“那么,帮主是谁啊?”
目光一错,陈倩珠脸上笑意略敛。下一眼,陈倩珠仍然巧笑嫣然,玄霜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她么,”陈倩珠慢悠悠地说,“陛下认为义妹,赦封冰衍郡主。公主,你没有听说过么?”
玄霜想了又想,确认是第一次听说:“我不知道啊她叫什么名字?”
“沈慧薇。”
“沈慧薇?”玄霜蹙眉不知,有心再问,陈倩珠已离开床头,凑在窗边往下看。这是尚书府最清静一个小园,禁卫散落于各个角落,明着看不到人,因夜半那场意外,多少有点慌慌张张人来我往,而此际侍卫宫女排行列队,一个个肃立无声。
嘴角略呈意味深长之笑,倩珠对玄霜道:“想必有贵人来看望公主了。”
对未对此作深入解释,只因下面的唱报已然由近及远,无比清晰:“皇上驾到!”
比起倩珠早有成竹在胸,玄霜的反映是惊惶失措,她先是挺身坐起,一掀被子下了床,脚下软绵绵的象是踩在一堆棉花里面,委实无力,也顾不得这许多,胡乱找一件宝蓝妆花缎袍披上,也来不及穿得整齐了,赶着拿梳子拢了鬓发,便觉得两边自太阳穴压迫而下,一团黑影直至眼前,由不得撑住妆台。
倩珠劝道:“这又何必,陛下是来探病的,你这么折腾,回头添了病,倒让他不能放心。”
玄霜微微苦笑,听着脚步近了房门,跪倒在地:“拜见父皇。”
“平身。”皇帝亲自弯腰扶起,仔细看着,伸手探她额角,“你还烧着,躺回床上去罢。”
玄霜不敢不依,战战兢兢退到床沿歪着,皇帝略扫视四周,道:“怎么只倩珠在此陪你,宫女们都到哪里去了?”
玄霜脸白了白,门口宫女霎时跪下了一大堆,倩珠抢着道:“公主病中爱静,我嫌别人忙手乱脚的碍事,就都给我撵出去了,我在这里公主吃个药啊叫个人尽方便的。”
皇帝微微一笑:“倩珠陪着朕的女儿,朕自是放心的。”皇帝素日颇严峻,即使笑着说话,也不脱天家之威,但此刻含着笑容,眉宇间舒展开来,竟是轻快无比。玄霜斜倚床头,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多说一字。皇帝坐了坐,没话可讲,站起身来,东瞧瞧,西张张,表情始终闲适无比,倒好似得了什么趣味一般。
玄霜微微阖了眼,头痛本来好多了,皇帝来了,她一紧张,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任由眼前的黑一阵阵吞没了自己,她在那惊涛骇涛之中起伏辗转,轻轻易易地翻上浪尖,坠入波谷,更是昏天黑地的没了个方向主轴。
隐约有一线声息,那么远,如同游丝,擦着她的魂灵儿飞来荡去,只是抓不住。忽觉整个身子动起来,勉强睁目,皇帝模糊的面庞映入眼帘。皇帝扳着她肩,面有忧色:“皇儿,哪里不舒服?”
玄霜嘴唇动了动,三分笑意方上了脸,心下一转,倒觉着那笑意更象冷笑,于是唇间一点婉转消逝,轻轻地道:“父皇,女儿无事。”
皇帝深深地看她。倩珠从旁笑道:“公主只是夜里受了惊,受凉倒还是小事。”
皇帝倏然冷笑:“受惊么?”猛地高声喝,“叫莫瀛来!”
不过片刻功夫,莫瀛到了,跪在门外。这房间原有个屏风,刺客一闹连屏风砸碎,早起收拾了一番屏风却尚未备齐,门开着并无遮挡。玄霜见那个白衣男子恭谨而跪,一改之前随性潇洒,可是即使在声色俱厉的皇帝面前,也象是没有惧意,那份恭谨,也不过是为派了他的差事上来就砸了,有所收敛而已。玄霜眼角早了两眼,心内早如一团乱麻,没个线头理处,忽想到自己就这么躺着,一点遮拦也无的落在了他眼内,脸上由不得阵阵火烧。
皇帝问道:“刺客呢,可有线索?”刺客敢于深更半夜独闯尚书府,也不是半点准备也没有,既然逃出了,这半天功夫恐怕是抓不到的,故此单问线索。
“回陛下,查到了那刺客是昨天进的城,落脚在距此不远的升龙客栈,但该客栈应无关系,刺客只是为了便于就近查访。客栈中还有他手下,但逃出尚书府他便不曾回去,估计是早有约定,当臣前往追捕之时,他的手下也都已逃遁。臣只抓住两个,一个活着,拷问中。”
“昨天”皇帝目光锐利闪动,“昨天刚刚进城?”
“从其行为来看,刺客无论对尚书府抑或对御前派遣并无非常了解,单只冲着公主而来。”
皇帝气极反笑:“可是他的消息却灵通得很哪!”
长公主出宫,是皇帝头一天上临时起意,这才是多久,他就得到消息潜入京城。莫瀛默然。
“继续说。”
莫瀛才又禀道:“刺客既是临时潜入京城,说明本巢不在此处,且受伤颇重,必然急于出城隐匿。如今四城门皆有禁卫,只待他自投罗网。”
皇帝笑道:“莫卿这句话倒提醒朕了。刺客既有如此灵敏的耳目,老巢又不在京里,你不妨放他回去,给朕一举端了这个窝!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弄鬼!”
玄霜一颗心悬在半空,听他们一问一答,每多说一句她心便提来一分,听到这最后一句,心里再也吃不住那个重量,嘣的一下,好似心弦都断了。这时难受万分,来不及拿住帕子,喉咙里的腥咸就直冲入口,嘴一张,鲜血在地。
“皇儿!”皇帝只见女儿身子筛糠般发抖,满头的汗,满脸的泪,撑着床沿的纤手探出镶有狐狸风毛的袖管,衬得翠竹一般细瘦,显见得十分病又加上十分痛,皇帝没料着她这样,顿然有些后悔。
耳边听得莫瀛叫了声,他这时无心理会旁事,便挥手叫去。抱起玄霜,低声道:“好了,都过去了。”玄霜只不应,双目紧闭,似乎人事不醒,长长的睫毛又深又黑,上面犹挂着一颗泪珠。饶是病得这么七死八活的,之前皇帝进来她已穿好了大衣裳,头发虽未及挽起可也梳得一丝不乱,这种严谨模样似足了已死的杨皇后。皇帝凝视着她,刹那间有所错觉,仿佛又看到那个即便逼到绝处也力求不失颜面的华贵妇人,他废了她的后位,蠲了她的金册,无论他动何雷霆都只端正身躯垂目而跪,在他最后旨意下达之际,仪容不变,恭恭敬敬三跪九叩,随后起身径向冷宫方向而去。
女儿你很快追得上你娘亲。我不知是好是歹,但是,朕的嫡长女,嘉仪长公主,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一生。
――那个噩梦,你便是如此割舍不下么?
皇帝喜怒难测深沉如海的脸上,真真切切流动着舐犊之情,一刹那的真情流露,尽收吴怡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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