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争端(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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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金铃等不到确切答复,又见两人无视自己存在一般,怒火再次升腾,冲吴怡瑾嚷道,“这么说,你就偏要抗逆师命,行不孝之事?”
吴怡瑾裣衽一礼,说:“师母,纳妾收房,乃文家之事。”下半句不用讲,就是说箫金铃没这资格。
这番争吵听得玄霜震骇莫名,又隐隐好笑。难怪太君昨日听见莫皇后有提亲之意,拒绝得没有一丝通融余地,原来,却原来,这位冰雪砌成的晋国夫人,对天下万事都仿佛不在眼下的晋国夫人,竟然会是有着这样一个性子,那妇人说得粗鲁,倒也有些形象,“你屋里醋汁子拧出来的那位”,只是要把这么一位吃醋呷酸的妒妻,与天外飞仙般的人物联系起来,还是有那么点难度,玄霜急急掩口,差点笑出声来。
文太君但觉怒火腾腾燃烧,直要冲破天灵盖而去,面前这个情形,她不知道确切在气什么?气儿子竟又和她最不喜欢的江湖女子搭上关系;气儿媳妇不贤不淑不容纳妾;可更气的当还属箫金铃这般吵闹,日后传了出去,真是让他们在同侪间羞于见人了。
如今万事都且放一放,唯有请这位恶客速离是头等大事,满厅里都是这位箫夫人拔高的嗓子,太君自忖并不能抢过她的风头去,铁青着脸在案上找东西,文恺之前不久在案前所用笔墨尚搁着,她狂怒之下并不细思,将那只极品缠枝并蒂花形端砚提在手中,狠狠向桌案上一拍:“住口!”
她存心立威,这一记可是使足了力道,端砚沉沉地砸在书案卷轴之上,砚内余墨未干,顿时洇满整幅纸张,而后端砚跳了两下,骨碌碌地滚下地去,摔成两爿。她抓起砚台时被气恼冲昏了头,及至见墨洇纸卷,倒怕污了什么重要东西,留神看了一下,这一看,更是怒火中烧,简直胸膛里都似要爆炸开来。
她儿子一本正经坐在堂前,老娘回府亦不迎接,进来了才放下笔墨敷衍见礼,哪里是在干正经的事情,那是一张写意,画上香霭云飘,衣袂飘转,面庞是被墨污了,可光是那上面几个特点,便知那画得是谁。
抖抖索索地抽出旁边压着的卷轴,一张张都是画像,有的全貌有的只近像,有的写意有的工笔,他那里画得有趣,文太君可看得心寒。她是他的妻,他几乎天天见到自己的妻,不过就别个两三日而已,有这么疯狂思念画不足的吗?她来了也还只是画,一笔一勾都是对她的迷恋。这儿子、这儿子怎地如此不争气!
慢慢转移视线,对准堂下那夫妻两人。她掷砚发威倒似有些作用,箫金铃面上难得出现一丝犹疑,似有所顾虑,要不要继续吵闹下去,吴怡瑾弯腰把打破的砚台拾起来,任残余的墨汁染在皓如白玉的指间腕上,滴滴嗒嗒顺着袖子,又污了前襟。她捧着砚站起来,站得极是缓慢,头也垂着,仿佛只是在端详那个破了的砚台,然而一点闪亮晶莹的东西轻轻飘落,飞快地归于虚无。
她,终于掉下眼泪。
文恺之顿时魂飞天外,紧紧抓住她双手,道:“三妹,三妹,你别哭。这是我错,我对不住你。”
“哼,你说得简单。”答言的居然不是箫金铃,而是太君,“对不起你的妻子,你对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就说得过去了?”
箫金铃一听大喜:“正是这个意思!恺之,这事今天你就想遮过去也不能了。你同怡瑾的婚事,就是我作的主,如今就再作一回主,咱们也算亲上加亲,我把我最心爱的小徒儿嫁给你!你,可得好好待我那倩珠宝贝哦!呵呵呵!”
她说得高兴,到后面已是脸上开了花,索性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文恺之听她说的作主之语,忍不住微微一个激灵,忙看向妻子,加紧握牢她的手,她不挣开,但抬眸一望,眼中已无泪意,这一眼望得文恺之心神激荡,有千万句道歉的话冲到口边但不能言。
他们一个是故意只当没听见,一个是神飞天外,满心眼里只有对妻子的歉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太君和箫金铃这么难得一唱一和竟无应答,不由得各自有些困窘。箫金铃又暴燥起来,呼哧呼哧吭气,眼见得一场辱骂就要开始。
太君实在是恼怒,才帮了箫金铃一句,此时略略清醒了,觉着还是把箫金铃先弄出去为上,当下深深吸了口气,道:“箫夫人,此事我已知,请箫夫人放心,小儿惹出的事,他定当负责。请先回府,静候佳音。”
文尚书是个孝子,吴怡瑾规矩素来也做得好,萧金铃一听有希望,也不那么闹了,道:“看在亲家夫人面上,一切好说。几时娶我家倩珠过门?”
太君忍了又忍,方能以最最平和的语气回答:“来龙去脉,尚待老身诘过小儿。箫夫人且稍等数日候复,你回家,亦请转致陈姑娘,今后行事做人还需庄致些些,才不会让人瞧得低了。”
这是意指陈倩珠行事不端正,没出阁的姑娘与爷们勾勾搭搭,箫金铃大抵也知道陈倩珠的主动多过文恺之,想要大闹,只怕日后倩珠过来了难免要吃亏。她一生不在意过谁,倩珠是她从小带大的,别无亲人,嘴巴又极甜,哄得她件件趁意,心底下已是隐隐把那女孩儿视如亲生,所以眼看这事有了眉目,从来只知自己痛快的箫金铃难得有起顾虑来了。
所以盘算的结果是,她是得顺着太君之意方好,只要撑到倩珠入这府里来了,她对她她活泼讨喜的性情倒颇有信心,深信太君必能慢慢见宠起来,一旦两三年生下个儿子什么的,那时说不定全是另一种格局呢。她心中盘算,脸上神情变化极快,怒容敛去,换上笑颜:“亲家夫人说得好,有道理,这么着我就先告辞了,等着亲家好音啊。”
她来去一阵风,转眼走得没了身影。吴怡瑾依然依足规矩送到大门口,她的意思就不再想回这边了,不料太君料着了,派人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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