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金针(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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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五年开头的日子里,注定不会平凡。在先后经过国公主进封、宗华生日这般轰动京华的新闻以后,又一件大事尘埃落定。太子妃浮出水面。
这桩婚事最终是由皇帝亲自决定,太子妃人选为施家二小姐,施琴清。
施氏乃大离高门士族,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有着上千年的根基,溯其渊源比大离建国时间更久,是大离皇帝奉璧验血,有资格出席的八大家族之一。建朝以来八大家族风云迭起,巍然不倒的唯有三姓,施氏即其中之一。然而正因为家族历史太久,子系分散略有萧条之象,族中虽多有入朝为仕者,但分散于全国各地,并没有形成与高贵门第相等的权势。如今施氏族长这一脉嫡系,子女有三,长子施汗青从军,长女施琴清,向以才女著称,次子施全青藉藉无名。
若论门庭高贵,施氏出一位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亦不为过,但看施氏目前朝中影响力,立这位女子作为太子妃,皇帝深意却值得商榷。
根据传统,八大家族中嫡派子系往往从幼即伴太子皇子等就读陪学,便如以前杨家,杨皇后幼弟即废太子之伴读。然因施氏渐弱,其上三代,与皇族并无任何羁绊。八大家族在验血宗祭中虽不掌握发言权却终究属于最接近这个程序的人,有着外界所难以认知的深远影响,而排除掉与前太子关系密切的几个姓氏,既是最古老家族之一,又能为当前太子铺路的,非施氏莫属。
此举无意间透露出复杂信息,皇帝对于太子略有瑕疵的血统,毕竟是在意的。由他亲自赐婚,当然是对太子的某种保护,可另一方面呢?难道就没有些微不满?联系到柔嘉公主的进封,这种推想便似乎加倍切实。
施家年前便已进京,前日宗华生日宴上,他们也有参加,只是素来低调,只在南园的雅座间里,很多宾客都未注意到,见到施家小姐的更是只有屈指一二。玄霜知后,也有些惋惜,与太子妃当面错过。
自赴宴后,玄霜回府便称病不出,也不见客。莫瀛阻拦她出城,虽未明说,也足以使玄霜变得谨慎一些。翠玉首约未到,后续也无下文,玄霜倒庆幸那天被莫瀛拦住了。落梅对她的好姊妹寄望颇深,见公主胆小,难免有一二句怨言,玄霜和她分析事实,自己极有可能仅仅是太子一块挡箭牌而已,落梅想着有理,只道:“毕竟公主今时不同以往,若有相应机会还是不可错过。否则,娘娘临终遗愿终无可寄托。”玄霜道:“我理会得。”
她闭门谢客,怎奈不是所有访客都能拒绝得了,便如玄霜此刻手中所持一张大红帖子,投刺上面只有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名字:谢红菁。
“谢红菁?”玄霜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皱眉道,“我与她素不相识,何必相见。就说本宫微染小恙,不便见客。”
林深头埋得老低,只答应,并不退出,玄霜问:“还有什么事?”
林深道:“那位谢夫人言道,原是听得公主玉体不适,她才、才、那个冒昧上门。”
玄霜一怔,不由苦笑。人家生病三恳四请这位金针圣手而不得,她却指着生病往外推,找的借口未免过于愚蠢。
她已非从前一无所知的小公主,对于这位金针圣手谢红菁的了解,远比当初陈倩珠第一次提到的为多。叆叇帮太微堂堂主谢红菁,北医淳于极的关门弟子,据说一生严谨的淳于极曾亲口指认她医术超过了自己,而外界向传,淳于极医术已臻天医之境。但北医的承认还不是谢红菁声名卓著的全部理由,事实上,这个女子的聪颖、才干、办事魄力,乃至周旋交际的能力都极其出色,帮主沈慧薇常自认不及。有种说法深入人心,谢红菁只吃亏在比沈慧薇、吴怡瑾等年纪小了些,当年那场门派保卫战未得参予,否则的话,今日叆叇帮主是哪一个,就难说了。
玄霜并不很在意谢红菁那所谓的江湖地位,却无法不顾及谢红菁另一个身份。她是莫皇后的外甥媳妇,二等诚意伯、宁江布政使贾宇秉的夫人。官职上看,贾宇秉只是从三品,可他所拥的后台注定了叫人不敢轻忽。这么一位与皇族有着密切关系的女子来求见,用对待寻常客人的方法更是行不通的,更要防她的来意。
林深观察玄霜神色变化,小声道:“公主,谢夫人还说,她有要事求见,公主如不接见,她就一直等着。”
玄霜咬牙,将怒火按捺下去,道:“两家原是亲戚,谢夫人既有要事,那就请。”
对方来头不小,这些日子她遇贵客有时也会出迎,但今次有意不曾出迎,坐在中厅。只听环佩轻响,裙袂拂动,极有规律地于长廊由远及近,走到门边,稍稍停顿,便见一位贵妇转过当地花屏,现身出来。
玄霜那日在盈福楼远远见她一面,莫瀛说是“脸上没笑容的”、“雪青衫子的”,可是只有条模糊影子,什么也看不清,此际一见,莫瀛那两句形容立时浮上心来,发现分毫不差。谢红菁年纪甚轻,相貌极美,脸上果然不带一点笑容。晋国夫人吴怡瑾也是个冷淡的人,但她无有笑容,往往带着一份随和亲切的气质,而这谢红菁就是彻底的冷若冰霜,连带着能把周围一切都凝冰结霜。极美的眼睛朝着玄霜一扫,竟让玄霜陡然感到一股寒意由心底直冒,传至手足。
她向玄霜敛衽万福,礼仪规范无瑕可击,意态从容:“柔嘉公主。”
玄霜眨了眨眼睛,强自震撼中回过神来,道:“谢夫人,未得远迎,见谅。”
谢红菁淡淡地:“不敢。听说公主玉体微恙,在下不才,愿毛隧自荐为公主请脉。”
终于听出来了,这谢红菁装束、仪表、动作乃至气质都与闺中贵妇均无二致,和玄霜常见的那些宫中妃子也差相仿佛,唯独没一些江湖气,这与晋国夫人行礼随意、刘玉虹大大咧咧天差地别,直到自称“在下”,玄霜才恍惚找到了某种她其实不仅仅是朝廷命妇更大的特色应是武林中人的感觉。玄霜有点尴尬的笑道:“有劳夫人念着,我没大病,不过略感风寒,身体疲倦罢了。”
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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