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使节(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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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气,风依然很冷,花事却悄悄降临。绿叶里面散发着新鲜盈动的空气,天空高渺清澈。
玄霜戴着九翚四凤冠,身着大红褕翟之衣,金线刺绣的九云凤纹如同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在她上首端坐着同样冠冕礼服的太子。鸿胪寺筹备一二月,太子与玄霜做的事前功课,为的便是这一日。
她见到了传说中被剥夺了继承权的右谷鑫王,仓央穆丹。
仓央穆丹穿一件棕色宽松长袍,腰上系带,两端垂于身前,袖子束腕,肩上围的一条毛皮与其说是御寒,不如认为是一种日常装束习惯而已。皮帽下面黑色长发任意披肩,左耳下露出的金色珥珰偶射光芒。他的脸廊清晰而线条硬朗,双眼微凹,眼珠呈现清浅的琥珀色,鼻梁高挺,嘴唇唇纹较深,有着来自大漠特有的性感。
与这位英俊神武的王子相比,草原第一美人阿羡公主吸引的目光更众。她看起来也只十六七岁,一头黑墨长发编成数十条长辫,左右各垂下两条散辫,其余归总成一根大辫,以樱桃红绣巾绾住,自发顶至辫梢,一路四颗珍珠,下面有金坠脚,周边一圈俱系着垂丝铃铛,她或坐或或谈或笑或饮,流水似地响不绝于耳,偏还比不得她那银铃般的嗓子,说起话来一行一串又爽又脆。那含笑的眼睛如夜光琉璃,那柔软的双唇如盛放樱花,那丰满的双颊青春正盛,她大大方方坐在仓央穆丹身边,但凡捕捉到一缕偷窥的目光,非但不引以为忤,反而有意地迎上去,水汪汪的眼睛逼得那些情不自禁者愧窘无地躲闪不迭,她便掩嘴放肆地流出一串清脆促狭的笑,仪态中与生俱来的那股脱跳率直,与中原女子相异甚远。
会面客套而有条不紊地进行。仓央穆丹一边和太子山南海北地随意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上那个琉璃杯盏,醉红的酒色映入琥珀清浅的眸子,折射坏坏的眼神,和总是正襟危坐、然而骨子里散发一股懒洋洋的倦意的太子相对照,好象主客双方都在非常敷衍,而神魂可能都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玄霜想他的真性情恐怕不是这样,这在最初见面时闹的小小风波便可见一斑。
鉴于农苦是大离的臣属之国,这一天皇帝在金銮殿接受了农苦副使呈上的国书以后,并未出现在招待使节的保和殿上,宴会由太子出面主持。由于国书是由副使上呈,皇帝虽显得有些不悦但副使礼节周致恭谨,也就暂且隐忍,可在紧接着的招待宴席上,大离方面要求正使按照臣属的身份行礼后方能入座,仓丹穆丹在听得要求以后不予理睬地直接入座,鸿胪寺大夫出面责其不尊上者的无礼行为,穆丹仅是两眼微微眯起,杀人般的雪亮锋芒自眼内一泄而出,突如其来的霸气狠气吓得那个文士大夫连本来在说的话也忘记了接着说,保和殿陡然陷入剑拔弩张的危机。幸亏此时太子仅仅是雍容一笑,如云卷云舒,化解了那一刻紧张的气氛。
此后玄霜便一直想着,不知农苦那位作为父亲的祁顿王是怎样的雷厉风行恩威广施,才可能使得这个无故失却继承权的狂傲王子能够忍气吞声,甘于现状位居人下。
她忽觉得刀锋一样的利光割过身体,陡然而惊,才见仓央穆丹正含笑注视着她,酒杯举起致意:“柔嘉公主美貌温柔,不可多得。”
语气中殊无诚意,那只是玄霜偷偷打量他被发现以后的随口恭维,听来更象讽刺,真正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他身边。大美人见哥哥对柔嘉公主敬酒,她也举起酒杯,笑道:“公主,我也敬你一杯!”
该有的礼节早已提醒再三,玄霜努力克服她见人脸红、不善言辞的腼腆,也微微笑着举杯相谢。
太子静静注视着这一场客套,仓央穆丹募回头笑道:“太子殿下,如何?”显然是有几句对话玄霜漏了没听清,太子从容含笑,不卑不亢地答道:“右谷鑫王既欲一玩,我没意见。”
阿羡公主两眼放光,笑道:“听说大离皇室家传武学渊深如海,想必柔嘉公主也有着不凡造诣,哥哥自然是和太子比的,我和公主来玩一局如何?”
玄霜愕然,太子亦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头,微笑道:“阿羡公主,我大离皇族惯例武学传于男子,玄霜皇妹向来不会骑马弓箭,令公主失望了。”
“是吗?”阿羡脸上俱是失望之意,道,“我可比不过哥哥,只能和太子殿下玩玩了。”
言辞间大是瞧不起这个文质彬彬的太子,大离方面的官员登时颜面不好看,太子却不以为意,从容笑答:“很抱歉,在下从不与女子比试”阿羡一下阴了脸,太子续道,“如公主有兴趣的话,不必担心我大离无人,我随意请一二位来作奉陪就是了。”
阿羡把辫子放在嘴里咬着,盛满星光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忽然一拍笑,重新充满跃跃欲试的冲动:“好!太子选的人必是万里挑一,我这就试试!”
这丫头,话里话外都不肯吃了半分亏去。玄霜始终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心中却若有触动,微微转过视线,见太子也在看她,是有点担心她吃不了方才那个挂落,玄霜从他们对话中已猜到大概,仓央穆丹自仗勇武,要和太子比骑马射箭等术,而阿羡也想参加,她盈盈一笑,示意侍者斟酒,举杯道:“本宫虽不喜欢跃马使箭舞刀弄枪,那一日却也必定到场,亲为阿羡公主喝彩。”
这番话出口,阿羡公主还不如何,太子却暗暗地喝了声彩,便道:“玄霜皇妹说的是,作为主人理应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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