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争执(4b)(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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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极为无奈的选择,假使黄龚亭摔下深渊未死,事隔十五年,他不太可能仍然逗留在那个山谷之中。
然而除此之外,皇帝甚少掌握有用线索,粤猊跑掉了,京城里有一颗皇帝已能确定的暗钉,但是向来都是猎日阁单线联系,如今猎日阁知查,潜伏极深,皇帝暂时不欲打草惊蛇,他还指着由这棵钉拔出更深的血肉。
找那个深谷是无奈之举,是凭着对吴怡瑾惯常的信任。吴怡瑾从来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她说那深谷摔下去有死无生就一定是这样,黄龚亭不可能是侥幸逃生,他之所以死而复生必然是深谷之中另藏玄机,有一个外人所不知的逃生通道。
这深谷既是一个隐藏极其之深的逃生通道,在那片延绵千万里的深山之中,有虎狼驱驰、毒虫成堆,也有阴风嗖嗖、厉鬼绕身,更有着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原始荒凉,在那种恶劣环境之下,这个隐藏极深的逃生通道的深谷,始终不会被轻易放弃。即便时隔十五年,仍然值得一查。
天边的晚霞铺陈开来,半个山头如同染了金子一样,流光溢彩。吴怡瑾孕后易倦,皇帝细瞧她的神色,虽贪恋难得相处和谐的时光,终究违心道:“你回吧。”
吴怡瑾道:“陛下常递消息来。”
皇帝喜欣欣地笑道:“行啦,你也学着罗嗦了。”
吴怡瑾骑在马上,回过头来。从她这里是望不见沉香阁,但是皇帝想必老早不在那里了。她出了一会神,这才按辔缓缓驱驰。
回尚书府暮色已深,文恺之躲在书房里。吴怡瑾看过女儿,他还未回房。便亲自端了一盏莲子羹,走到书房来。
文恺之既未看书,也不做任何事。他就是那么呆呆地坐着,好象是在出神,又好象灰心失意。
“恺之?”
吴怡瑾叫了两遍,他才听见,回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回来了。”
“你有心事么?”
“唔,没有。”文恺之搪塞道。“有点伤风,只想坐一坐。你今天见到公主了?”
“是。”
“然后去了分舵?”
吴怡瑾没有出声。
文恺之的脸就此白了一白,轻声道:“陛下他回来了么?”
沉香阁那个地方,别人丝毫不觉有异,在文恺之是一生不能治愈的伤,他要是注意到她地行踪,便无疑能猜测得接近真相。吴怡瑾道:“这件事还不能外扬,恺之,你且别声张。”
“太子和皇后还是不知?”
吴怡瑾想了想,道:“我没问。但是,也许还不知道。文恺之冷笑:“这位皇帝陛下真任性,满朝无主人心惶惶,焉知太子还能压得住几日风声?国之无主。国将大乱,君不为君,臣何由之为臣?”
书呆子激动起来,满口掉书袋。吴怡瑾心烦意乱,不打算同他之乎者也的讲道理,若告诉他皇帝此去一半倒为了她,他也同样不舒服,况且这件事实在机密。打交道的对方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对他实无半点好处。
她便道:“恺之,我有件事同你商量。”
文恺之正愤慨,随口问:“什么?”
“容桢遇险,生死不知,我想。我要回清云园一趟。与慧卿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文恺之一愣:“昨天亦未提起。怎么突然就”
“我想来想去,光是送个信回去,实在不妥当。恺之,对不住了。”
文恺之静默半晌,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十来天,多则”
“多则,等孩子出生也不会回吧。”
吴怡瑾就是这个意思,不知道猎日阁在对付她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相应的防备措施是必然地。她拖着个身子留在这里,委实不方便。更重要的,皇帝这边已经动手,猎日阁估计也会采取行动,尚书府虽有严密保护,对于真正的武林高手而言,是挡不住的。她留在这里,最有可能遭殃的是文恺之和他的母亲。
然而文恺之的生气也是很正常的反映,她毫无理由地跑到帮里总舵直至把孩子生下来也不回来,这是万万说不过去。
“恺之,我也是今日方知,有个仇家,也许会生事。我留在这里,对你、对我,都很不安全。”
文恺之笑道:“是有个仇家么?还是,有个冤家?”
吴怡瑾想了一想方明白,气得浑身打颤,不说话。
文恺之自觉说得重了,一时理亏,也不开口,但见她要走,忙道:“你去哪儿?”望着她头也不回,背影消失于门外,白色衣裳的丝丝缕缕好象渗进黑暗里,他再也抓不住似的。他猛地打了个寒噤。
追到房里,吴怡瑾在收拾行装,一件绸缎的衣裳又冷又滑,她一个不防,那折好大半的衣裳顺着她的膝洒了开来,落到地上。她慢慢地重新举起来,打理衣袖,对襟双折,她的手指映着雪白的衣裳,衣裳微微地颤栗着。她不欲如此,可是这双手就是无法宁止下来,她想:“我腹中有着孩子,脾气便怎地如此糟糕?”越这么想,越是抖动加剧,而腹部则是隐隐难受,那未出世的孩子责怪母亲:你在生气,怎么拿我作筏子?
一双手伸过来,文恺之死死地压住她折衣裳的手:“三妹,别走!”
吴怡瑾看他无精打采,眉宇间均是焦虑之色,决定再同他谈一谈:“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好,我听。”文恺之道,“你说,但是我不会让你走。”
吴怡瑾气得笑起来,推开他地手:“你情愿有人杀了我,也不让我走,是不是呢?”
“谁会杀你?”文恺之瞪大双眼,“你这样好,这样良善,而这样温柔美好的女子,是谁能忍心杀你?”
“想我死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能叫我这样畏惧。”吴怡瑾幽幽道,“恺之,我不但是要躲开他,而且,是要寻找机会除掉他。否则的话,我们以后一定永无宁日。”
文恺之一怔:“是谁?”
那个人,你也知道。吴怡瑾默默地想,该不该告诉他?她或有犹豫,然而,皇帝隐瞒了生死追查来地线索,她轻易吐露出来,岂不是太对不住他?
说与不说,只在一念间,但是这样一犹豫,文恺之也看了出来,她是不愿意知无不言。他们夫妻两个,日夕相对,终不能坦诚相见?霞光万丈的日子里,阴霾短暂地隐藏起来,可是霞光终究散,那片阴霾终究也还是存在的了。他知道她必有她的难为,只恨自己是一个文弱书生,样样不能够帮她。她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毕竟是不一样的,休说他挤不进去,就想挤进去,她也不愿意。
“恺之”
文恺之作势不叫她开口,直直望进她眼眸深处:“三妹,你只告诉我一件事。”
“你说吧。”
文恺之却又不开口了,心里跳得厉害,似觉一下下跳到嗓子眼了,他又想不问,妻子是那么聪明剔透的一个人,她做事向来都有分寸地。然而怀着身孕,因着一席话就要舍他而去,并无归期,多么严重的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按妻子的性情决不致如此,他不知其中发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大事,竟叫她决绝至斯。
倘若真是仇家呢?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就算行事温和无伤,人在江湖结下仇恨亦是寻常之事,休说是江湖,她这样一个不结怨的女子,在她帮里估计恨之入骨地也不少。所以未必是没有这样一个真正地仇家在,伺机趁她最软弱之时前来刺杀,她留在尚书府,确实太也危险。
他翻来覆去想着,终于道:“三妹,我陪你一道回去吧,你等我,明儿上朝我便向太子请假。”
这倒是吴怡瑾不曾想到的,看着他不语。文恺之急道:“我陪你走啊,你这样,又有危险,独自回去我怎能放心?便有危险,也是我俩在一处地好。”
吴怡瑾心中有一千一万的焦虑,巴不得最好马上跳过四五个月去,分娩完毕,她才可以赶到洪荒雪岭,免得皇帝一人在那里摸不到头绪。可是这些日子也不是那样容易过去的,他既坚持,免除纷争的最佳办法便是依着他。四五个月之后,或许又是一番光景亦未可知。皇帝不能够失踪这么久,顺利的话也许那时问题早已解决了。
她叹了口气:“好罢,婆婆若是依允那你我一同回去。”
文恺之雀跃起来,笑道:“好好,母亲那里是无有问题的。我去说。”吴怡瑾心里可不这么认为,想叫他等等再去,请完假势成定局以后再提,他却等不及,立刻就跑到母亲上房。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太君身旁的大丫鬟银香来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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