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七章 君抱碧海珠,我怀蓝田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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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抬出东宫,月斜向西。
玄霜坐在轿子里,便不免昏昏沉沉,直欲朦胧睡去。
这一天太子大婚,万万料不到最累的竟是自己。
代拜天地,劝太子,说得口干唇裂,太子到了书房死活就不肯动了,她又赶着到洞房安慰新妇,当然还是说太子酒醉无法起身,太子妃且请安歇以待明日。----至于明日怎么样,总和她无关了罢?
大半天奔走忙碌下来,浑身骨酸得很。金枝玉叶,就算这半年多来稍事风霜,也还是不能习惯。轿子抬得很稳,偶然有微微地倾斜摇晃,坐在里面,时间长了,好似回到不久之前坐惯了的船上,神智渐渐模糊起来。
她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她既未梦到日常挂念的人如莫瀛母后,也未梦到常常回去的那座荒凉冷宫,而是在她一个全然不识的地方,到处是参天大树,森森的有阴冷之感。
她不象是在走,倒象在水上飘似的,掠过一丛又一丛的密林,追逐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人,他背影高大,暗黄色的大氅在风中飞舞,这个人大踏步朝着前面走,速度极快,无论玄霜怎样赶,都始终离他有一大段距离,始终隐隐绰绰地只能看到一个并不相识的背影轮廊。
她焦急起来,也不明白为甚么自己要追赶他,反正心念里有着固执的认定,是一定要追到他。其人如风,很快就要消失在莽莽密林之中。她想再不出声就迟了,忍不住大叫:“喂,等一等!”
那人听闻呼唤,停下了脚步,并且慢慢地转过身来。玄霜一口气奔上去。望着他陌生的脸发呆。
说是全然陌生,又不尽然,他是那位农苦右谷鑫王仓央·穆丹,一个和她有着约略相似地身世的失势王子。
只是自己怎会见到他?玄霜不禁深深地疑惑,未经三思的话突口而出:“你不是回国了吗?”
穆丹不语,向她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玄霜惊得往后退却,浑身冰凉。
“公主。柔嘉公主!”
穆丹的声音在很远很远地地方传来,一根针似地钻入她脑海。她捧着痛楚欲裂的头,慢慢地醒过来,愣怔不明。
遮蔽不见天日的密林,浓郁的参天大树之下,男子披着大氅,双肘互抱笑新笔趣阁地看着她,黑暗中面目混沌不清,只有雪白的牙齿明晰可见。电脑站
玄霜倏然而惊,这正和梦中所见一模一样。连那个人,也是一模一样。他是仓央·穆丹,农苦右谷鑫王。一时之间如真如幻,她反而糊涂起来。倒底她是醒了,还是在梦里?不对,就算在梦里,也不该无缘无故梦到这个相对而言很陌生的男子,可便是醒了,她难道又该身处于密林、见到这名男子么?
“你----”她开口,语音里透着惊慌,“你是何人?这是哪里?”
“哈哈哈!”笑声惊起一串飞鸟。仓央穆丹无肆而放诞,戏谑道,“公主不认得我了?你的记性可不谓好啊!”
玄霜愈加戒备,极力保持着镇静:“穆丹王子,你不是回国了吗?何以去而复返?”
“唔,”穆丹笑新笔趣阁地首肯。“这句话聪明一些了。我是去而复返。顺便,把公主请出来了。”
玄霜颤声斥道:“仓央穆丹你好大胆!农苦不过是我大离臣属之国。竟敢如此对待本宫!你可知这京师重地,本宫一旦失踪,你也日夜休想得以安宁!”
穆丹两手一摊,状若无辜道:“我知道啊,但是我请公主出来,也是不得已,公主若不跟随在下,那么在下的麻烦或许就更多了。手机)”
玄霜惊惶无极,然而有一件事逐渐浮上水面,自己被这个人所劫持是确然无疑地了。农苦和大离正在通力合作期间,按理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仓央穆丹既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说明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小,则关乎事涉局中的她和穆丹的安危前途,大,就可能关乎两国的相交前途了。
她想来想去,终归猜不出穆丹的用心,一定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导致此意外,但她既然不知情,又为甚么要将她牵涉在内呢?不过料来以自己的身份,穆丹劫掳了她,最多是要利用她,不敢对她如何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这其中地关键搞清楚。
思量既定,神色便缓和下来,道:“右谷鑫王,你我也算故人,有什么话,你不妨开门见山地说出来吧。本宫若可以有所助力,自会酌情相助,若是不合情理之求,右谷鑫王你也当知,这里终究是我大离京都,凡事三思而后行。”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滴水不漏。仓央穆丹怔了怔,笑起来道:“公主好一张利口,在下甚服。”
他停了一停,想是在斟酌开口,但是思忖有顷,仍是笑道:“在下唐突请你来,倒不为请公主为难,只是有件重大的事情,我不清楚公主在这里面担当了什么角色,没奈何只得铤而走险。但如今你先不用预闻,如果那件事对出来,竟和公主无关,那么我自会完璧归赵且向公主陪罪,如是有关,那----到时候再说罢。”
世上事,都怕模模糊糊摸不到底,两面三光,如今只看见刀子面上的锋芒,连对面物体是个甚么形状都看不出,只有叫人徒自不安。玄霜恨得咬牙,忽见那可恶的人走近前来,她便勃然变色:“你干甚么?滚开!”
穆丹笑着不作声,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你是不是冷了?”
确实冷了。这秋凉地晨风,又是穿梭于林间的,比别处更冷些,她穿得是单衣,从一醒来一面说话就一面止不住在发抖,寒冷、惊慌和惧怕等等揉杂在一起,她竟未察觉为何而抖。直到穆丹这件披风上身,陡感一暖,便紧紧拉着捂紧了身子,穆丹身形高大,这件披风更是飘飘荡荡宽大得很,玄霜由是把小半张脸也一并藏在里面。
这是她由小到大的习惯,遇到不能理解的令她害怕的事情,头一个想到的,是把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藏匿在黑暗之下,悄悄观察他人。近来久已不曾如此,但是乍逢危险,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这么做了。
“走吧。”穆丹说了句,把她拦腰抱起。玄霜惊道:“不可放肆!快把我放下来!”穆丹嗤之以鼻:“把你放下来,国公主娇滴滴的,咱们得走到几时啊,那可坏了我的大事。”
玄霜窘迫不堪。与陌生男子接触,这非是头一回,但葛容桢给她暖阳般地感受,和他在一起很自然,殷青荒却如大海般浩瀚无边,她偎在他怀中只有仰望的心念,而仓央·穆丹,这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男子,她从初见就感到他阳光爽朗的外表底下,藏匿着的某种黑暗----与她相仿的黑暗----他们是同一类地人,于是她从不敢轻易地靠近。未料终有一日他们还是发生了如此紧密且危险地关联,这个人,将会带给她一些生机,抑或是会把绝大的危险带给她?
他身上有着草原地气息,清新而微微带着野性。带着她走得很快,仿佛纵马奔驰般的极速,两边的树木象是深黑色的幕布,不停的掠过去。玄霜不能再看了,紧紧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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