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章 东风无情(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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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心里话,阿羡便开朗得多,也难怪,要她那么外向的性子,这几天一味藏着掖着保持神秘,那也真是太难了。
她索性连与太子的始末都巨细无遗告知玄霜。
太子对她很冷淡,不仅是她,对任何妃子都冷淡。而嫁进东宫,搞不清状况的她,又与太子妃失和,太子原对她有三分客人似的客气,但自她和太子妃闹翻以后,太子偶尔见她的神色里都似乎带着隐隐的厌恶。奇怪的是,太子对太子妃的神态也是差不多的。
这种情形在一位新侧妃入宫后有所好转。
这位侧妃姓陆,年方十六,是一名知府的女儿,官是很小的官,也不在京供职,不知怎地就被皇帝看上了,亲自赐了婚。
陆王妃进宫后,因为地位卑微,被其他那些不得宠然而出身高贵的妃子们所鄙薄,陆王妃性格活泼毫无机心,同样外向但是也同样寂寞的阿羡同她走得很近。宫中霖妃生辰,皇帝随意叫了几个得宠的妃嫔及子媳一起用宴,不知道怎么一来,陆王妃喝一杯就醉,皇帝叫太子照顾,从第二天起,太子和陆王妃就走得颇近。好景不长,陆王妃莫名失足沉水,当夜仅有阿羡为她送殡,太子醉眼迷离中把她当成了伊人归来。
“他把你当成陆王妃?”
阿羡冷冽一笑:“陆王妃就是个影子,他怎会在意死去的一名小小侧妃,他是把我当成了影子的影子。总之。承错爱,结果就是这样了。只是我福重,可不是他情多。”
玄霜听出她语中地怨怅,以及凄苦,不觉微笑问道:“你爱他?”
阿羡并不象一般女子那样忸怩。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爱他!刚到大离赐宴那会儿就爱上他了!我崇拜他!他好厉害,我哥哥那样的人都只能甘拜下风,他眉间就能逼出剑气,这在农苦,能做到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无不都是老头子了!所以我把他当作神祗一般的人物,这辈子我只能仰攀,我希望他能低下高贵的头颅俯视我一眼就够了。可惜他根本连这种最低微地要求也不肯!”
玄霜叹了口气,瞥着阿羡涨得满脸通红的脸,盘算良久,是否帮她一把,终于说道:“小嫂嫂,你放心。”
“嗯?”沉入遐想的阿羡清醒过来,便是一怔。
“我见过沈慧薇,长得极美。”玄霜想起那个月夜,那个月下徘徊的女子,似乎已经是很漫长的时间。上辈子的光景了,而今心境性情皆已改,“然而,却已过了青春正盛的如花年岁。小嫂嫂,你完全无需自卑,以容颜论,你和她是两种不同的容颜。她如月之清,你似风之烈,全然不一样地风格,不能够加加减减就得出谁比谁美的结论,而她的年龄更是无法与你抗衡。太子爱她。多半是因为,太子他是个长情的人,说得好了是重情义,另一方面来想就未免有些死心眼。这一段感情,他得到过,无奈又放弃了。和皇家有过这样牵缠的女子。这辈子有别人敢娶吗?她还能得到幸福吗?显然不能。所以,太子总感到愧疚。好象欠了对方一世的幸福,他们常年不相见,即便相见也是缘份已断,我不相信天底下会有那样永远隔开时空的深情,心底的那份牵念,慢慢地沉淀下去,不再是一种深切热烈的感情,却只是成为了一种怀念、一种习惯、一种负疚的责任感。这种怀念,如果不受到冲击,就不会减轻,但受到冲击以后,就能看得出来他那种感情随着时间地流逝渐渐淡薄。太子,早就没有自己想像得那样热烈深沉地爱着她了。”
阿羡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有一丝困惑,即使她的大离语言精熟,但是对于玄霜这般拐弯抹角地充满了华丽词藻堆砌的开导,仍然有点似懂非懂,大概的意思却是明白的,嗫嚅道:“是这样吗?他已经不爱她了,却不肯承认。”
玄霜进一步说得更清晰:“那位陆王妃家世、身份都没有哪一样能够抬得出来的,为何父皇为特例招她入宫,知府女儿许给太子做侍姬就不错了,又何必赐予侧妃这么高的地位。父皇为自己宠妃生辰设宴,为何会邀请一个并不得宠的太子侧妃,要知道,她和你、和太子妃嫂嫂是全然不一样的,不是皇帝想到,决无资格赴宴。所有种种优待,只是因为,陆王妃,象沈慧薇。”
阿羡道:“是啊,她是个影子,好多人说她有几分象沈慧薇,尤其是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地了。”
“你也说,太子有段时间和她走得近不是吗?太子,就移爱了呀。。1-6-k,手机站ap,。”
“但太子他明明喜欢的还是”
“他衷情的是一个影子,他自己这样认为,所有的旁观者也都这样认为,但是你能肯定天长日久,他不会对这个影子产生独立的感情?感情对于太子而言,是个永远看不透的疽痦,是太子地优点,也是他缺点。若非对那个影子有了一点真实地心意,陆王妃失足溺水,他何至酗酗大醉?”
阿羡抿着嘴,半晌道:“真是复杂,也很有道理。”
“小嫂嫂,”玄霜含笑握着她手,“所以你只管放心吧,日后有了孩子,太子迄今为止唯一的孩子,他不会不喜欢这个孩子地,只要他接触这个孩子,就等于接触你。他就算是因为孩子,也会对你开始好起来,小嫂嫂这样聪明,这样美丽,慢慢的,他会发现你的优点,太子是个长情的人,他一旦对你好了,那就是好了。”
阿羡目光刷的明亮了一下。想说什么,又顿住了,表情依然在犹豫。
玄霜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只是小嫂嫂,别再做他不喜欢的事。”
陆王妃受宠到溺水,听起来就不正常。前半截是皇帝安排地,后半截却是谁的主使?玄霜心里迅速想过一遍,太子妃似乎尚不需要对那样一位没有地位的侧妃戒惧至此,剩下来最有可能动手的却是谁?阿羡果然连连眨着眼睛,仿佛掩饰去一些什么,募然扬起笑脸,把那点犹豫抛至脑后,笑道:“是的。你说得很对!我喜欢太子,他喜欢地就是我喜欢!我决定了,以后不再做让太子不高兴的事情,我会和太子妃好好相处,我会全心全意地对待太子,而且我会生养我们的孩子,让我们的小孩健康快乐的成长,让我们的小孩不会感到一丁点的阴影!”
玄霜微微一笑,没有接口。这几句话,上午说了。下午,火凤就会传到太子耳中吧?只是火凤的存在,阿羡绝不会知情,故而太子会认为这是阿羡由衷之语。这,也算是她不动声色地帮助了一下极有可能是未来储君的母亲吧?
阿羡热烈地拉着她手,道:“玄霜,我知道你有段时间不大高兴见我。因为我对你用过什么,而你,似乎是知道的,对么?”
玄霜微微一慌,随即作出诧然的神气:“事后一些蛛丝马迹。我也只是推想,不能确定----那竟是真的?”
“是。”阿羡点头,“我对你用了瞳术,那是可以控制一个人心神的一种法术,唔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一种不正当的巫术吧。”
“”玄霜不知怎样的表达才算正常。
“玄霜,对不起。”阿羡道。“我决定重新来过,我不会再用那些法术害人。只要太子他爱我,我再也不会用那些害人的东西了,一切都重头来过!”
玄霜眼珠微微转动,心底暗叹一口气。
这几句话说出来,又是全然的反作用,把之前她巧妙引导地一番苦心就付诸东流。就算陆王妃是她害的,原来也没证据,可是这么说了,就算陆王妃不是她害的,也立刻套上去了。---怎能指望太子原谅她?
这姑娘,若说她单纯,她分明怀有不纯的动机,然而却又全无深谙此道地机智狡黠。
日子象流水一样过去,之前玄霜所担心的一样也未发生,阿羡到这兜鍪山来,居然平静一如往常。阿羡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到了六个月的时候,已经很看得出来了。她身体很好,几乎没有不良反映,挺着个肚子,还是天天爱玩,弄得京城里的皇帝反而坐立不安,三天两头有旨意下达,并派了不少稳当的嬷嬷过来。玄霜暗自冷笑,要做祖父的人,似乎比即将做父亲的还着急。
也是难怪,那位眼看着寿限一天短似一天,偏偏天下趋势却不能如他所愿在掌握中,他一生眼光无差,但不知可曾为选了这个太子而懊恼,夜半,可曾有过为了那个女子把将朝政翻天覆地地改换而后悔?大离的江山,若是无嗣的话,便是一片风雨飘摇,而这一切,说起来,也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吧?
不能否认,玄霜想着这些的时候,是微微有着畅意。
偶尔她的目光长久落在阿羡日益隆起地腹上,她也会感到自己有着些微别样地意义,似乎有种预感,如此平静,不过是勉力掩盖着底下险恶万分的暗流而已,那道暗流,离冲出来地日子,不远了。
说着有事,就有事了。
其实也不算甚么意外,京都有一位夫人征得了太子首肯,前来探望羡王妃。
这几个月来,各路人马的讨好、送礼就未曾止歇,这些礼物通常是过了几个月还是包裹得好好的,只是蒙上层灰而已。毕竟,出了莫皇后那样的事,宫里就有不成文的规矩,不用赠礼。也有几位公侯夫人等过来,不过通常是只在外围住一晚就走,大半不能见着阿羡,因着阿羡住在宫外头,明令禁止她见外人。
然而,这次来的人,略微有点不一样。
来的是文尚书的母亲,太君夫人。
阿羡在大离举目无亲,既与太子妃闹翻,很多人更畏而不敢与之结交,只有几位,或是与施家不和,或是底气甚厚,两面都不惧两面都交好,阿羡本就寂寞,与这几家就走得分外的近,文太君也是其一。在兜鍪山住了几个月,玄霜话语不多,也没有精神成日陪着她,其他人不可能被允许探望,阿羡便想起她来了。
文太君是京城内公认的亲厚长辈,无数心比天高的一品诰命皇封,提起她来,都是极端佩服。文太君并非是那种对于权势、关系表现得极为热络的人,但是相当心细,能力范围以内,亦总是乐于助人,文太君本身学问渊博,常令人生出一席谈话受益匪浅之感,是以当初莫皇后,而今太子妃,都肯引为知己,便是玄霜自己,远离京都两年,文太君与她也未曾断绝联系。
只有这样一位受到上上下下公认赞扬、做事出了名的稳妥的老太君,她来陪伴怀孕的羡王妃,才能够得到通行。
当这消息传到阿羡这边,异常兴奋,玄霜有些不解,任凭怎么敬重文太君,将其当作长辈看待,玄霜不认为文太君除了谆谆善诱以外,还能陪同阿羡做什么?年龄身份摆在那,只有更加生份,恐怕还比不上她呢。
阿羡笑道:“自然不是太君一人来啦,还有她家的一位呢。”
“谁?”玄霜皱了皱眉,笑道,“别故弄玄虚啦,是谁要来?我想不可能是晋国夫人。”
阿羡撇了撇嘴:“文尚书都见不到这位倾国倾城貌了,难道我还能请得动那一位?请得动,也不要。”
玄霜觉得话里有蹊跷,忍不住问了声:“文尚书和我老师,又吵架了么?”
问出了,方知不妥,毕竟是未出闺的少女,怎么去管人家的家长里短是非起来了,脸上微微一红,移开眼光望着别处。
阿羡不讲究这些,也未发觉她的异样,笑道:“玄霜,你在这躲了两年,真是有点,那个什么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了。”
玄霜嫣然道:“是是是,我是躲在山里一概不知了,小嫂嫂你也真是厉害,连我们的谚语都能随口道来。”她这两年执意不问世事,逢年过节回京,吴怡瑾又是从来不参加皇亲国戚那些宴会,若非特别打听,那还真是一点儿风声也不会听说的。
阿羡道:“唉,你不知道呀,文尚书和晋国夫人又闹了别扭,晋国夫人回到期颐,有一年多了!现在跟着文太君过来的,是如夫人,就为了娶这位如夫人,才把晋国夫人气跑的!”
玄霜意动,真的很想问下去,转念想到莫瀛,他大概不大喜欢她总是过问这些事,便笑而不语。
阿羡谈兴正浓,毫不理会玄霜的态度,跟着又说了一句:“说起这位如夫人,公主你也认得。”不等玄霜问,径自道,“她叫楚若筠,还记不记得?”
“楚若筠?”玄霜想了一会,摇头,“不记得了。”
她一问摇头三不知,阿羡有点没趣,好在她俩一个病人,一个孕妇,都是极贪眠的,聊了一会,各自去睡。再后来阿羡便把这事给丢开了。
然而,玄霜心里的波澜,却远远未能止息。
楚若筠!她记得!
就算是不记得这个名字了,她也忘不了另一个名字----葛容桢。
正是那次,她初次认识葛大哥哪!
但那楚若筠一介贫苦孤女,父死后回乡,怎么两年一过,她居然就变成了文恺之的如夫人了?
眼前掠过楚若筠秀美绝俗的容颜,玄霜唇边不禁浮起一缕冷笑。看似专情的男子哪,原来,到最后都是逃不过那色字头上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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