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三章 风月凉生(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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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雨过后,王后倦极,沉沉睡去。
耳边不再有她软糯的、但是一句句意在杀人的语声,祁顿王似乎冷静得多了。
他慢慢抬起身来。
一夜数次,但沙漠之王虽已老去,那棕褐色的肌肤下犹自燃烧着熊熊烈焰般旺盛的精力,鹰隼般的眼内冷醒锐利,全无欢情过后遗留的痕迹。
悄无声息地离了宫门。
其时夜凉如冰,掠过宫殿顶尖的风有如刀割,满天星子嵌在漆黑的天穹以内,闪着微弱的光。
祁顿王可没有大离人一颗星宿照一个人的想法,只是抬头望向苍穹,只觉得阴云欲摧,心中隐隐约约跳动着不祥的心事。
来到空荡荡的大殿以内。
上夜的侍女悄然点起牛油烛,再安静地退下。
她们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大王,每到后半夜,几乎都会独自一人,走进这空阔无人的大殿。
整座殿内只有一样摆设,而这个摆设也素为宫中每一个人所知。那是一个沙盘,上面按照真实的比例,堆砌出农苦以及周边相邻国境、部族的山河地图。
农苦两个最强大的邻邦,一是大离,一是瑞芒。瑞芒三面山一面水,地形上而言,对农苦威胁很小,偶尔边防有点小小的摩擦,不在话下。大离却是一向以来都是农苦欺负的对象,农苦物产不及大离,国力不及大力。地势资源不及大离,乃至经济文化等都不及大离,两国相交边界延绵数千里,各方面而言农苦都受了大离最深的影响。
只有一件,大离地骑射战力远不如农苦。ap多少年来大离都是农苦善于欺负的对象。直到出现了雄才大略的皇帝,嘉丰十四年一战农苦元气大伤,此后数战皆败,不得已稍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然而,真正危胁到农苦的,并非是这两个强邻,瑞芒或大离。真正影响农苦局势地,是农苦周边的数十个部族以及同样以游牧为生的小国家。
农苦本身就是个游牧民族。成长过程中吸收了很多部落氏族,但周边有更多未曾收伏的部落国家如图尔、严狁、山戎、铁佛、栾提乌鞑、裴满、跖卫塞等,对农苦来说,他们才是时刻需要防备的狼豕之辈,只要农苦这头猛虎稍稍地打个盹,总有个吃亏的时候。
而如今
祁顿王明利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一个地方,慢慢地,从中流露出苦笑的意味来。
让穆丹回到他地封地。
让穆丹转回右谷鑫王的专属王庭。
呵呵,自己的王后,精明了一辈子。可是,终究不是沙漠中长大的鹰啊。她全不明白,农苦游牧为主的特性,更不知道。大离重文轻武、藩属割据,怎么可能同一时间出兵两国同时大胜,若不是大离串联了背后那几只狼,许之以利诱之以欲,这几只狼同时发难,便似一把尖刀狠狠剜进了国中心脏
每次祁顿王想到这件事,就会有一股乌浊的气,憋在胸口无从发泄。胀得胸膛隐隐作痛,杀意凛然而生。
大离只伸了一次手,过后他却不得不为此付出了十年的兵。电脑小说站
哼,哼,只要他在位一天,就不能让这一幕重新上演。
眼下国中平安。然而四下暗中涌动着的。正是多年前曾经经历过的相似的危机。
穆丹,他喜爱而又顾忌地儿子。他终于等不及了,他的雪雪利牙、尖尖利爪已经悄悄伸出来了。这头孤狼,这头将要蚕食,将要侵吞的孤狼,他究竟会走向哪个方向?或者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或者是,把农苦数百年辛勤基业全部败光他甚至不等他死,就已经耸然欲动了,孤地王后,你就不曾看见吗?
这个时候放他回转封地,便是放虎入山、纵鹰上天,事情断无回转之机。
然而,让他生?让他死?
扼杀将会成为空前绝后的一代狼王,还是扼杀农苦前所未有的危机?
祁顿王不知道他决定冒险,赌一把,就趁着他还能控制的时候,赌一把。
次日,绵绵公主亲降驿馆,极力邀请玄霜到她的府邸小住,玄霜盛情难却,于是同车前往。
作为国公主不可稍离的带刀侍卫莫瀛,自然也是要跟去的,而且农苦男女之间的大防远不如大离,他跟过去也不算违制。
人在旅途,国公主地排场几近简化,莫瀛以最快速度做好一些安置事宜,将出发时,忽然转头望着院落里空空如也的一块地,神情有些怔忡。
好象少了一点什么多日来的习惯,突然消失,就好象成了不习惯。
阿羡阿羡公主,那藤萝般缠着他的女子,她在的时候他心惊胆战,眼角里瞥着玄霜的一喜一怒神思渺渺,而今天,她未曾出现,他居然有着恍惚地不安。
是听说绵绵邀请玄霜,她有意避开了?
抑或,是更加不怎么美妙地推测,阿羡,她是遇见什么意外了吗?
莫瀛稍稍皱了下眉,那位初见娇纵、可着心儿往上爬的女孩,才十八九岁、既为人妇又险些为人母地异邦公主,只有接近了,也才能发现,原来她也是有着说不出的苦楚。孤孤零零,在农苦别无亲人,他不曾对玄霜实言以告,可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将她重新带回大离。他给不起她爱、亲情,甚至友情,起码可以给她以一生无忧的照顾。嫁入大离,便是大离的人,并不是能够随随便便这样双手送出去。心里就无有负担了。
他相信太子能接受他地决定,只是玄霜,他想玄霜还欠缺一点时间。
玄霜掀起轻帷,探出头来,笑道:“子韶。好了吗?我们出发了?”
仓促间,他收回远远扫视的目光,微笑着颔首。
绵绵抿嘴笑道:“玄霜姐姐,这位将军好似在等人?”
玄霜一滞,微带窘迫地瞪了莫瀛一眼。
莫瀛无奈,也是拖不得了,低声笑道:“你总爱多心,我们走吧。”
绵绵虽是祁顿王和王后爱女。但她并没有住在王宫,而是住在贵族云集区域,包括穆丹和浣摩,都是在这一带,号上王坊。从驿馆到上王坊,有一条不短的路,途中经过王城拂林最大的一个集市。
玄霜不是好奇心极重的人,她自到农苦,该看过地觉着看过了,这个集市也穿行过两三次。对此毫无兴趣。
绵绵却不同,农苦的女孩儿不象大离那样是必须被珍藏起来了,然而王后却似乎有着某种奇怪的情结,尽管不去管束其他公主。却将她自己的女儿十几年如一日的藏在深宫。长女雍容,新笔趣阁绵绵,都是如此,因而尽管草原上公推阿羡公主为第一美人,很多人私下流传,雍容公主也许比阿羡更美。阿羡和雍容先后出嫁,草原上真正的明珠就剩下了一颗,那就是最小的绵绵公主。国人爱护。祁顿王亦宠若珍宝。
她按照母后的要求日复一日藏于深宫,本心里却还是有着农苦女孩儿天生地外向、热情和好奇,所以难得出来一趟,她每次都是骑马驰骋,纵横草原,只是这回陪伴大离国公主。玄霜是不会骑马的。她也只有陪她坐车,一路上两只眼睛就不离开外面。跃跃欲试的时常探头出去。
只听得一阵轰闹。
玄霜听不懂,那是一阵农苦语:“走走!哪来的东方少年不懂规矩!”“抢了我们的位子了,快滚开!”旁边有人可不依了:“这地方你们买下的吗?他在这里坏了啥规矩?”“我们爱看他的,不爱看你的!东方少年,别走!”
东方少年?绵绵一听,兴趣更为浓厚,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瞧。
绯罗轻衫的少年懒洋洋地笑着,两派人为了他吵得正凶,其中不乏有年轻的少女,激动得脸红耳赤,他很有耐心地听着,却是置身事外地神情,深墨般的眼眸里蕴含着某种十分动人心弦的味道,仿佛天塌下来也漫不经阳光很好,洒在他黑曜曜的长发之上,其色如金。农苦多沙,多尘,肥沃之地也多见草原不见水,可是他地绯色轻衫风中微扬,洁白细腻的肌肤闪着如水的光泽,就象是农苦最美丽、最纯净、最透明的湖水。
最奇怪的,是他的肩头上,蹲着一只小小的猴子,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抓耳挠腮没个消停,仿佛别人为了它的主人争吵,它远远比主人来得焦急。
绵绵地大眼睛里写满了赞叹,胸无城府地叫了出来:“美哉!少年!”
这一叫她有些脸红心虚,忙忙回眸看玄霜,玄霜嘴角温婉笑意,神态一毫未改,绵绵才想起她听不懂,娇俏地吐了吐舌头,很庆幸。
“东方少年,”她招手,“你过来。”
绵绵车驾上有明显的王室标识,众人一见,轰然散开。护卫上前说了两句,那少年不应,却是懒洋洋地朝着绵绵抬了抬下巴,太阳光射入那双墨浸的眸子,生生闪亮起来,这使他的眼神陡然如猫一样魅惑。
绵绵心里欢喜得象要满溢了出来:“美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玄霜仍然微笑。瞧瞧这位,再瞧瞧那位。
绵绵以为她一点儿也听不懂,可是太小瞧她了,既要出使农苦,怎么可能完全不了解农苦的一切?
美哉,少年!
东方美少年。
呵这不是什么东方美少年这是一把刀,专门为绵绵量身定做的一把杀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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