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五章 相窥心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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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丹听人禀报莫瀛一路跟踪,快到大门口才打道回转的经过,不禁连连冷笑,大为失望。黑暗中先生道:“我说如何?你偏不信,那莫瀛是朝廷中人,更何况还是国公主的心上人,岂会为一名失势的异国王妃铤而走险,你这法子是不成的。”
穆丹冷冷道:“我用阿羡引开他,也算是一片好意,如若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呵呵,那也休怪穆丹无情了!”
黄龚亭问:“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是你用武力杀了他?”
穆丹冷静下来,笑道:“不成,他要是平白无故地死了,玄霜那么聪明,岂有猜不出的。”
一顿,他反问道:“先生,敢是有以教我?”
说到整人、阴人、背后祸害,这些本事他不如黄龚亭远甚,大概也不如玄霜远甚,今日有先生继续为他出主意,到将来,玄霜和他共一个枕头,议起事来,更无羁绊。穆丹只想一想,便觉前景可观,锦绣大道正向他缓缓展开。
黄龚亭冷笑几声:“那个女孩子,心计虽深,可是太在乎莫瀛,到了草木皆惊之地步。换言之,她因从小失去,所以,长大之后,她得到的东西,便不愿失去,哪怕一分一毫,也是不肯的。可世事满则溢,圆则损,哪儿能有十全十美之事。要让她对莫瀛生出不满,说难不难,只要让她觉得莫瀛对不起她,甚至更简单,她只是觉得莫瀛是超出她控制的范围了。则她的占有,不是百分之一百地圆满,两人间隙也就生定了。所以你与其千方百计引莫瀛主动背离,还不如让玄霜心中生疑,你摆明着与莫瀛如今是情敌。既不暗中害他,明着就可以告诉玄霜他做了些什么。ap呵呵,四两之力这么轻轻的一拨,何愁大变不成?”
穆丹虽然想到自己是在“害”莫瀛,可是这条计策经由黄龚亭说将出来,怎么都是凛凛生寒,他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无语。
黄龚亭笑道:“莫非穆丹。对一个情敌也手软起来?”
倒不是对情敌手软,只是这个过程之中,势必让玄霜伤心一次。看她那娇怯怯的模样,是否经得起?
“若连小小情事打击都经不起,只恐国公主亦非你的良配呀!”黄龚亭意味深长。
穆丹左思右想,终于微笑:“先生说的是。”
他退出黑屋,回到自己房中,一时却未就睡,而是剔着灯,若有所待。
不一会门弦微动。极轻,宛如风声,他持灯走到门边上,便见一张小纸片儿落于地下。捡起看时,只有两个字:“已出。”穆丹不禁浮起一丝冷笑,这位神出鬼没地先生,还是忍不住了么?先生和他之间既起了芥蒂,未免他常上三分心思。他欲娶玄霜,这件心事与其说是黄龚亭建议,不如说是黄龚亭猜到的,但是黄龚亭和玄霜之间有着那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黄龚亭这般热心地促成这桩婚事,果是一心为他出谋划策别无二心?想想也不可能!
他多了一个心眼,往常不能掌握黄龚亭行踪,是以处处落在下风,想他如要运筹帷幄,需有眼线往来。在禁卫森严的王庭内。并无明显余人相从,那么他就肯定会有所行动。这个行动。终于被他抓到了。
穆丹相当激动,毫不思索地尾随出府。1----6----k一路都有他布下的人给出线索,轻易追到野外白杨林,一座黑乎乎的小帐篷。他皱了皱眉,这个帐篷虽在密林之间,四周却无遮挡,从哪一个方向侵到其旁,都容易被里面的人发现。
他心有不甘,难道一番心机,就此白费不成?可是这种情况,他总不能大踏步走上前去敲敲门,说一声“有客来访”吧?
迟疑未决,那帐篷忽然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个轻衫少年,朱衣红唇,俊俏风流,然而浑身上下,闪着淡雅慵懒的气息,微笑冲着白杨树一揖:“陌轻寒受我家主人之命,迎接穆丹王子。”
穆丹躲不得,硬着头皮走出来:“你家主人?”陌轻寒抿抿嘴,俊美脸庞流过一丝轻嘲:“先生在内。”
穆丹无话可说,哈哈一笑,只好走了进去。
自然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地漆黑。
“先生。”
“呵呵。”那声音冷腻腻的,但是一贯平常的声气,倒听不出多少冷嘲热讽,“早知穆丹必来,在此候之已久。”
穆丹干巴巴地说了句:“先生神机妙算,穆丹佩服。”
黄龚亭也不避言,直接道:“想是穆丹对我的一些行动有所疑虑,然而七年合作,时日非短,又不好意思开口来问,其实大可不必,你如今既知我的真实身份,若有疑问何妨对我直言以道,彼此打消胸中块垒,方能合作无间更胜从前。”
穆丹沉默了一会,方道:“先生,我前不久方知先生乃与大离作对,而玄霜此来,虽与先生在某些事情上面有所合作。ap但你之根本非她之终极所愿,你两人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是不明白,你先欲杀玄霜,如何现在反而反而处处帮起我的忙来了?”
所谓帮忙,就是做撮合山了,毕竟不好启齿,但是黄龚亭也听得明白。
黄龚亭轻轻一笑,道:“你只知,黄龚亭为猎日阁之主,专与朝廷为难,就以为我和国公主定是水火不相容,势必有一场生死大战,是么?”
穆丹道:“难道不是?”
黄龚亭轻叹,半晌道:“大离建国千载,源远流长。根基有多深我做过朝廷的官员,我深知。当年或许我曾有野心,曾有奢望,然而,如今我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杀手的头儿。就算还占着山头,手下也不过千人,是一名钦犯,就算我身死万万年,这种身份也不会改变,不但是我,我地亲属、后辈,他们一代一代的。都永远见不得光。全无根基,行走在黑暗中地人我能做什么?穆丹,你觉得呢,除掉那皇帝,是我固愿,但是除此之外呢,以我的实力,可能推翻大离?”
穆丹也沉默:“不能。”
“呵呵,是,我尚有三分自知之明。不能。”黄龚亭轻轻道,“但是穆丹你没想明白,国公主却非常明白,你还记得她上次是怎么说的?先生地根本和我地愿望并无本质不同。我一切行为的立足根本。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愿望而已,而如今我的根本指望她助我一臂之力,此愿既完,我和她,又还能有什么尖锐的冲突?”
穆丹愕然:“先生是指?”
黄龚亭声音里带着倦意:“那皇帝死了,他带着最大的痛苦与懊悔死去,就是我复仇的终极希望。待他一死。我这满腔的愤恨,满天地血仇,纵然要报,也落不到实处。剩下地,我唯有运筹之智调配之才,可堪为贵人所用。你。是我选择的真命之主。我利用了你,我也没有完全利用你。穆丹王子,你可明白?”
他的意思是,他并无多大野心,只要折腾到大离的现任皇帝死去,他的仇恨也算报了。而他辅佐穆丹竭尽才智,培养一个霸主出来,实在并不是全部的私心。这理由,乍听起来似乎不可信,“大公无私”地很,往深处去想了,穆丹倒觉得很有道理,以黄龚亭目前在大离地根基,他再仇视大离皇族,凭他一己的力量,怎么可能推翻大离稳固如泰山地统治。而辅助穆丹成就千秋霸业,这却已是展眼之间,他不能做一个开辟疆土的霸主,完全可以做一个谋算千机的权臣。
假如他是抱着这个念头的话,说起来,他和玄霜都想让那个大离地皇帝死得痛苦不堪,这倒的确是没有根本性的矛盾。
至少表面上来看,这套说辞全无瑕疵。
穆丹不见得百分之百相信,但至少,他对黄龚亭匡扶自己的信任重新又恢复了几分。
黄龚亭低低地道:“穆丹王子,你是主,做什么事情你都是在明里,在前方,在人人都能看得见的地方,我是从,在暗里,为你搭线搭桥,出谋划策。一明一暗,一主一从,唯有通力合作,挥挥与行军,方能浑然无破绽。如若主从之见不能坦诚相见,你我之间的桥塌路断,毫无默契可言,那么,便是偌大的危机在于眼前,不免给人趁之机。我黄龚亭助你,乃是看穆丹可成一代霸业,你穆丹听我,是因我实有助你一登大统之才,我或有私心,在你功成之前,绝不会不出全力。穆丹王子,实无需如此防我。”
“先生所言,穆丹记下了。”
黄龚亭微微一笑,听得出他的声音里,终归是没有了最初诚心诚意地敬服,然而这有何妨,他的行事,何尝有过一帆风顺,当日九死一生,都被他逃出生天,何况如何,倚借穆丹,他实已有千军万马,再加玄霜,便更是一把突刺的尖刀。
他的根本,哼,他的根本,难道是叫那个皇帝完了,他便也完了么?
他要得到那个女子。
那也不够,他还要得到离朝天下!
诚然,靠着他自己,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柔嘉国公主地出现,却是皇帝亲手送到他眼前地一缕明光。
国公主的身份何等敏感,岂能轻入异国邦中,假若他能撮合穆丹和玄霜结合,异日穆丹身登大统,他与玄霜地孩子,就是大离血统至高无上的王储!穆丹现在不会有这个想法,就是玄霜也不会有这个想法。然而,等他们到了相应的地位,就会产生相应的欲望,到那时,自然而然会产生他今天的这个想法。他在其间,只需小小的推波助澜,大离天下,不乱也乱!
那皇帝,果然老了,昏招连出啊,哈哈哈哈哈!
黄龚亭和穆丹,各逞心机皆不开口,唯有沉默不语的陌轻寒,水色眼眸微微一闪,黑暗中,谁也瞧不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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