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撕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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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侠如像是失魂落魄一样,在原地怔然不语,直到听到礼荨菱的话之后,他还要过一小段时间之后才反应过来,但他并没有任何欣喜,情绪也没有任何缓和,只是喃喃道:“不可能的。”
礼荨菱道:“我一定会画出……”
“这世上只能有一个陆方青!!”纪侠如摇着头,没有让礼荨菱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心痛,从陆方青的画作之中,他找到了一直以来寻而不得的灵魂,他觉得自己想要寻找的、想要看到的东西便存在于陆方青的画作之中,可是到了现在,他失望了,明明已经与陆方青如此接近了,可是现在,他与陆方青的画作之间的距离却变得越来越遥远了,“不管是谁,就算是先生的学生,也都画不出那样的画来,那是只有先生,只有陆方青这样的一个人,才能够画出来的画。”
礼荨菱不说话了,她无法反驳,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她的脑海之中浮现起陆方青作画时的执着,那深切的情感一旦失去了,陆方青便什么也没有了,看着那幅画,看着画上那再也不能让她产生亲近感觉的鲤,礼荨菱固执地摇了摇头,道:“只有我知道,先生真正失去的是什么,我比任何人都能够体会得到那种感情。”
纪侠如摇头,道:“就算你都知道,你也画不出来那种画的,因为你始终不是陆方青。”
礼荨菱握紧了双手,嘴唇有着些微的颤抖,不甘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说?”
纪侠如的脑海之中浮现着第一次看到陆方青的画时的感觉,那是他灵魂的颤动,那画中的形体像在对他耳语,述说着生命的旋律,他不知不觉便沉迷在了其中,恍惚一梦,如今的现实变得如此的残酷,最难接受的其实不是他,应该是陆方青才对啊,只是为什么他却是如此的激动?
“你……应该画出自己的画来,先生是先生,你是你,我相信他也不想你只能模仿他的作品而已。”说完这句话,纪侠如感觉很是疲惫,他拖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去,一时不察脚尖磕到了门槛上,他身体一个踉跄,但及时着力站好了,并没有摔倒在地,摇晃了两下,他神思不属地走开了。
礼荨菱像是没有看到纪侠如的行为,她只是怔然地望着那幅鲤图,那幅画画得十分完美,但那只是一幅画而已,一直藏在那画中的生命,已经死了。
看向对面那门,陆方青的房门紧紧地掩上,他还没有起床,礼荨菱几次想要将那幅画取下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她希望由陆方青新手来处置这幅画,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但她希望,当陆方青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能够注意到这画上所存在的问题。
临近正午时分,陆方青才醒来,洗漱完毕后,他习惯性地向书记走去。
扫了一眼昨天所画的鲤画,陆方青的眼中没有任何的光彩,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样,他走过去毫不在意地取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将那画给撕碎,然后又取来一张白纸铺在画板上,醮上笔墨开始作画,一笔一划勾勒。
第一笔开始,陆方青的心与神便已完全沉醉在画中,凝聚在将要画出的那尾鲤上,一笔,一划,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礼荨菱再一次出现在书房外,她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陆方青作画,那专注的神情,那一丝不苟的模样,陆方青是用尽了自己的一切在作画,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头却是这样的悲哀?
注意到身后有动静,似有人来,礼荨菱转过头来,看到了重新梳洗过后前来的纪侠如。
纪侠如见礼荨菱站在书房外,还没有看到里面的景象,看礼荨菱望来,自然而然道:“我来唤先生一起去吃饭……”
现在正是饭点,只是纪侠如的话还没有说完,礼荨菱右手食指指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礼荨菱的动作让纪侠如不由得屏息,他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过去,当与礼荨菱一起站在书房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作画之中的陆方青。
应该说,陆方青还是没有变,不管是他对画的执着,还是在作画时的心神,都与以往一边,没有任何的变化,他那专注的神色令人心折,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宗师气质,让纪侠如都忘记了呼吸,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世间竟然有人能够为了某件事,而忘情至此,所以他屏息了,也沉默了。
仿佛忘记了自己前来的要事,纪侠如忘记了时间,沉浸了在陆方青的举止之中,他很确信,只有陆方青,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画得出能够让他神魂颤抖的画作来,只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那由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画上的时候,纪侠如的心突然之间往下沉了,就像从悬崖边上一下子落到了最底下,在那一瞬间经历了绝望,然后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根本就什么都不想,但也可能是在那瞬间他心头蹿过了太多太多想法,只是因为那绝望感在瞬间便来去,带走了所有的思绪,他捕捉不住。
那只是画,只是由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白纸上面的墨水凝聚而成的画而已。
陆方青停笔了。
礼荨菱垂下了目光,掩住了掠过心头的许多想法,她正要走进去,可是心不由得一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纪侠如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将那幅画取下,放在眼前端详。
“不可!!”礼荨菱赶忙上前,她想要阻止纪侠如,可是纪侠如的双眼狠狠地瞪在那画上,那种神情不复任何的温文尔雅,让她感到害怕,动作也不由得放慢下来。
陆方青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的变化,只是淡淡地看着纪侠如,那目光之中不含任何的情绪,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更没有担忧。
在那淡淡的目光下,纪侠如仿佛被打败了一般,泄下气来,自嘲地笑了笑道:“先生难道不担心,我把这刚刚完成的画给毁了么?”
陆方青将笔墨摆好,声音平淡道:“生命亦有消逝,画终归只是画,再如何保存也没有长存之理。”
纪侠如对手中的画也是看都不看一眼了,就像陆方青的举动而已,他紧紧地盯着陆方青,道:“或许先生也是知道的吧,像这样的画,其实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陆方青沉默了,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第一次正对着纪侠如,但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不在意,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喃喃道:“你说我的画没有价值?”
“对世间的许多人来说,这一幅画或许依然还是价值连城。”纪侠如紧紧地攥紧手中的画,可以看得到他的双手有轻微的颤抖,这样的一幅画并非没有价值,能够将一尾鲤画得如此逼真,那简单的笔墨就好像将鲤的表里、生长全部都表现了出来,这样的画或许世间再没有人能够画出,堪称完美,论起价值来说自是不菲,只是想起陆方青之前所画的画,纪侠如的目光便变得坚定了起来,手也不抖了,“但既然这幅画是出自先生之手,那它自然是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说完,纪侠如毫不犹豫,手一用力,竟是将这幅难得的佳作给撕毁了。
“啊……”走过来的礼荨菱被纪侠如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向陆方青望去,她担心纪侠如的举动会对陆方青造成什么新笔趣阁
只是陆方青依然还是脸色平淡,不为所动,看看那被纪侠如撕毁后扔了一地的碎纸团,他的心已经很难再起一丝波澜,道:“确实,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是准备将这画撕毁的,就像往常一样。”
纪侠如终于死心了一般,有些失魂落魄地问道:“先生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可惜的感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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