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看侯王(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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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瑾瑜并不知自己的唇色有多苍白,更不知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如何差。
从谢琅的话中,他听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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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我自然明白。”
“雍王心胸狭隘,既无容人之量,又无雄才大略,根本不配为君。”
“但这世上,做任何事都需师出有名,要夺那个位置,雍王便是最好的筹码,会给你省去很多麻烦。”
“你应当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你手握他致命把柄,他必会对你言听计从,你可以做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甚至可直接废了他,立任何你想的人做皇帝。”
卫瑾瑜说了这么几句,便又开始咳嗽。
烛火温柔笼着少年郎清丽秀雅面孔。
谢琅道:“瑾瑜,不是这样的。”
“什么?”
“我已杀了雍王。”
谢琅以平静冷漠的语气道。
仿佛砍了一颗白菜那般随意。
卫瑾瑜骤然蜷起手指,直起身。
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向谢琅。
谢琅目光深沉如墨,眉间扬起凌厉杀意,语调仍轻缓:“我既知道了一切,凭他做的那些事,我如何可能再留他性命。”
卫瑾瑜内心一片冰寒。
他没料到,谢琅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终是,断了自己所有后路。
卫瑾瑜剧烈咳嗽起来。
被气得。
大约预料到眼前人会是这般反应,谢琅默默端来一盏茶水,道:“你若是生气,打我一顿,骂我一顿都可以。”
卫瑾瑜如何能不气。
他煞费苦心,才送了雍王这么一个千金买不到的绝佳筹码给他。
只要握紧这个筹码,谢琅就可以在西京为所欲为,养精蓄锐,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进可攻,退可守,不仅能招揽各方人才,组建自己的小朝廷,将来还能名正言顺的进入上京。
这个疯子,竟然就这般把人杀了!
就这般断了自己的后路!
卫瑾瑜太生气,咳得太厉害,直接吐了一口乌血出来。
谢琅面色一变,迅速取出一块帕子,给卫瑾瑜擦掉嘴角血。
刚擦了两下,被卫瑾瑜推开。
“不用了。”
“你平西侯何等威风八面,我岂敢劳动!”
卫瑾瑜自己擦。
片刻后,问:“所以,裴北辰肯放你来上京,是因为他知道你失去了雍王这个筹码?”
“没错。”
眼前人之冰雪聪明简直出乎意料。
谢琅承认得坦荡。
害怕真把人气坏了,他不敢说自己是当着裴北辰面把人杀的。
谢琅只道:“但比试亦是真,我打败他亦是真。”
卫瑾瑜直接:“那是因他知道你没有退路,有一半几率是过来送死,才会答应与你比试。”
按理,这种时候谢琅应该保持沉默,但谢琅沉默不了。
谢琅火上浇油:apapapldo我知道这么做,你会生气,但是瑾瑜,你真的甘心么?apapap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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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瑾瑜继续咳,不作理会。
谢琅一个人继续。
“我不甘心。”
“你幼时遭遇那么多苦楚,卫氏是始作俑者不假,然而皇帝便清白么?若无他的默许和授意,你在宫中岂会遭遇那么多欺凌,以至于不得不选择吞毒的方式自保。明睿长公主遇害,皇帝亦是其中最关键的推手。你心里分明知道,但你只是揭穿了他,让他名声受损,并未让他付出任何血的代价,只因他是皇帝,没有确凿证据,无人可以审判皇帝。而你粉碎碎骨,也最多让他名声受损,但你觉得,卑劣之人,会因为天下人的骂声,便为自己的卑劣之举而羞愧么?他只会用更多的卑劣手段,去掩盖自己的卑劣行为,把卑劣变成正义。”
“这样的卑劣之人,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凭什么掌握天下人的命运。他配么?”
卫瑾瑜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谢琅一字字道:“瑾瑜,我们的仇,还远远未报。”
“我们真正的仇人,仍在逍遥法外,呼风唤雨。”
“我们,怎能让他如意?”

卫瑾瑜继续睡了。
面朝里,显然没有理会谢琅的意思。
谢琅帮人把被子严实盖好,独自出了大帐。
孟尧已经在外等候。
此次来上京,谢琅只带了孟尧这个心腹谋士和李崖、赵元等心腹将领。甘宁被留在西京,保证西京安定。
孟尧已经知道一些前因后果,见谢琅出来,忍不住道:“世子明知卫公子正虚弱,何必再说雍王之事刺激他?”
谢琅直勾勾望着空中垂着的几颗星子,道:“我若不说,他会死。”
孟尧一愣。
谢琅心在滴血:“他全凭报仇这个信念撑到今日,又自觉已经为我安排好一切,可以无牵无挂离开,医官说……他已经没有生念。现在能清醒着与我说话,不过凭一口气吊着而已,一旦那口气没了,他人也会跟着离开。”
谢琅双目再度泛起浓烈的红。
“他已无生念,孟主事,你明白么?”
“我必须让他有活下去的念头。”
“我不能让他放心离开。”
“我必须让他,对我‘不放心’。”
孟尧心下亦是一酸。
他们同在国子监读书那么久,他只当卫瑾瑜出身优渥,却不知对方身上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深仇大恨。
难怪在国子学时,那少年总是踽踽独行,彻夜待在监中读书,比寒门子弟还要用功努力,总是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连最后授官,都出乎所有人意料,去考取了督查院这个清苦部门。
他以为以对方出身,比他们有太多出路和选择。
从未料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
方可有的选择,还不如他一个寒门学子。
他没有身负血仇,就算仕途不畅,至少还能放下一切,回到青州。
孟尧想象了一下,如果换作他,他可能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毅力坚持到现在。
他竟十分能理解卫瑾瑜的心境。
“所以,世子成功了么?”
“他刚刚吐了一口血。”
谢琅平直叙述着。
“医官说,只要吐出心头积的那口淤血,他就仍有生机。”
“真是想不到,有一日,我会因他吐血而开心。”
孟尧跟着松了口气。
道:“我与卫公子虽相交不多,但知他心志坚定,堪比金玉,拥有许多世间人罕有的珍贵美好品质。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六部分明将我拒之门外,为何兵部突然接收了我,后来无意从世子口中得知卫公子与韩阁老的关系,才知此事多半是卫公子私下为我筹谋。他当时自己都前路未卜,却肯费心费力帮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可贵品质,我自叹不如。如今,他只是这一路走得太辛苦也太累了,才会心神俱散。我相信,他一定能走出来,与世子同进退。”
谢琅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谢琅想了想,这的确像是卫瑾瑜会做成的事。
他总说自己薄情,冷漠。
其实他十分心软,善良。
他无法想象,如果能在一个正常环境下长大,他会是怎样温润,光彩照人。
谢琅忽然间信心倍增。
“你说得对。”
“他一定会好起来。”
他们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
太多的遗憾没有弥补。
这世间有太多的美好,他还没来得及捧到他面前。
他怎能离开。

“陛下,城外叛军有数万之众,叛军围困了各处城门!”
“陛下,京营援军正从延庆府往回赶!但叛军封锁了城门,他们不一定能顺利入城护卫陛下……”
“陛下,谢琅丧心病狂,竟杀了雍王殿下祭旗!”
一封封急报雪片一般飞入太仪殿。
叛军围城,官员们自然不可能再回各自府中,而是被迫留在宫中议事。
听到所有城门都被封锁,京营援军可能无法入城,众人已是心头沉重。待听到雍王一节,官员们齐齐一震,露出悚然之色。
谁不知道,雍王一直是谢琅与朝廷对抗最大的筹码。
而谢琅竟杀了雍王。
这几乎意味着,谢琅已经根本不打算拥立雍王,而打算攻破上京后,自己篡夺皇位,称王称帝,把乱臣贼子四个字贯彻到底。
“这个疯子!”
有人咒骂。
“北郡谢氏,怎会养出这么一条疯狗!”
“那本就是一条疯狗,爱卿们很意外么。”
一道声音冷冷道。
众人抬头,见竟是御座上一直雪白着面,沉默不语的皇帝开口。
皇帝苍瘦手指紧捏着御座扶手,道:“这条疯狗,意图篡夺朕的皇位,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诸位爱卿,可愿与朕一道,斩杀这条疯狗?”
这样的场景于天盛帝而言,一点都不陌生。
上一世,便是这般,叛军围城,百官四散奔逃,他被逼到穷途末路,被逼到一把火焚了自己的宫殿,以维护身为大渊皇帝和萧氏皇族最后的尊严。
这一世,他吸取教训,千般算计,百般提防,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再一次被同样一条疯狗,逼到了同样的境地。
但这一世的他,已然不是上一世的他,自然不会再如上一世般,懦弱无能,将身下龙椅和祖宗基业,拱手送与一个乱贼之手。
“诸位爱卿,可愿与朕一道,斩杀这条疯狗?”
皇帝俯视下方,重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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