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次元2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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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璟一脸摸不着头脑,下意识道:“啊?但你干嘛用电梯来打比方,找个我能理解的正常例子来比喻不行吗?你这么说我压根想象不出来嘛。”
他满脸困惑,百思不得其解,郁白却在心里默默想到,要的就是这种没法想象的茫然感觉。
因为对方就不是正常人类。
恐怕只有下午在跟经纪人小明聊天时,从他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来的电梯比喻,才最贴切。
追根究底,是他怎么都没办法把“爱”“喜欢”这种人类创造的词汇,和漠然遥远的神祗关联在一起。
像是被彻底分隔在两个世界的东西,遥遥相望,不可交汇。
中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巨大河流。
郁白神情微妙,没有把原因说出来,弯腰扶起无辜遭罪的椅子:“别想了,我乱说的,你就当没听到吧。”
严璟本来还在苦苦思索喜欢上电梯到底是种什么感觉,闻言顿时夺过他的椅子,提高声音道:“不行,我明明听到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反应过来那句话里的重点,大惊失色:“你说的是怎么可能喜欢上电梯,而不是跟我互相攻击,我靠,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郁白瞪他一眼,“没有!都说是怎么可能了。”
严璟难得智商上线,求知欲爆棚:“但你心里还是有一个特定的对象的,对吧!我一问你就想到对方了,是谁啊是谁啊?那个突然有秘密的人吗?”
郁白想了想,没再否认:“对,不过我只是好奇而已……或许是因为不太适应这种变化吧。”
“不适应?”
“嗯,就像单元楼里看习惯了的银灰电梯,有一天突然变成了灿烂的金色,当然会不适应,也会很好奇它为什么变成金色,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严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他大概理解小白说的那种感觉了。
不过……
严璟的困惑发自真心:“你一定要用电梯来打比方吗?”
举点有生命气息的阳间例子行不行!!
“……”郁白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你别管,我乐意。”
严璟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目光深沉:“等等,你不会是——”
郁白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也无端端地紧张起来。
“是什么?”
“——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一部电梯吧?!”
严璟瞳孔地震,惊呼出声:“原来你不是无性恋,是物性恋啊!!”
郁白:“……”
他就不该对这家伙的脑回路抱有什么正经期待的。
“你才物性恋。”他没好气道,“小声点,把椅子放好。”
严璟听到这熟悉的反应,顿感失望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把刚才不小心掀翻的椅子摆正。
“好吧,看来你应该不是喜欢电梯……”
话语声细碎,沿着窗
户缝向外飘散,两人头顶的灯光在屋里洒下纵横交错的影子,而身后厨房的窗框上,隐隐约约地映出另一道朦胧的倒影。
房子隔音一般,而外面是一片寂静的夜晚。
椅子翻倒的沉闷响动传到隔壁时,原本坐在桌旁,对着眼前的笔记本有些失神的男人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犹豫片刻,笔尖正要重新在古老纸面落下神秘文字时,隔壁又传来模糊高亢的说话声。
听不清内容,只能听出来是个男性的声音,似乎很激动。
停滞的笔尖便凝结出一滴深深的墨迹。
紧接着,笔被搁下。
神情冷冽的男人起身,走向离声源最近的厨房。
越过隔壁厨房透明的玻璃窗,能瞥见客厅的一块墙面,视野受限,看不到屋子里的人,但投映在白墙上的两道淡黑影子动作平缓,彼此之间也隔着一段距离。
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冲突的样子。
微卷的黑发在晚风里划过安静的弧度,男人正要转身离开厨房。
随着陡然拉近的距离,窗缝里飘来严璟的声音。
“但是,话说回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音量不大,又被空气稀释了好几轮。
对感官敏锐的“人”而言,却听得很清晰。
深黑如夜的发梢蓦地定格在晚风中。
他停下脚步。
屋里灯光明净。
“我什么样的人都不喜欢。”郁白说。
他答得飞快,严璟对此十分不满:“不是,你能不能好好回答一次!”
郁白费解道:“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像你说的,好奇啊!”严璟说,“我们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是谁也看不上的铁石心肠。”
“初高中不早恋也就算了,但到了大学,朝夕相处了四年的老郑跟你告白,你连一丝动摇都没有,还怀疑人家是想趁机借钱……”
说着,严璟嘿嘿一笑,八卦道:“我也好奇你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样的人,突然变成灿烂的金色嘛。”
“不会有那一天。”郁白说,“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为什么啊?”
严璟眉头紧锁,不禁又想到那个几分钟前才被否认的可能:“不喜欢任何人,难道你真是物——”
郁白快被他气笑了。
他也确实笑了,语气轻松平常地打断了好朋友的胡说八道。
“不是,是因为我爱无能。”
严璟愣了愣,上下打量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不可能吧,从小到大没一个老师这么说啊,都夸你性格很好待人友善啊。”
“……”郁白叹气,“我是说我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又不是说我有反社会人格,老师怎么可能会发现。”
严璟努力琢磨着,始终不太信:“可你都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自己没这种能力呢?”
“我就是知道。”
郁白沉默了一下,见严璟还想再问,索性主动道:“你应该想象过以后会跟什么样的人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子吧?”
严璟不假思索道:“当然啊,谁没想过?”
郁白说:“我没有。”
“我想象过自己如果考上另一所大学,从事另一种职业,会有怎么样的人生。”他说,“但是几乎没有想象过,更没有向往过那种与人相爱相伴,白头偕老的未来。”
严璟怔住,语气不由得放轻了:“为什么?”
“因为……”他问得认真,郁白便也认真地思考起来,“因为我觉得害怕吧。”
“害怕?”
“嗯,真正的爱情要彼此专一,热烈深沉,互相拼命付出,但我害怕这种感情。我负担不了,也不想负担这份重量,可爱情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不算是真爱了。”
“我很早就想好的人生规划里,理想的家庭不需要多么和睦,不会过早分离就好。其实很多夫妻都是这样吧,像完成任务一样结婚生子,彼此间没有多少爱,有很多其他的东西要考量,但婚姻关系也能维系下去,哪怕一路平淡磕绊。我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是我想要的生活。”
严璟听得怔怔出神。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郁白对自己袒露这样的心声。
在这个到期即焚的虚幻时空。
“可、可是……”
无数困惑、劝解在嘴边打着转,严璟讷讷了半天,最终只是茫然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那种灿烂珍贵的真爱呢?
郁白也想了很久,才回答他:“因为我不想成为任何人心中无可替代,远比其他一切都重要的那个唯一吧。”
严璟毫不犹豫道:“但你在我心里就是无可替代的,最重要的朋友啊!”
郁白却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只是朋友,除了朋友,你还有关系很好的爸妈,未来也会有要共度一生的人,这些感情都比友情重要。”
严璟立刻摇摇头:“不对,一样重要。”
“那就当它们是一样重要。”郁白笑了起来,“假设有一天,你爸妈逼着我们俩绝交,否则就不活了,你会怎么选?”
“……”严璟被问得猝不及防,有一刹那的心虚,“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送命题!”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他笑得眉眼弯弯,“就是因为你会选择爸妈,我才会跟你成为朋友的。”
如果严璟的原生家庭很不幸福,跟父母的关系非常差,所以童年时还触不到爱情的他,只能从友情中获得温暖和救赎的话,其实郁白不会跟他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他会主动躲开,躲得远远的。
严璟听得呆住,怎么都捋不通这个逻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为什么我不选你反而让你很满意的样子……”
“没有错,我是很
满意。”郁白认真地说,“在那些至关重要的抉择里,我想做被放弃的那一方,这样我才会觉得安心。”
他的语气轻而缓,透出一种很宁静的笃定。
听的人便意识到,这是彻彻底底的真心话。
严璟张了张嘴,很想说些反驳或纠正的话,但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太过久远的往事,就收回了话头,也不再傻傻地问为什么。
他还由此想起了一些以前从来没察觉到问题的事。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特别抗拒天哥和厉叔叔他们对你好。”严璟后知后觉道,“是因为他们心里也有其他特别重要的东西吗?”
刑侦队长是个工作狂,有矢志不渝的崇高理想,与对许多人和事的强烈责任感。
金盆洗手的黑老大心里,义字大过天,有一群跟了他半辈子的好兄弟,身上牵绊着许多人的未来。
心理医生更不用说,不仅有真心热爱的事业,亦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更有一个会撒着娇让她梳麻花辫的可爱女儿。
“是啊。”郁白难得坦率地承认,犹带调侃,“你突然这么聪明,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我也不习惯。”严璟则深感忧郁地叹了口气,“还是傻点好,知道了这种事,一下子搞得我心情好难过。”
郁白就笑:“没事,反正现实世界里的你不会记得的,最多留下一点难过的印象,等这股劲过了,照样是个快乐的傻子。”
除了他自己,没人会记得今晚的对话。
不然他绝不会说出口。
玻璃窗外的夜色,浓郁地停驻。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郁白继续说,“我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是要坚定地选择对方,要把对方当作无可替代的唯一。”
可他偏偏想要被放弃。
他不想再做幸存下来的被爱者。
能成为别人心中很重要的存在就足够了。
别再成为最重要的那一个。
“我排斥这样的爱,也没办法对等地回应这种爱,这就对那个人很不公平。”他最后说,“所以,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郁白看着好友此刻复杂变幻的表情,忍不住想,时空到期即焚也是有好处的。
这个严璟在听过之后,残留的印象和情绪,大概会让现实中的严璟心有戚戚,因而不再好奇和追问这件事。
这样一来,他既能保留秘密,又不至于让朋友始终被得不到答案的谜题困扰。
简直是双赢。
夏夜很静,严璟惆怅了许久,也想到了同一处:“今天这些话,你肯定不会跟现实世界的我再说一遍吧?”
郁白非常坦然地嗯了一声。
“那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我结婚生小孩的时候,让我别收你的红包。”严璟说,“感觉你可能收不回来这个钱,唉。”
“……”郁白露出平和的微笑,“行,我也没想送。”
“不不不,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不然我怕未来亲家对你有意见,你让我坚决拒绝掉就好了!”
“这种事我要怎么提醒你拒绝啊喂!为什么不是你努力给自己洗脑,尽量留下一个以后别收我红包的印象?”
“咳,那什么,我不太相信我的脑子嘛,算了算了,先吃东西,我好饿——草!炸鸡冷得透透的了,我记得你家有微波炉吧?”
“有,这个要热多久?”
对话重归轻盈的生活琐屑。
郁白拿着盛满炸鸡的纸盒走向厨房,脚步声由远及近。
啪嗒。
白皙的指尖按下电灯开关,明亮的光线霎时充满整片空间。
窗外是寂然长夜。
郁白将炸鸡放进微波炉里,听着轻微的嗡嗡声,夏风吹过微凉的耳畔。
他独自伫立着,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非常不经意地侧眸望向隔壁。
谢无昉现在在干什么?
会不会在自己研究广告片?
紧挨的另一间厨房关着灯,只露出客厅明亮的一角,修长倒影似有若无地投落在墙面上,如梦如幻。
月光淌过清透的玻璃窗。
窗子里面,是仿佛无人来过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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