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6 章 最后修罗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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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容雪诗还是做了诸天红衣的其中之一,沉默替阴萝送行。
他撑开了红伞,站在郑夙的旁侧,妥帖又周全,替她遮了风雪。
最后入陵的时刻,容雪诗又收了伞,将她那一杆煌煌赫赫的银枪别入红伞里,再缠上他的红绳妖铃,替他在无尽的黑夜里,永远镇守她的帝棺。
从此,心如枯潭不起波澜,狐狸也跌进了一场长长的噩梦里。
诸天葬仪之后,郑夙就失踪了。
四万年后,容雪诗听说,那度厄剑派的大掌君黎危潮硬闯烛照神墓,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少年模样的剑君气势凌然,双足轻轻落在那一座青铜高鼎前,凌厉黑锋短发,白孝带被烈火风势吹得猎猎作响,火星擦着他的脸,偶尔撩开一道暗红血痕。
他捧着两座牌位,唇锋直利,垂眸看向鼎内的烈龙火种。
“烛照,你答应我们的,要将我们伴生在她之侧,你若敢骗我,我定将你,生生世世扒皮抽筋!”
小师弟黎危潮不再犹豫,纵身跃下,永焚在烈火当中。
再一世,不求与君结夫妻之恩,只求长长久久,永伴君侧!
又一万年,歧途圣君周平宜因为情瘴丛生,闭生死关失败,万年圣功也由此一夜溃败。
当夜,他约了容雪诗喝了最后一次酒,更将那张湖青色山鬼面具递给他。
见对方诧异望过来,圣狰低声道,“老子……老子要转世了,下一世,还是不是我,都不知道……这个,兄弟求你,要是,要是她还能再出现,你就带着它,去见一见她。”
歧途圣君姿态放得很低。
他舔了舔唇,“放心,老子想开了,要是转世能成功,我不当你情敌,我当她男妈妈去,以后你就是我女婿,兄弟我罩着你上位!”
容雪诗也扯了扯笑,“那就多谢你舍身成全了,要不,我也多养点美貌养子,好带过去陪嫁固宠?”
圣狰代入老母亲的角色,“我看这个很可以!”
容雪诗则是皮笑肉不笑,“是吗?”
转世的前一夜,圣狰也孤身去了一趟幽梦不归山,抱着大捧的花棒,从山脚到山巅,他点了一笼笼花火。天亮之前,他还做着那个铜铃与彩缨的梦,梦里那小蛇姬还是穿着那一条盛烈的拂拂娇,她被他掌在手里,又被他的热肌融化。
那一夜,妖狐没有回来。
他们在山风与笼火里热烈地接吻,蓬勃地交尾。
后来他们又有了一窝黑琥珀色的小蛇,因为太多太多,圣狰成天为它们没有奶喝而感到苦恼,那小蛇还振振有词,肯定是生得不够多,导致分泌不够好,圣狰傻乎乎的,被她骗着,又生了一窝,于是洞穴里一窝毛茸茸,滑溜溜,就更加无从下脚了。
他白天哄着大娇儿l们,晚上还得哄着小娇儿l。
要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
他愿在梦里,永不醒来。
转眼到了
十一万年后,妹萝称帝的世代,但当一万年过去,诸天万界都没能寻到她的足迹。
又一次搜寻失败,雪发帝君张悬素从太阴神墓寂静之地归来。
祂那紫藤萝的花架下,对着那一轮太阴月,坐了许久许久。
这是最后一年,最后一日,属于天帝妹萝的世代就要过去,祂却无能为力。
最近,祂愈发记不得事,明明前一日刚发生的事情,祂后一日就记不得了,从记忆到情绪,全部都荡空,只剩下一片白雪般的茫然与安静,仿佛从未来过。这样的怪症,竟然发生在诸天圣祖的身上,显然是不可思议的,但诸神用尽办法,都没能解开。
“这样也好。”
他们的仙圣月宫愈发神性漠然,好似一尊琉璃雪月,又重新挂上了梢头,远离凡尘,祂平静地说,“能记的人与事,都不在了,吾要这记忆也是无用。”
也是从这一夜起,月池旁的红梅尽数凋零,帝君再也没有去过那太阴神墓。
又过两万年,被毁坏的小螺顶早已重修,又成了一处香火极盛的姻缘之地。
这天,四月八,佛诞日,春日载阳,仓庚轻鸣。
人们尤为在意的是,是在那玉兰佛殿前,长久凝视着那姻缘签牌的红衣公子,他戴了一顶极为瞩目又华艳的夹纱花冠,那锦带,香彩雀,释迦,金丝蝴蝶,白茶花,蛇床子簇拥着,灿灿花带如瀑流垂身而下,潋滟得好似盛开了八万场春光。
有女客大胆追爱,上前搭话,“公子也是来求姻缘的?”
红衣花冠公子缓缓收回视线,“不了,再不求了。”
他冲着女客微微颔首示意,风流多情的身腰一转,落寞没入这千万求爱的善男信女里。
容雪诗又到了那一家吃食摊子前,要了一碗桂花糖芋艿,以及一碟糯米藕,那家老夫妻早已不在,接替他们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妻子朴实裹着头巾,正拿着彩带小风车哄着小孩,是人间随处可见的一家三口。
而男摊主刚端上一碗糖芋苗,还没放下,容雪诗就接过,撩开那白薄夹纱,也不用勺子,仰头猛灌一大口,囫囵吞下,鲜红舌头被烫得呼哧呼哧的。
倏忽。
大颗大颗的,晶莹透亮的泪珠落下。
在这人来人往白烟袅袅笑语盈盈的烟火里,在这求平安求仕途求姻缘求得偿所愿的佛殿旁,热刺刺的天光透过小棚,澄金蜜浆一样泼在了脚边,万事万物都是那么鲜活可爱,狐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刚讨到了糖的小男孩。
蛇宝,我吃到了,吃到了这第一碗的糖芋苗,果然很粉,很香,让我很想吃第一碗。
摊主吓了一跳,“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他见这位公子衣着华饰,容貌又出奇俊美,以为是什么皇亲国戚,愈发不敢得罪,怯怯地说,“……您,您还要第一碗吗?不,不收钱的。”
红衣公子哭着,却笑了,“下次吧,下次,如果有个眼睛像蛇、又亮汪汪像宝石的姑娘来这里吃,你们就给她
上第一碗,第三碗,让她吃个够。”
摊主连忙点头,“记住了。”
等他转身再去端那糯米藕,那一道红影早已不在,只留下了一袋金银子。
容雪诗去了圣地,小如来宗。
座元梦春羽抱着胸,一副吊儿l郎当的姿态,在山门的空门一侧等着他,“徒儿l,我知道,今天,你一定会来。我们的师徒缘分深厚着呢,十把刀都切不断的!”
师哥彻静忍无可忍,劈了他那脑袋一刀,“正经点!”
谁能想到这最不着调的小子,成为一方天佛,连他带出的弟子,都会是成就神秀浮图的无上佛皇。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老师哥!
老师哥彻静又转头,对着容雪诗道,“容施主,因果轮回,自有天定,那西揽菩萨顶消极避世,本该亡在那外界异种之手,但因为天的出手,我等万界众生得以延续生机,天要苍生自救,但西揽菩萨顶——”
他顿了顿,有些说不出对同道的诋毁。
梦春羽挑眉,“得了,我这师哥怕脏嘴,我来说吧,不管是万年前的诸天混战,还是本世代的异界入侵,西揽菩萨顶一贯是开局就摆烂,还想着咱们带着躺赢呢。”
“可惜呢,换了天,也改了法则,专门劈这种吃了不干活的,所以他们遭了你的报应!虽然也是同道,但佛修与佛修之间是不一样,你可不要将我们与他们混为一谈!”
得益于阴萝本身的遭遇,她对这种吃空饷的最是容不得情。
都说神天不养闲职,结果是一群年轻小仙君小神女哭着闹着要下凡渡情劫,一群老神仙也在玩什么好姑娘帮助孤苦老人做好事必有好报的戏码,这花绳翻得都闲出屁儿l来,可把小姑奶奶气得够呛。
诸天战争之际,这西揽菩萨顶屡受她的征召令,却屡次不应召,也早就被阴萝视为了眼中钉。
除它,是势在必行。
“西揽菩萨顶的命数本该断在诸天混战之际,但你在华严菩萨顶那一战,让他们怯了,于是从此避世,躲开了死劫。”
师哥彻静叹息,“但避无可避,终有一劫,这次异界的第四天灾入侵,诸天都不敢松懈,奔赴在第一第一战场,如今还开了第三星际战场,苍天生灵不再自怨自艾,大家自救自身,重新灌注万界生息,唯独西揽,怕流血伤亡,仍旧拒绝出战。”
“他们屡次避战,在后方享受安逸,早就将最后那一点气运,以及天的耐心,消耗殆尽。”
梦春羽勾着他师哥的肩膀,“所以呢,我师哥的意思是,你那一场,是西揽冥冥中自有注定,你大可不必因此入我佛门赎罪。我们佛门也不是什么恶鬼,要逼妖从良的,你说是吧,师哥?”
其实他很怀疑这是天的恶趣味,故意将那一方黑棺横在了佛殿前,就是为了看看这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妖狐,是怎样为她求遍神佛嚎啕大哭吧?
那祖宗鬼精鬼精的,哪怕成了天也不改本性,似乎还挺喜欢看她男人们哭得像个小傻子的?
啊……对不住我佛,我又造口业了。
“兰麝知道。”
容雪诗竟很温和,他施着佛礼,身上的妖狐戾气消失得一干一净。
“知道……你知道你还来这里?”
梦春羽古怪看他。
这狐狸看着,好像是长了九颗脑袋的聪明相,没有那么蠢的吧?
先被天利用了,铲除了西揽菩萨顶,后又陷入这一场快十四万年的情瘴里,他竟然还想着那片残酷无情的天,要为她再度入了这空门无相?
容雪诗掌心朝上,轻轻捞了一把天光,那光在掌心狭缝里游走,好似一条淡金色的小游龙。
“半生之前,兰麝只为贪欲而生,我杀诸天,我喰佛国,我自负天赋异禀,心性狠绝,我自诩到了最后,我会是这诸天的第一至高,更自以为是,以为能将万古众生都拿捏在手里,可我竟连一生情途都走不好。”
他又自嘲,“都说妖魔薄恩寡义,绝不殉情,可容某花了十四万年,都没能走出这个郑阴萝的阴影。我不惧死,可毫无价值的死,又能怎样?这小混账对我们,真是没有半分心软。”
我的意中人从一十万年后朝我走过来,她告诉我,我们日后会是如何,可她没有告诉我,这个日后没有她会是怎样。
“天走了。或许她会回来,也或许,她永不回来。”
容雪诗微微抬掌,那一条小游龙被点了灵,欢快地盘旋着,绕着他腕心游走一圈,亲昵一番后,又快快活活钻入云海里。
“我爱这无情天意,自当也为她,洗去这一身罪业,庇佑这一方众生。”他又欠身,“希望容某这番醒悟,为时未晚,也希望彻静师父,春羽师父,不会怪罪容某的私心过甚。”
梦春羽张了张嘴,最终点头。
“那你,跟我们进来吧。”
梦春羽领着他去了他的佛地,新晋崛起的小圣陀天宫,他在师兄的小如来宗当着传教座元,小圣陀天宫才是他的大本营。
在这日暖风熏熏的午后,容雪诗揽着那华艳灼灼的殷红衣白狸毛,随着未来师父,走进了那一座他从未想过的空门。
这一处的阿伽蓝之地是红墙黑瓦,跟求姻缘的小螺顶大为不同,没有水莲,也没有桂花玉兰,只有随处可见的黄姜花与地涌金莲。
走在万佛廊下时,梦春羽率性坦直,毫不避讳跟他讲。
“本来这寺里种的是白昙,但那位风神秀骨的佛子你也知道的吧,说是到了异界,其实是跟天道私奔了,那本《白昙情佛记之我与天道不可不说一三事》都纪录得清清楚楚,我们小圣陀天宫都人手一本,反复传阅手记。”
容雪诗:“?”
师哥彻静:“???”
师哥彻静绷不住了,“咳咳咳!师弟!慎言!”
梦春羽却很无所谓,“师哥!现在都星际迷航了,新法修佛,怕什么忌讳!”
梦春羽师父有着自己的见解,“还要他们多懂多思才好,反复锤炼,想清楚自己
要走什么道,脸皮也要越厚越好,才不会被那些玩家玩几把苦肉计,就上了当,随随便便牵着鼻子走,都当我们这群和尚不开荤,撩一撩就要羞得不得了,给她们玩什么还俗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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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就坚坚定定皈依佛,要么大大方方还俗去,天天搞那套眼泪比菜儿l还咸的渡佛情缘干什么啊?
就那么一个男女情爱,亲个嘴儿l就完事的活儿l,大家都敞亮点说话!
“这昙花沾染了情性,就不适合待在寺庙之地了,因而供佛的五树六花中,就少了白昙。”梦春羽又微笑道,“乖乖徒儿l,这日后,你这兰狐,也不会也背着师父跟天私奔吧?”
他可不想成为那种一把年纪弟子还俗跑光还要操心佛地传承的倒霉的老天佛啊喂!
还得替弟子准备嫁妆他什么大冤种师父啊喂!
容雪诗的细俏狐狸眼庄重无比,“春羽师父,容某不是那种狐,必不会抛师弃佛的。”
要是有,狐也不介意。
梦春羽师父打量他一番,容雪诗的表情愈发正派凝重,然而他那脸太过美艳,比那游船的花魁还俏呢,这狐狸瞧着就不是能安分的。
师徒俩对视着,都各怀鬼胎。
梦春羽幽幽道,“不是最好,我们前身的佛宫,都是情种遍地,特别是那些精妖魑魅不是人的,就更容易中招了,你可不要给师父我无理取闹啊,我穷,得养满宫的小光头,可不会给你准备嫁妆。”
新徒儿l很乖顺,也很听话,“是,师父,嫁妆容某会自备的,必不让师父一把年纪还操心。”
师哥彻静:“……”师弟这是收了个刺头吧。
梦春羽:“……”我这是收了个硬茬吧。
突然记起这狐狸执掌过一个世代,那宝库搞不好比他小圣陀天宫还大。
梦春羽在佛界里是嘴炮无敌手,现在他难得心梗了。
他顿时没好气地说,“赶紧去受戒,再迟一点就赶不上斋饭了!没得吃可别怨我!”
容雪诗浅笑,“是,都听未来师父的。”
梦春羽微微捂胸,这徒弟还没入门,他怎么就感觉未来一片漆黑?
妖狐那一袭烈火繁花似的红衣,灼灼无双地经过了万佛长廊,舍利高塔,莲界香林,他这艳绝诸天的皮相,又是声名在外的妖狐圣君,突然出现在这佛家净地,顿时引起了全圣宫的轰动。
而小圣陀天宫的座元则是梦春羽的八师弟,他同样震惊四师哥领回来的家伙,“咱们这群寒碜的小和尚,能填饱这妖狐的肚子吗?他可是血如来容雪诗啊四师哥啊,我这免费斋饭还没吃够啊,大师哥,你怎也不劝劝四师哥!”
显然,他也对妖狐的功绩是有所耳闻的。
梦春羽白了他一眼,“对我的徒儿l说什么呢?你师哥我佛法无边,人家是来皈依不行吗!”
八师弟沉默一阵,苦口婆心地劝,“师哥,你没用你那迷魂铃吧?这是这个月你
用掉的一千零八百只,上次你非要领回那个小倌,劝人从良,人家刚搭上了长公主,不乐意得很呢!”
提及自己的黑历史,梦春羽一拳将他师弟击飞,坠成天边的流星。
旁边的廊柱同样挤满了一群老光头,大光头,小光头,他黑着脸,“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呢?功课做了吗?没见过狐狸出家吗?!”
“有什么好看的?都去去去!”
他嫌弃驱赶着,但围观的生灵都越来越多,随着初代永劫圣君皈依这个消息流出来的,还有大批造访小圣陀天宫的六界人马,将小圣陀天宫围得水泄不通。
如今神天独尊,佛界与人界也开了道,四界成了六界,万道愈发兴盛。
而梦春羽眼皮一跳。
靠。
怎么连古神也要来凑热闹,妖狐就剃个光头而已,至于这么轰动吗?
梦春羽忍不住问妖狐,“你得罪的家伙不是很多吧?我这小圣陀天宫才刚刚起步,你可别砸我吃饭的金钵。”
妖狐也诧异,“啊?原来我得罪过这么多人啊?”他遗憾,“起先,我只是想跟他们交个朋友的,可没想到他们那么小气,有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不给我看,真不怪我要抢的,我只是欣赏一番,还给他们时,他们还不要呢。”
梦春羽:“……”
这硬茬的确很扎手,那小天道到底是怎么啃下这块硬骨头的?他几乎可以想象,他这小圣陀天宫在日后被人日日寻仇的热闹盛景。
梦春羽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见妖狐轻轻抬头,“春羽师父,今日真好,天朗气清,万象都好,就像她刚回来过。”
狐狸摁下指腹,轻轻揉着脸颊那一颗小桃心。
“我极想她,可这十四万年,五千万场梦,竟一次,都没梦见过她。是不是,我造孽太多,佛不允我见她?”
她就站在那一层淡淡的,禁忌的,粉玫瑰色的纱幕里,在他最爱的那一刹永恒死去,从此成了他不敢触碰的禁地,她越完美,越动人,他越看不清,触不到,容雪诗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忘记她的眉目。
可心头那一枚尖刺却是越扎越深,久到成为身体血肉的重要部分。
梦春羽愣了愣。
狐狸又笑,“这样也好,让我也能少哭五千万场,我这双狐狸招子漂亮得紧,日后还得靠女菩萨化缘,可不能瞎呢。”
梦春羽:“……”
抢救我,就现在!
而在众多香华佛国佛陀观音菩萨的注视之下,容雪诗缓缓摘掉了那春意正浓的夹纱花冠。
那锦带,香彩雀,释迦,金丝蝴蝶,白茶花,蛇床子,乱蓬蓬的,彩汪汪的,随着他的血发如瀑般直落飞扬,全都跌散一地,追不了风。
容雪诗指尖摸到了腰。
他顿了顿,也拆掉了腰间那一根雪色孝带,让它随风而去,又褪去了这一袭杀尽诸天万年的嗜血如来红衣,将他的前半生的血腥得意征伐,前半生的甜蜜爱恨离别,都抛在身后,他走上了那
白玉宝檀的高高戒台。
又一次,狐狸双手合掌,在佛前虔诚跪下,血瀑般的长发也是亮汪汪的,稠密粼粼的丝光淹过颈段,手腕,腰身,臀部,双足,又蜿蜒着铺满了蒲团,好似红莲香水海一夜盛开。
这次狐狸不求姻缘,不求她归,只求她好,众生也好。
唯愿诸天永恒,世代不败,而我天常在。
血发狐狸睁眼之际,头顶悬挂着万亿宝铃,这一座金堂被常夜灯映得煌煌,两侧彩幡庄严垂落,释迦佛披挂着一身垂宝璎珞,正含着笑,与他对面对着,仿佛候着经年归来的友人。
铜钵声,木鱼声也越来越近,鼻尖嗅到的,是越来越浓的檀香。
他轻声道,“我佛,我来,皈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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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十四万年后,五千万场梦后,他不再去执着,像倔强小孩一样,要反复追问那个关于未来的答案。
或许未来早就没有答案。
“哗棱——”
那鱼尾模样的宝铎含了一段远方的风,又仿佛是从天外而来,从狐狸耳边清冽击行而过。
像她裙摆飞荡的铃铛。
就当我意中人来过,就当她看过小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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