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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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茉挂上电话,站在原地怔忪。
章明月踱步到她身旁,轻轻抚着她头顶,问:“明诚的电话?”
谢茉默了一瞬,才低声说了两人约定:“他说有话要当面和说,待会要我去大院门口一趟。”
“我记得你周阿姨说过,明诚休假一个月,算起来他也该回部队了。”章明月笑了笑,“他怕是急着要你个准信。”
这也是章明月倾向谢茉尽快结婚时斟酌的问题之一,部队本就不允许随意请假,卫明诚作为军区尖兵,担负的任务之重自不必多说,因而他下一次的长假不知要等到哪时,总不能让茉茉一个人坐火车去千里寻夫吧,且不说她不可能放心茉茉一人坐火车,就说这样父母缺席的婚礼也太委屈茉茉。
再者,她虽没封建做派,但也想亲眼瞧着闺女出嫁,儿子谢致明结婚时她和谢济民都未到场,这已让她遗憾许久,茉茉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她更不想错过亲眼见证茉茉迈入人生新阶段的时刻。
而且还有一点,他们家在靖市数年,结交了不少亲近人家,婚礼在靖市举办相较来说会更热闹温情。李青山李老爷子不仅是茉茉和卫明诚的大媒人,还是卫明诚的老首长,卫老亲自委托的监护人,是个怎么都不该轻易略过的人。
不过上述这些话,章明月不会在谢茉做决定的档口提,她希望谢茉在抉择时,不受外部枝枝蔓蔓影响,顺应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的倾向只是其中一个提议而已。
谢茉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过了一会儿,谢茉突然问章明月:“您当年和我爸怎么认识的?”
章明月一怔,拢了拢耳鬓的头发,遮掩掉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那时候我做战场后勤工作,帮领导协助医院正常运转,这就包括药品的调配,可新来一批进口药,上面都是外文,我不认识,虽然我因为是家中独女,你姥爷人又开明,去读过几年书,可我受得是旧式教育,根本没接触过洋文,找了其他人可专业名词他们也说不准。耽误一刻钟,就可能耽误战士们的一份生机,我可急坏了,正团团转呢,你爸主动来帮忙了。你爸那时候刚从一场战役里退回后方修整,来医院探望受伤战友。”
谢茉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嘴:“然后你就崇拜上他了?”
“嗐,可不崇拜。”章明月似是想到那时场景,好笑道,“我直接就拜师了。他修整那一个月,我天天去找他学习洋文。”
谢茉:“然后,你们就日久生情了?”
“哪有。”章明月说,“我们当时根本都没朝那方向想,你爸当起老师来,那范摆得特别足,动不动就冷脸,要求还特别严格。”
“那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谢茉不解了。
章明月说:“当时其他人见我俩天天凑一起,就以为我俩谈对象,后来领导找还找我俩谈话,说愿意给我跟谢济民同志做媒,我当时就要否认,不成想你爸在边上一口应下,还鞠躬谢谢领导。”
“啊!”谢茉惊呼捂脸,“我爸这是早就暗恋你呢!”
章明月一扬眉,呵笑一声:“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后,你爸就跟我坦白了,说早就认识我了。”
“我爸真厉害,竟用了一招姜太公钓鱼。”谢茉笑个不停,“那您就这么接受他了?”
章明月摆手:“我说我不跟自己老师谈对象。你爸那人脑子多快啊,就说我俩是革命伙伴,志同道合,一同学习进步。所以,没有师生,只有同志。”
谢茉又问:“你们认识多久结婚的?”
章明月顿了顿,回道:“第二天我们就结婚了。”
谢茉惊奇:“我爸是怎么劝您结婚的?”
章明月却不说了,笑眯眯道:“你自己去问你爸。”
谢茉悄咪咪道:“我不敢……”
章明月伸指拧了拧谢茉脸颊,虎着脸:“就我好欺负是吧?”她倒没真生气,反而很开心,闺女这是跟自己更亲近呢。
谢茉也明白,嘻嘻一笑并不在乎,反而靠在章明月肩窝用力蹭了两下。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章明月推了推谢茉,“你去门口看看吧。”
谢茉抬手腕看一眼时间,和章明月告别:“那我先出去了。”
章明月叮嘱:“注意回来的时间。”
谢茉乖乖点头应下。
走向大院门口的一路上,谢茉思绪纷繁。
她妈这是典型的先婚后爱,而她目前比她妈稍微强一点是,她很明确自己喜欢卫明诚。
谢茉十分清楚,她当下之所以纠结犹豫,只是因为每个人都会在面对人生重大抉择时的患得患失,或多或少而已。
她目前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推力。就像她妈那样,能在第二天就和爸爸结婚,除了她自己足够决断外,更少不了爸爸的背后推动。
……不知道卫明诚待会儿能否推她一把。

夜色覆盖,细瘦的月牙光芒浅白,在地上铺了层薄薄的暗银,并悄悄渗入郁郁葱葱的树影,隐隐约约可见两道人形轮廓,一高大挺拔,一纤细婀娜,挨得极近。
借助稀薄的月光和远处警卫处昏黄的散光,半臂之距的谢茉与卫明诚四目相接,彼此细微神情清晰可见。
卫明诚凝目盯住谢茉,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谢茉同志,我有些话要说给你听。”
遮住月牙的浓云缓缓流动。
这一刻,月亮彻底被挡住,最后一缕月色清辉消失,暖黄的微光让夏夜滚烫的空气多了几分潮湿,躁动。
谢茉心中漾起一丝微妙的颤动。
她还未见过卫明诚面上出现这样的神色,庄严肃穆中,透着义无反顾的坚定,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谢茉手心冒出一层薄汗,心跳不自觉加快,在这样暧昧昏暗的潮湿环境里,她莫名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想别开眼,或后挪一步,却听见卫明诚用喑哑醇厚的嗓音说:“我心悦你。你可
以,和我结婚吗?”
谢茉怔住了。
时间仿佛有了具象化为“咚、咚、咚”的心跳声,舒缓绵长,周遭的一切声音、画面都自动与她隔开。
她就像身处另一个时空,静静看着时间流淌,而在流经某一个点时,心里那道裹住她脚步的桎梏“咔嚓”一声裂开了。
她根本没想到卫明诚会一上来便表白,直抒“喜欢”,以至于她对这记“直球”毫无防备,被径直砸入心窝。
脸颊升温,心跳又重又乱,谢茉不由地低头,避开卫明诚灼热的视线。
过了好半晌不见谢茉抬头回应,卫明诚肌肉慢慢紧绷起来。
生平头一次,他向一个女同志表明心意,并提出结婚请求,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而他在做出决定之时,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虽然,他能感觉到谢茉对自己的好感,但结婚到底不同其他,必须要慎重考虑。
他不确定,一个月的接触对她而言,听到结婚会不会感到唐突。
卫明诚放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青筋根根浮起,关节处也吐出一道道白痕。
终于,良久的浓稠静滞后,卫明诚听到谢茉轻笑一声。
而后,在一片朦胧中,她徐徐开口问:“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和我结婚的,是么?”
卫明诚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她,微微颔首,从喉咙里滚出一个有力的音节:“是!”
谢茉抬眼,轻轻问:“那你会喜欢多久?”
卫明诚捉住谢茉的手,眸色幽深,一瞬不瞬地圈着她,缓声却坚定道:“与子偕老。”
谢茉垂首默念: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顺着历史长河飘荡至今,承载了她对爱情最终的向往。
或许这个时代的军人都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天然力量,他的保证,她从内心深处便是信的。
更关键的一点在他说话时的眼神,这眼神和奶奶对她说“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丢下你。”时的一模一样,坚硬决绝,而事实证明,奶奶完成了对她的承诺。
这眼神几乎霎时便击溃她的心里防线。
想清楚后,谢茉反而轻松起来,偏了偏头,抱臂抬眼向上睨着卫明诚,故作严肃问他:“要是咱们结婚后,你还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好吗?”
谢茉在前世的确见过不少男人婚前伏小做低,婚后躺平当大爷的例子,虽然她相信卫明诚人品,但人嘛,总有松懈的时候,保险起见,最好时不时紧紧弦。
卫明诚一如既往地坚定道:“当然会。”
谢茉再次问:“那我要是不想做饭洗衣拖地呢?”
卫明诚丝毫不打磕绊地说:“我来干。我在部队多年,很擅长打理内务。”
谢茉唇角扬了扬,又被她强行压下:“那我要是花起钱票来大手大脚,你会怪我吗?”
卫明诚依旧很快回道:“挣钱就是要花的。生活过得顺心最重要。”
谢茉满意,微微点了点头,又抛出个刁钻的问题:“我要是和其他军嫂处不来,和她们吵架拌嘴呢?你会不会帮我?”
“帮。”卫明诚稍微停顿一下,才道:“不过,事后我会去找她们丈夫沟通,让他们管好自己媳妇不要来欺负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谢茉眼底沁满笑意。
卫明诚说:“以上问题,我认为都是我最基本该做到的。”
这句话大大的加分。
谢茉笑吟吟鼓励道:“继续保持这份觉悟。”
卫明诚品味出谢茉话语背后的深层含义,这一刻,他只觉得胸口鼓噪得厉害,心跳比他第一次因战功授勋还要猛烈,平复了好半晌儿才低低确认道:“你愿意和我结婚,是么?”他的嗓音似被心火灼伤,喑哑暗沉。
谢茉狡黠一笑,突然踮起脚尖,仰脸,嘴唇在卫明诚侧脸轻碰了一下:“盖上戳,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说罢,不等卫明诚反应,转身便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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