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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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茉疑惑笑问:“你是?”
女人朝谢茉迈步,笑吟吟自我介绍:“我叫顾青青,吴解放是咱们军区营长,我是他爱人。”
顾青青?想必便是李驾驶员口中的顾嫂子吧,比她跟卫明诚早结婚没几天,也是刚来军区的军属。
谢茉也笑着说:“我叫谢茉。”
说着,谢茉不动声色拿眼从头打量顾青青,两条乌油油的麻花辫,杏眼桃腮,皮肤虽不甚白皙,但红润有光泽,穿着一件红色布拉吉,整个人瞧着青春明朗。
比昨日见过的大多军属都洋气。
部队提干升级别,是干部们靠着战场搏杀,流血流汗,保家卫国拼出来的,但和卫明诚不一样的是,军区许多干部都是农村兵,苦出身,因而妻子也多是从农村来的,斜襟大褂、脑后盘髻,好一些的穿碎花衬衫土灰裤子,最明显是面色,多是土黄干涸。
顾青青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她见谢茉视线低垂,便主动解释:“这是我侄女小妞妞,妞妞叫阿姨。”
小妞妞瘦瘦小小,头发枯黄,不过身上衣服干净整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占了半张脸,怯生生躲在顾青青腿后:“……阿姨。”
谢茉弯腰摸了摸小妞妞的脑袋,从提篮里抓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凑到小妞妞嘴边,笑眯眯道:“小妞妞乖,阿姨请你吃糖。”
小妞妞嘴里一咂摸出甜味,就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张嘴一口把糖含进去。
如今物资匮乏,但凡是个吃的,孩子们都想尝尝,更别提糖这种平日少见的金贵零嘴。
谢茉知道多数孩子很少吃到糖,更少见奶糖,所以把供销社奶糖包圆了。在她看来,糖块而已算不上什么。不过这个年代的人少吃“甜”味,鲜少有人不爱“甜”,与和后世那种对甜品最好的评价是“不太甜”的状况截然不同。
谢茉起身前,又抓了几块奶糖塞进小妞妞的兜兜里。
顾青青轻轻拍了拍小妞妞,说:“快谢谢阿姨。”
顾青青嘴上催促道谢,但却未把几块奶糖看在眼里,笑得很客套,很公式化,眼底还暗搓搓闪过一丝优越感。
奶糖算是什么好东西,再过二三十年,哪有人还稀罕这种老式糖块,巧克力、□□软糖、跳跳糖、棒棒糖……这些才流行呢。
是的,顾青青从新世纪初重生而来的。
她之所以叫住谢茉,目的并非单纯打招呼,而是想跟谢茉套近乎。
口里含着奶糖的小妞妞冲谢茉露出个甜丝丝的笑:“谢谢阿姨。”
谢茉又摸了摸她脑袋,便和顾青青一齐朝军属区走。
两人边走边聊,谢茉大致了解了些他们家情况。
吴解放吴营长自小父母双亡,由相依为命的长兄抚养长大,十几岁时兄长托关系把他送进兵营,一路血汗淬炼,他在部队提干升级,扎下根,兄长却在进山时遇上暴雨天,不慎从高出跌下,头部磕在石头上,当场毙亡,嫂子扔下三个
孩子,当月便弃家改嫁。
吴营长回去给兄长治丧,在村里人牵线搭桥之下,和顾青青相亲领证,而后将顾青青和三个侄子侄女带回军区。
谢茉不知如何评价,只安慰道:“会越来越好。”
“是。”顾青青一脸自信开朗,“肯定的。”
如果吴解放不能越混越好,那她干嘛要上赶着嫁给他,替人带孩子。
她爸是村里支书,哥哥在公社上班,姐姐嫁给县城屠宰场主任,自己还捞了个临时工,吃上了商品粮,顾家在他们十里八村都数得着。
因而前世时,二十岁的顾青青一听家里给他相看了一个二十八九岁,还带了三个拖油瓶的二婚男人,当即就不乐意了,拗不过家里人去见了一面,也是全程冷着脸。
她本就觉得当兵的男人粗鲁没文化,更爱跟村里知青聊天,尤其沿海来的那个男知青,能说会道,高大英俊,没多久他们俩人便搅和在了一起,偷偷尝了禁果,她珠胎暗结,在村里风言风语下,两人结了婚,也过了一阵蜜里调油的日子,可高考一恢复,丈夫考入大学便再也没回来。
之后她带着孩子结婚再离婚,最后去了城里给人当住家保姆,低声下气一辈子,一手拉拔大的孩子也不争气,读书不成,早早出了校园混社会,染上赌博的毛病,输光她所有积蓄不说,在她生病住院时没来瞅一眼,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她,不禁再一次想起她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她妈当时心疼地摸着她粗糙皲裂的双手,叹息道:“当年你要是听了家里的话,老老实实跟吴解放结婚,当上官太太,现在哪里还用受这份苦。”
ap 顾青青想了半晌才记起吴解放是谁,至于长相早就忘了。
“吴解放他侄子回来给他爸上坟,在酒桌上说起吴解放如今级别,那是他们军区数得着的人物,说他遇上贵人了,以后还会往上升,指不定再过几年就入中央了。”
顾青青听了五味杂陈,肠胃翻搅得生疼,嘴上死撑着说都是命,却不敢再想她妈的话。
可此后,她却忍不住打探吴解放的消息,应了她妈妈的话,吴解放果然越来越发达。
越了解,顾青青越没法放下。
顾青青无数次从午夜梦回中醒来,后悔当初走错了路,选错了人。渐渐地,这变成了她一块无法对人言说的心病。
伴着病房里浑浊难闻的气味,和隔床不时发出的痛嚎,顾青青睡着了,一睁眼,重生到了二十岁这年,家里人正轮番上阵劝说她去和吴解放相亲。
顾青青狂喜,勉强镇定后,她一口应下。
之后她和吴解放相亲,郑重其事告诉他:“我会把小妞妞兄妹三人视为己出。”
在后面跟三个孩子相处时,做过保姆的她自是处处仔细妥帖,吴解放果然满意她。
吴解放曾结过一次婚,不过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再一次结婚,他对妻子最主要要求便是细心会照顾孩子。
住进军
属区,顾青青才真正明白上一世,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在“流血更比流汗重”的指导思想下,部队待遇比工人待遇更好,她姐夫所在的屠宰场已是难得有油水的单位,也没法和这边比,只说工业券,他姐夫一个月拿不了两张,可吴解放能领五张回来,这不,她刚来不足一月,已替自己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
重活一世的她,可不会再亏待自己。
吴解放人耿直,没花花肠子,可不免呆板无趣了些,不过没关系,这样的男人好哄,而且她嫁给他主要图的是他富贵前程。
而顾青青主动与谢茉套近乎,原因也在“富贵前程”这四个字上。
回忆她妈对吴解放“贵人”零星描述,顾青青怀疑卫明诚便是那个日后会上央视一套新闻联播的贵人,因为来自京里、年龄还比吴解放小的只有卫明诚。
可让顾青青不解的是,她明明记得她妈说过这贵人一生未婚,那时她还不敢相信,那么大的官,居然从来没结过婚,这事太稀奇了。
偷瞄一眼谢茉,顾青青暗忖,难道是她记错了?
然而,不论如何,现在跟谢茉套套近乎总没坏处,一步步接触,先获取好感,再建立友谊,获取信任,然后一点点把谢茉拢在手心里。
顾青青对此很有信心,她见识过之后的花花世界,更多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拿捏个小丫头还不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顾青青有意拉进和谢茉的距离,便说:“我一见着你就觉投缘,咱们撇开男人们别‘嫂子’、‘弟妹’的称呼了,咱们论咱们的,你以后叫我青青,我就叫你茉茉,成不成?”
谢茉虽对她的自来熟略不适应,但比起“嫂子”一类标签性的称呼,她的确更喜欢被称呼名字,于是她便笑道:“叫谢茉也行。”
顾青青当即笑滋滋叫了声“茉茉”,谢茉朝她笑了笑。
“茉茉。”顾青青凑近谢茉半步,一脸小姐妹分享八卦的模样,“你和卫营长怎么认识的?”
谢茉没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八卦感情隐私的癖好,唇角笑容落了三分,简短回道:“相亲。”
做保姆的经历让顾青青颇会看人脸色,见谢茉冷淡起来,她立刻刹住口,又跟谢茉说起军属区和镇上的情况来,比方说,食堂饭菜如何,哪时哪点去农贸市场能买到新鲜菜肉,供销社星期几会上新货……等等,对初来乍到的谢茉来说,满满干货。
这一通信息分享,倒是把谢茉心底浮起那丝不喜冲散了。
走进军属区,一株两个成年人合抱粗的梧桐树荫下,凑堆坐着五六个军属,她们手里都没闲着,择菜的择菜、纳鞋底的纳鞋底。
几人此刻都停了手里伙计,看向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没人发现谢茉三人。
“……那还有假,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卫营长拿着铝饭盒进的家门,不是去食堂打饭,还能去了哪里?”
“小媳妇昨天才来,家里没菜,去食堂打饭正常,咋滴,来了咱们军区,还不兴人吃饭啦?”
“可她干嘛让卫营长打饭回来,不能自己去食堂吃?懒婆娘,当自己是娇小姐呢?”
谢茉仔细打量了两眼说这话的中年妇女,发现她和田红梅有几分相像,顿时了悟,这便是杨营长的爱人,田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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