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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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茉身形蓦地一顿。
心尖小小的、悠悠的颤了一下。
卫明诚一双眼睛犹如广袤夜空般覆盖而下,将她紧紧围拢期间。
乍一看这片深黑的夜空沉静无波,但若仔细去瞧,便可见那无垠的幽邃里正汹涌出摄人的幽微光芒。
晕黄的灯色涂满四壁,亦给笔挺端立的卫明诚镶了一圈光边,他今儿穿了件显露肌肉轮廓的军绿短袖,暖色光线停驻在他眼尾眉梢,与那与生俱来的幽深峭峻交融,氤氲出令人心颤的气势,像是一只瞄准猎物,蓄势待发的豹子。
他不经意般一垂眼睑,便把那攻击性尽数敛回眼底。
谢茉咬了咬唇,从怔懵中回神。
她勾了勾唇,指腹轻轻捏了捏手里的毛巾,坦然笑问:“画得和你像不像?”
一边说,谢茉一边走到卫明诚跟前,抬头压住卫明诚举着素描画的手臂,探头去瞅。
卫明诚手臂加力,撑住谢茉斜倚过来的半幅身子,视线从她脸上滑开,两手把纸页抻开,仔细端详片刻,回答:“像。”
眉眼神韵,五官轮廓,任谁一打眼都能认出画中人是他,但卫明诚却觉得另一处着笔更传神。
画面中,他敬礼的画像占据页面绝大多数,谢茉的身影只在右下露出小小的一角,飞扬的发丝遮住侧脸,一只手微微前倾,而这只前倾的手似蜷非蜷,这一细小的动作,倒尽她复杂的心绪,想开口挽留,又情知挽留不得,不想送别,却不得不送别,左支右绌,进退难为。
卫明诚从这一只手上,见知谢茉对他日渐深厚的感情。
卫明诚看着铅色素描,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几息,才渐渐止歇。战场上流血、扛枪挨炮火,面不改色跟敌人拼刺刀,他也算有阅历有定力的人了,这一刻竟然不敢和她对视,只一个劲盯着画看。
可,越看画,心里躁火便越旺盛。
谢茉莞儿一笑。
察觉到卫明诚的避闪,谢茉故意去捕捉他视线,追问:“我画功很好吧?”
谢茉踮起脚尖,脸凑到卫明诚眼前,两人鼻尖挨得极近,裹挟各自气味的鼻息混合在一处,氤氲出一股迷雾般的潮气弥散在脸上,熏熏然醉人。
“嗯?”谢茉眨巴眨巴眼睛,深黑灵动的眼珠儿盯着卫明诚,“怎么不说话?”
话语喷在卫明诚嘴角,谢茉开合的唇瓣吐出绵绵、温温的气息,挠得他从唇齿直痒进心底。
“好。”卫明诚滚了滚喉结,不自觉压低嗓音,“特别好。”
卫明诚绷直唇线,片刻,俯下身狠狠啃上谢茉“招惹是非”的嘴巴。
谢茉趁卫明诚投入不备之际,不轻不重咬了口他舌尖,在他怔愣的瞬间,转身脱出卫明诚臂弯,站到桌子另一侧,双手撑在桌面上喘息平复片晌,断断续续道:“我,我有……正经事情要跟你……跟你说。”
卫明诚压住翻涌的情潮,重重呼出一口气,弯眼打量谢茉几秒,低声说:“嗯,你
说。”
谢茉等喘息稍匀,便道:“你走第二天,李驾驶员送来一个包裹,从京里寄来的,应该是不知道咱家的地址,寄送到营部了。”
“我打开看过了,手表、围巾、京里特产点心、钱和各类票、工业券……零零总总一大编筐,东西我都没拆,原封不动被我收在置物架上了……”
喘口气,谢茉声音全然平稳起来:“还有一封信,我没看,放在书桌抽屉里了,你能把我素描画翻出来,想必那封信你也见着了。”
停顿两秒,谢茉装作稀松平常问道:“你拆开读过信了吧?包裹是卫老寄来的吧?”
卫明诚“嗯”了一声。
谢茉悄然拿眼盯了卫明诚两眼,却见他眉心起了一道浅浅折痕,抿了抿唇问道:“我把包裹拆了,没关系吧?”
作为后世而来的人,谢茉把见到快递包裹就手痒的习惯也带了过来。
应该等卫明诚回家再一起开包的。
谢茉眼睛睁得圆溜溜,眼巴巴看向他,好像因为拆了他的包裹而感到愧疚不安一般。
见状,卫明诚哑然失笑:“当然没关系。”
顿了顿,他略微敛了敛笑容,认真而专注地回望着谢茉:“咱们是夫妻,不必分你我。”
谢茉眼睛就燃起晶亮的笑意。
扬眉,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谢茉脸上流连一圈,卫明诚波澜不惊道:“既是爷爷寄来的,便收下吧。东西该用的,该吃的吃。”
不知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还是因为方才俩人的亲吻,谢茉脸颊如同才露尖尖角的荷苞,浅白中透出一点粉红,剔透纯粹的溜黑眼珠儿仿似把洗澡间的水汽带了来,水润润地,盈盈看向他。
面对这样情态的谢茉,即便他心存戾气,也会消弭于她润黑的眸色里,更何况,他种种愤懑尖锐在和谢茉点滴相处中渐渐磨平,他已和爷爷通话修好,虽然收爷爷的东西,他心里仍有点磕绊,但总要迈过去的。
认识谢茉,让他心胸更开阔包容了。
卫明诚不动声色吁口气,笑说:“爷爷在信里让我带他向你问好,问我们过年能不能抽空回京里一趟。”
谢茉诧异:“让我们回京?”
卫明诚颔首表示肯定:“嗯。”
谢茉一滞,旋即把问题踢给卫明诚:“我看你意思。”
卫明诚默了一瞬,缓缓开口:“我再看看。”
停顿两秒,他解释似的说:“还要看上头领导安排。”
谢茉看破不说破,笑眯眯点头:“嗯嗯!”
见有人比自己情绪起伏更大,谢茉登时不烦恼了,反正她自觉她这个“丑媳妇”还算能拿捏场面,见谁都不怕。
谢茉忽然想起一事,问卫明诚:“对了,包裹上的地址……”
她话没说完,卫明诚已知晓她意思,主动给她解惑:“地址不是爷爷的住址,不会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想来也是,若是地址不对劲,军区早该传出相关风声了。
想想卫老爷子的职位,再想想曾在年代电视剧里看过的大院子弟,二八大杠、军大衣、白口罩,呼呼啦啦一群人,对漂亮姑娘吹口哨,在冰场溜冰,和其他父辈同样牛气的同龄人争姑娘,争脸面,一言不合就相约打群架……这些是谢茉受影视小说影响,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以卫明诚的身份,若是混“圈”,在里头怎么着也得是个领头羊。
谢茉忽然对卫明诚的青少年生出兴趣。
卫明诚笑道:“我那时候很少他们混顽,大都在家看书,或被爷爷扔去军营军训,偶尔出去吃顿饭,逛逛郊区,爬爬山。”
“那你和他们一起打过群架吗?”谢茉倾身探头,感兴趣地问。
卫明诚被她神情逗乐:“做过他们做中间人,调停两方。群架……也参与过三两回。”
“原因呢?”谢茉问。
卫明诚想了想,说:“事儿都不大。”
“是为了争姑娘吗?”谢茉追问。
卫明诚心知这是个陷阱题,一不小心就踩坑爆雷。他不假思索道:“不是我争。”
谢茉轻“嗯”了声,乜着眼扫了卫明诚一圈,这话她是信的,长这副模样追姑娘都比旁人更省力。
“那你给我说说……”谢茉把胳膊一抱,身子斜倚到桌沿上,挑眼看着卫明诚,“有没有姑娘看上你?争你呢?”
卫明诚下意识别开视线,又倏地转回来,还是选择直面问题,斟酌片刻,他谨慎道:“我不太清楚。”
谢茉似笑非笑地横了他一眼:“呵。”
卫明诚觑一眼谢茉,挺了挺脊背,若无其事般道:“反正没人闹到我跟前。”
谢茉伸出一根纤纤食指,戳了戳卫明诚硬邦邦的胸肌,斜瞟他一眼:“快去洗澡。”说完,拎着毛巾举步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把毛巾展开搭上晾晒绳。
卫明诚目送谢茉离开,感觉这坑像是趟过去了。
他失笑,抬手捏了捏额角,去卧室翻出干净的换洗衣裳,十分听老婆话的进了洗澡间。
待卫明诚洗完澡,收拾干净洗澡间,把毛巾拧干晾上,回房后见谢茉正趴在桌子上,捏着一根笔,不时写写划划。
放轻手脚走近,刚在谢茉身后站定,她便若有所觉回头。
“在写什么?”他问。
谢茉就跟卫明诚具体详述了一遍征文的事,然后却转身把纸张压在手掌底下,笑眯眯地说:“我还在修改,等我成稿后再给你看,到时候记得给我提提修改意见。”
昏黄灯光下,谢茉葱白食指微微曲起抵在下巴上。
卫明诚耷下眼皮看她,眸中略泛起一丝笑,见到谢茉和平日别无二致的笑颜,他明白刚才那茬彻底翻篇了,也回味过来,谢茉应是故意“找茬”逗他,以她性情哪会自寻烦恼,去在意连影子都没的事。
亏他没瞧出端倪。
念及他将将才彻底放下心,卫明诚探出手揉了揉谢茉头发。
眼见谢茉偏头躲过去,把纸张夹进塑料封皮的笔记本里,卫明诚伸手把压在空白信纸下的素描画抽出来,爱惜地展平,状似随意问:“什么时候画的?”
顿了顿,又问:“怎么想起来给我画像的?”
谢茉眨眨眼,辨出卫明诚眼神中流溢出的微妙期许,她狡黠一笑,偏不给他想听的答案,反而诘问:“那你为什么私藏我单人照?”
她学卫明诚样子,停顿一下,再问:“你出任务又为什么要拿我照片?”
笑意在谢茉眼中涤荡,顾盼间,神光熠熠。
卫明诚低低一笑。
蓦地,他一弯腰,捞起谢茉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卧室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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