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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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早睡早起,保持心情愉悦,谢茉气色非常棒。前世的她时常加班,脸色是憔悴的苍白,少血色,少光泽,如今她白得泛光,像细腻的白瓷,两颊晕出自然健康的浅红,嘴唇水嘟嘟红润润,一双杏眼透澈清亮,神采湛湛。
站在镜子前左右照照,谢茉甩甩顺滑黑亮的麻花辫,很满意目前状态。
谢茉今儿穿了新买的白衬衫,下穿黑长裤和解放鞋。虽然托集市上认识的王大姐做了新式布凉鞋,但她想着头一天上班,穿凉鞋不郑重。即便解放鞋捂脚,可跟将腰勒成细细一把的那条棕色牛皮腰带搭配,利落干练,又不失昂扬朝气。
“这么着成吗?”
收拾停当,走出卧室,谢茉美滋滋跟正在摆饭的卫明诚打招呼,他目光都凝了凝。
清雅秀丽,关键一身扑面而来的蓬勃青春气息。
“成。”顿了顿,他把筷子搁在碗沿,“很成。”
谢茉笑容璨璨,好心情带动好胃口。
卫明诚眼眸里流淌着笑意,说:“记得带粮本,把关系转过去。”
“嗯嗯。”谢茉喝一口粥,“翻出来了。”
谢茉说:“对了,今儿头一天上班我提早些时候到单位,该是来不及买菜了,之后一天又是怎么个章程还不明确,今晚上吃食堂吧。”
“嗯。”卫明诚点头,“你不用管,我带饭盒。”
“好”
这是谢茉第一次觉得,上班并不痛苦张皇,反而令她喜悦和期待。
上一世她的社畜生涯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年,但给她造成的伤害却成吨计算。工作枯燥繁重,工资却那么丁点,领导三天一小会两天一大会这便罢了,当和尚念经左耳进右耳出就成,但很不巧,这位领导爱拿鸡毛当令箭,官不大威却不小,同事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小话满天飞,谁和谁之间都熟而不透。这种环境下,喘口气都闷得慌。
当时最大愿望便是在家躺平,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现实俨然无法实现,她只能在网文中寻找慰藉,所以在穿书前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网文。
现如今她在家闲散一个来月,又怀念起上班的日子。
她并非叛变,而是无聊了。这年月没啥娱乐,没网络,没游戏,没电视,甚至连电台都没几个,且播放的内容又红又专,着实不具备娱乐性。这样的环境下,再宅的人,也待不住。
况且,如今没加班一说,更没kpi。
上班就是充实生活了。
卫明诚叮嘱:“午饭也不要马虎。”
“不马虎。”谢茉衔着筷子,偏头笑,“据说公社开了食堂,我今天中午就去尝尝,要是味道好,下回换我打饭回来。”
卫明诚不自觉提起唇角:“好。”
吃过饭,谢茉把准备的粮本、笔记本钢笔、陶瓷茶缸一一塞进军绿挎包,斜背上身便跟卫明诚前后脚出门。
一路骑车往公社大院赶。
1958年
实施,八十年代又由公社改成乡镇。人民公社化运动前,农村实行的是乡社分立的管理体制,乡是基层政权,合作社是农业经济组织,人民公社化运动之后,广大农村普遍建立了政社合一的体制,这样一来,公社既是一种经济组织,负责全社的农业生产,也成为政权机构,管理着工商学兵等等。
永河公社原先叫永河镇,虽然现在当地人还是习惯说咱们永河镇咋样,但现在应该叫永河公社,因改制前永和镇就是附近首屈一指的大镇,如今的永河公社也是个大公社,林春芳她爸就职的相邻公社,管辖范围更小,还偏僻,远不及永河公社繁华。
公社大院位处镇中心,所在街道两旁一座院子挨着一座院子都是公家的地方,比方说棉站、畜牧站、农技站、收购站……等等,邮电所不在这条街,但相距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谢茉推着自行车步行,经过各单位门口时,好奇张望两眼。
各颜色的铁门或木门,门侧挂着油漆书写的各单位名称长木牌,风吹日晒的,不经心的单位油漆都掉落斑驳了。
五六分钟后,谢茉停在公社大院门口,牌子上的字迹鲜亮工整,黑色的大门敞着,门口设立传达室,透过玻璃小窗,能瞧见里面坐守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
老大爷听见响动,从小窗里探出头,没成想见到一个比花还好看的姑娘,禁不住一愣,干咳一声放缓声音问:“同志,你是找人还是办事?”
谢茉说:“我来咱们公社宣传科报到的。”
昨天来时门口没守人,因而徐大爷不认识谢茉,但他对谢茉可不陌生,巴掌大的院里没啥秘密,不到一天的功夫,关于这位女同志的种种事迹他听了满耳朵。
很会写文章。
就是……真年轻啊。
又被领导看重,以后前途错不了。
听说对象年纪轻轻就是营长了,嚯,这更了不得。他本家侄子就在部队,因此里头的事了解比旁人更清楚,部队不比机关单位,拉拉关系就能混分工作,或者升职调任,那每一份功劳,每一次晋升都是枪林弹雨流血流汗拼命换来的。
哪一个干部身上没带伤疤。
他侄子也趟过尸山血海,三十来岁用军功换了个营长,比照着看,这位女同志丈夫立下的军功得多硬。
属实强悍。
“小同志,好好干。”徐大爷不敢轻慢,笑着鼓励。
徐大爷的善意让谢茉脚步愈发轻快,对新单位的好感猛曾一截。在徐大爷的指点下,谢茉找到车棚安置好自行车,一边朝办公区走,一边四下逡视。
进远门便是广场,比一个篮球场还大些,再往里坐北朝南一排平房,两边还各有一排,都是黑瓦白墙,瞧着整洁庄重,后面还有一个稍小些的院子,有阵阵饭香从后头传来,想来食堂就在那,各类办公杂物也该在后院,谢茉瞭了几眼,几排半砖半土坯的房舍。
谢茉先到徐大爷指过的会议室,坐了没一会儿,袁峰便推门进来:“小谢来了。”
谢茉赶紧站起来:“袁主任。”
袁峰让她填写了几张表格,又领她朝外走:“来,小谢跟着我,咱先去人事科把你关系转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人事科的同事虽很热情,但总是有意无意拿眼偷瞄她。
谢茉按下疑惑,跟袁峰离开人事科,朝宣传科走。
宣传科在东排平房的最北间。
“那儿就是宣传科办公室,一般没下乡宣传任务时,就待在这写写稿子,读读报,跟同事交流交流思想。”
谢茉听得专注:“好的。”
给予袁峰每一句话回应,既不喧宾夺主,又令对方感受到尊重,袁峰显然很受用,脸上的笑不知不觉真切起来,看向谢茉的目光也亲近了几分。
“不过,你笔杆子硬,任务比旁人重,回头领导的发言稿,上头要交的材料汇报等文字材料,少不得安排给你。都是要紧的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干好?”
“一定竭尽全力。”谢茉锵声道。领导问话,态度要先摆正。
袁峰暗暗点头,很满意谢茉的态度,一边说一边在前头带路:“能者多劳。放心,其他同志也能执笔,担子不能加在一个人身上。”
谢茉:“是。”
几句话的功夫,宣传科到了。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两女一男。
袁峰之前给谢茉简单科普过,宣传科科长由袁峰兼任,下面除却赵梦还有两个科员,一个已婚妇女易学英,另一个男同志黄长明。
谢茉跟着袁峰迈进办公室,听他先给三人介绍自己:“这是咱们宣传科新来的大将,谢茉同志。”
袁峰话音刚落,赵梦就站起来,热情笑道:“谢茉同志你能来咱们宣传科真是太好了,欢迎欢迎。”
谢茉笑说:“谢谢。”
顿了顿,她朝众人说:“各位都是前辈,以后叫我谢茉,或者小谢就成。”
袁峰接着带谢茉认识新同事:“这是黄长明同志,高中生,领导发言稿、公社宣传稿多出自他手。你们以后可以交流交流写作心得。”
得,她跟黄长明这是职能相撞了。
谢茉主动打招呼:“黄同志,请多指教。”
黄长明搔搔头,干巴巴:“嗯。好说……你能写出那样的文章,该是我向你请教。”一副不善言谈的模样。
袁峰笑呵呵:“各有千秋,互相学习。”
又继续介绍:“这是易学英易大姐,是咱们下乡宣传的主力军,对社员情况的了解很深入。”
嗯,文化程度不高,但嘴皮子利落,各项消息灵通。
谢茉微笑:“易大姐,以后请您多指点。”
易学英笑得爽朗:“我读书不多,能指点啥。”
最后,袁峰点点赵梦:“赵梦,你们前天就认识了。咱们宣传科兼管广播,赵梦是主要负责广播这块。”
谢茉不偏不倚,同样招呼道:“赵梦同志,你好。”
“梦
梦。”赵梦笑说,“咱俩年纪差不多,你以后叫我梦梦就行。”
“还梦梦……”易大姐嘟哝两声,暗搓搓翻了个白眼,朗声道:“小谢今年多大?”
谢茉回答:“二十岁。”
“你都快二十三了,比小谢年纪大。”易学英为人爽利,即便挤兑人也不让人感觉尖刻,“叫我易大姐,这么看就该叫你赵二姐。”
巧合的是,赵梦在家也行二。
什么赵大姐,赵二姐,称呼里就带着土腥气,赵梦一张小脸乍白乍红:“你胡诌什么!再说,我跟谢茉怎么称呼,你管不着。”
“唉唉唉,迎新人呢,不丢人啊。”袁峰十分不快,训斥两句,直接一锤定音,“起名字干嘛的?直接叫全名。”
正合谢茉心意。不熟悉的人偏要叫亲密的称呼,很别扭。
只看“全名”算是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没偏,取中了。但从头算起来,还是赵梦吃亏,这件事本就是易学英横插一刀。
但这结果赵梦尚能接受,愤愤狠瞪一眼,返身回到座位,纸张被掀得簌簌作响。
袁峰眉头拧紧,没再理会,又说了两句话,吩咐易学英带谢茉熟悉熟悉情况,便离开了。
他一离开,赵梦便霍地一下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
种种迹象表明,赵梦有后台,且后台不小,以至于堂堂办公室主任,宣传科科长,赵梦直接领导对她这般忍让。
领导话没讲完,她着急插话,甚至一言不合就在领导面前掉脸子,也难怪袁峰刚才拉偏架。
反过来说,换个没后台的,赵梦这般低情商的早被踢走了,哪能主管又清闲又体面的广播工作。
易学英敢奚落赵梦,应该也有来历。
这场介绍虽短,信息量却委实不少。从袁峰话里话外推断,如今宣传科真正能挥笔写文章只有黄长明,如今再加上一个她。
据说还有三个人,一个被调去县里了,一个下乡跌沟里摔断了腿,正在家修养,还有一个怀孕的,临近产期体质又弱,不得已只能躺家里待产。
易学英快人快语,爽利直白,看上去好相处,但这样的泼辣子一般都强势,但凡惹到,必然辣你一身狼狈。
赵梦虽骄蛮,但心眼浅,脸皮薄,相较起来,更易应对。
黄长明像是个埋头苦干的老实人。
至于直接领导袁峰,圆滑的老油条,最讲究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是谢茉对同事的初步印象,兴许不准,只能做个参考,但日久天长的,有的是机会修正。
谢茉思量着,在自己位子上坐下。卸下挎包,正从里面掏笔记本和钢笔呢,就听易学英哼笑一声:“显着她了!”
谢茉和黄长明装作没听见。
易学英并没一定要两人附和的意思,转瞬露出笑脸,探出头问谢茉:“小谢,听说你是军嫂啊?你男人在隔壁军区?”
“对。”
“那你爱人真是营长啊?”
谢茉失笑:“是,他现在是营级干部。”
“哦。那他得比你大吧?”易学英眸光闪烁。
虽不习惯被人这么查户口似的问隐私,谢茉也理解,这是时代特色,她改变不了,只能融入:“嗯,他比我大三岁。”
再说,作为军属,军区便是她的靠山,卫明诚的职位让这座靠山更牢靠。
没什么好顾忌的。
瞧瞧赵梦所受厚待就能明白,让同事领导知道自己的背景是很必要的,这样别人可以更好地拿捏对她的态度分寸。
这对大家都好。不要以为现今的人都淳朴。
扮猪吃老虎,藏着掖着会惹更多麻烦。比方说,平日里表现出一副没后台好指使欺负的模样,那必然招致某些人的欺压。这时候再亮出后台就晚了,委屈受了,梁子也结下了。
能和解还好说,虽心里存了疙瘩,但总不至于被猛不丁捅刀。若是不能和解,那便埋下祸患,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弄你个措手不及。
还不如一早便摆明背景,大家相处起来更舒心。
当然,并非所有背景都要抖搂出来,若是背景有避讳,或与现今无益,那不说才好。就像谢茉现如今就完全不比说出父母名姓职务。
这些需要自己衡量。
谢茉不想因背景占便宜,她只要不被欺凌就成。
军区和卫明诚足够了。
听见谢茉回答,易学英直呼了不得,连黄长明都从书稿里抬起头,倒抽一口气。
坦白的后果便是迎来更多询问。
谢茉能回答的回答,不好说的便含混过去。
好不容易趁喝口水的功夫静静耳朵,外头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后,紧跟着一声清嗓的咳嗽,连着“喂喂喂”了几声,开始说话:“红星生产大队社员吴大光,听到广播赶紧来公社一趟,红星生产大队社员……”
连喊三遍后,小声说:“……唉,这个咋关来着。”
“我来。”这是赵梦的声音。
原来她去广播室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刺拉拉”的声响后,广播关闭了。
易学英显然也听见了,憋憋嘴说:“每天就照着稿子喊那几句话,谁不会啊。跟那广播室是她家开的似的,扒着不让人碰。”
还别说,她之前来镇上也听过广播,那会是念最高指示,就是赵梦读的,发音在算是标准了,口齿也清晰。反倒是易学英,讲话口音重,还带点大舌头,离字正腔圆远了去。
后来谢茉才从旁人口中了解到,易学英之所以跟赵梦不和,是因为赵梦抢了她小姑子的工作。赵梦如今的工作本来已经内定给易学英的小姑子,临近报道,赵梦直接空降来了。
易学英小姑子那时候天天以泪洗面,好在后头另有机遇嫁去县城了。
易学英跟丈夫和小姑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虽然小姑子现在日子很美满,但赵梦算是扎她眼睛里了,不能怎么着赵梦,就三不五时拿话刺她
,给她添堵。
办公室风云,她俩贡献了多半。
易学英拉拉杂杂给谢茉介绍完科室情况后,下班时间快到了。
“咱们公社里有食堂,回家远,或者不想做饭可以在这边吃。大师傅手艺很好,祖上在大酒楼干过,价钱也实惠,反正比镇上的饭馆值。”?晛???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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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也犯回懒,咱俩一起吃食堂。”易学英说,“回家就一个人,开火太麻烦了。”
谢茉眉眼弯弯:“好。”
倒是没问易学英为什么回家就一个人,丈夫什么工作之类的。
袁峰站在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着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进了食堂,舒心地端起茶缸灌了一口。
年轻却会做人,态度端正,又朝气蓬勃,这么快便开始和集体融合,不错不错,明天就试试本事到底如何。
谢茉跟易学英一起进了食堂。
食堂面积不大,餐桌不多,大部分人打了饭端到办公室吃。两人留在了食堂。
有些话可不方便在办公室讲。
比如——
“赵梦舅舅是县革委会副主任。肚子里没比我多二两墨水,高中都没上过,被她舅舅硬塞进来的。”
“黄长明跟袁科长是拐着弯的亲戚。”
“黄长明看上赵梦了,赵梦眼睛就差长头顶了,才瞧不上她。”
谢茉猜,易学英之所以叭叭叭给她说这么多,就是想拉拢她。没到的三个不说,黄长明显然站在赵梦那边,两人一个有后台,一个是科长亲戚,易学英颇有点孤立无援的意思。
面对她这么个新人,不拉拢她还能拉拢谁。
谢茉就着八卦用饭,滋味格外足。
她决定,明天就打这一道西瓜皮炒肉丝回去给卫明诚尝尝。
下午翻看科室存档材料,熟悉工作内容和流程,时间刷地就过去了。
抱着一肚子的话,谢茉告别新同事们,车轮滚着夕阳回家了。
晚上卫明诚回来,一照面便仔细打量她面色:“感觉怎么样?还顺利?”见她脸色很好,情知她今天过得不错,说着话,眼梢已染上笑。
谢茉把今天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算上我才五个人的办公室,科长还有兼任,这就有小团体了。”
卫明诚很理智:“免不了的。”
斗争根植在人类的基因里,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消勉不了,连伟人都说“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如今的形势,大环境是最好的印证。
谢茉明白,看得很清,也只有立场:“我的立足根本在写文章,目前最主要的是站稳脚跟。”
卫明诚:“嗯,干实事才是基石。”
顿了顿,卫明诚又说:“要是有谁欺负到你头上,你也不用退让。”
“自然。不过……”谢茉意味深长说,“想来没人会欺负我。”
“嗯?”
谢茉弯眉笑目:“我早把你的名号打出去了。”
卫明诚挑挑眉,黑眸聚光:“我的荣幸。”
谢茉倾身,在他弯起的唇上烙下一吻——权当保护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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