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我失忆了1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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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苹果汁的手骤然松开,
整个玻璃杯应声而落。
是人类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小丑稳稳伸手接住,他探究似地低笑着反问,“手抖什么?”
那张堪称惊悚的小丑面具放大贴近到恨不得钻进尤黎脑子里,看他在想什么。
下一秒,小丑就被人抱住,
尤黎踮着脚,收紧手臂。
“抱了。”
这话说得好像他刚刚突然松开杯子,是为了腾出手去抱人般,不存在手抖。
尤黎埋在小丑肩颈上的脸用了些力气,埋得更深了些,躲着什么一般,藏着自己发白的脸色,苍白的唇色。
他感受到小丑抚着自己的后颈,指根处冰凉的金戒指贴在他的颈肉上。
好想吐。
“可以不走了吗?”
“……想回去。”
他感受到自己被小丑抱了起来。
好想吐。
“宝贝,你连跟你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老公都能忘了吗?”
“你的大腿内侧往上三公分有一个很小的痣,我亲它的时候,你会很敏感。”
“别怕,我很快就会接你出院的。”
“今晚,我今晚就能来。”
“……我得收取一点报酬,我早就应得的报酬。”
“今晚乖乖在病房里等我,别乱跑。”
“真是一点都学不会听话。”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不会跑?”
……
好想吐。
骗子,骗子——
都是骗他的。
干呕感强烈得几乎快从胃里涌上来,但他的躯体化症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应出来,尤黎只是僵硬地闭着眼。
小丑还在抱着他往回走,单手抱着,另一只拿着尤黎的苹果汁和小饼干面包,一边道,“那在病房里练。”
从这句话里根本看不出来他之前还在让人走不回来就爬回来。
尤黎的回应很轻,只点了下头。
他又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堪称噩梦的病房,在小丑的注视下,扶着墙慢慢地复健。
“今天怎么走这么久?”
都不用人哄,自己就练习了十几分钟。
尤黎步伐僵硬一瞬,他背对着人,身后是如芒在背的视线,他面对着前方的白墙,放空着大脑找理由,“外面……大家都会走路,只有我不会,我也想学的。”
小丑好似轻易就信了,“想也不能走这么多,今天足够了,宝贝,过来我这。”
他伸出手。
过了很久,尤黎才转过身,他的动作很僵硬,仔细看还能发现带着抗拒,但因为复健走路得并不稳,并不太明显。
他停在张开手臂的小丑面前。
动作很慢,似乎很迟钝地弯下身,要坐进小丑怀里时又突然停顿住了,“我的饼干没有拿。”
小丑
帮他拿过来,“要吃吗?”
尤黎接过来,又站直了,开始小口小口地吃饼干。
他没有胃口,也不想吃,但不得不吃,无意义地拖延着时间,吃完了饼干,又说自己要吃面包,吃完面包,就去抿苹果汁。
还想下意识说谢谢,想了想,他这几天好像从来不会对小丑说谢谢,又忍了下来。
要怎么才可以把小丑支开起码一个小时往上?
“我想吃蛋糕。”
尤黎看着小丑说。
他尝试在眼睛里蓄满眼泪,明明只是想假装骗人,但心里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般,假哭很快就变成真哭。
小丑熟练地给他擦眼泪,“哭就不给你吃。”
尤黎的眼泪慢慢憋住了,也不说话,就看着人。
小丑临走前把他吃完的垃圾也带走了,恢复了一下病房的整洁度。
出于前车之鉴,尤黎没有立刻就走,他坐在病床上等了一会儿,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还屏住了呼吸,才敢往外面去看。
走廊外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小丑也不在,他被药物弄得神志不清的这几天,对方好像真的对他卸下了防备心。
尤黎身上还裹着小丑的白大褂,他没有脱下来,小丑给他这件衣服的叮嘱他还没有忘。
他走路还有点不利索,在扶着墙往刚刚遇见其他玩家的那个走廊走。
虽然现在副本里的玩家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他,一个是他还能记住名字的。
陈双还在。
双马尾死得太过惨烈,即使人品不好评价,陈双走了后还是在npc都离开后又回来了。
尤黎过来的时候,她恰好在帮双马尾收尸。
毕竟在副本里也没有什么条件,说是收尸,陈双也只是把双马尾的头捡了回来,重新按回了脖子上,用一件病服把它们重新缠绕安上。
但尤黎只能看见她半蹲在地上,摸着空气,不知道在干什么。
于是尤黎也走过来,他看着光洁的地面,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喃喃复述道,“我看见她签完了意向表,和护士一起走了。”
“我听见她说有家人来接她出院。”
“她还在这里吗?”
陈双试探地伸出手,在尤黎眼前挥了一下,“你看不见吗?”
尤黎说,“我看得见,我的眼睛是好的。”
陈双沉默下来,“她就在这,就在你脚下。”
尤黎闭上眼睛,他蹲下来,伸出手,克服着恐惧,但阻止不了脑海中浮现出他刚才在一瞬间看到的景象,怕摸到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又怕自己都什么摸不到。
只能深呼吸的,试探地摸向地面。
什么都没有。
尤黎如实道,“我没有摸到她的尸体。”他说,“我以为是药让我的大脑欺骗了我的眼睛,她就在这,只是我看不见。”
“但好像不是的,大脑也会模拟触感,它可以让我以为我什
么都没摸到。”
“但我刚刚穿过了空气,直接摸到了地面,所以不是大脑欺骗得我。”
“就好像,她和我彻底隔在了两个世界,她永远地留在了那里,虽然我们又明明身处同一个空间。”
陈双下意识反问,“你也吃了药?”
她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轻微的声响。
陈双当机立断,“晚餐时间快结束了,那些npc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尤黎瞬间想起身上的白大褂,他觉得就算被看见了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但以防万一,还是跟着陈双一起去了娱乐室。
陈双从书架深处拿出了藏起来的外伤药,她的伤口被抓得很深,但现在还没有彻底愈合,“我先上个药,对了,还得多谢你,我这辈子怕是都不敢再想副本boss还能有给我送药的一天了。”
尤黎愣了一下,“是小丑给你送得药?”
陈双给手臂缠着纱布,“你不知道?”
尤黎摇摇头,诚实道,“我这几天脑子吃坏了,今天才清醒过来的。”他说,“我刚刚逃出来了,想问问你有没有找到通关的线索。”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待很久的,在他来之前我就会离开,不会连累你。”
陈双表情难以言喻,“不是,你吃什么了?”
她以为对方过得还不错,没想到脑子都快被boss搞傻了。
尤黎说,“药,我吃了药。”他冥思苦想,“但是我的药好像跟她的不太一样。”
他的副作用太严重了,嗜睡,精神错乱,情感封闭,思维迟钝……但双马尾吃完药的状况好像跟他完全不一样,一样的只有一点,他们眼中的世界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尤黎详细地跟陈双说了自己吃完药后的负面影响,但他说了一堆,陈双看他的眼神却越发难以置信,“你在我受伤那天就吃了?”
“那个被她害死的女的肯定是骗她的,这个药一看就有问题啊,那个医生都治死多少人了。”陈双一吐为快,“他开的药能是什么好东西?按他这种履历,在现实世界里纯纯就是一个黑心医生,坐八辈子牢特么都出不来。”
简而言之,狗都不信。
“她也就是走投无路了又没人当试验品才自己去上的,不然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你当时不会真信了那个中年女人的话?”
尤黎张了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
被说的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笨。
陈双却说,“你家人一定把你保护得很好吧?”
尤黎愣了一下,片刻,“我没有家人。”
陈双直觉自己说错了话,说了句“抱歉”,叮嘱道,“你要是进下一个副本了,可别再这么容易相信其他人的话了,他们是人是鬼暂且不提,就算是人也能说鬼话。”
“再说这可是副本boss开的药。”
尤黎想说医生给他开得那个药好像有点用处,起码他的躯
体化反应减轻很多了,创伤应激障碍也好了不少,腿也学会走路了。
但是看着陈双讳疾忌医,恨不得医生当场暴毙的模样,憋了半天也就憋出来一句,“我可以看看医生开给你们的药吗?”
陈双从身上拿出来,“这个?”
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没有商标名,没有说明书,也没有刻着任何的字,纯粹一个装着药片的小白瓶。
一看就很假。
尤黎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足足装满一整个药袋的药,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道,“我的药跟你们的好像不太一样。”
陈双说,“但你们都相同地出现了幻觉?”
尤黎说,“可能是幻觉。”
陈双跟他交流着情报,“我有一个猜想,举个例子,我们把这个副本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生命危险只有医院那些异于正常世界的治疗手段,但我们就算不接受医院的治疗也不会出现任何事,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
“第二个阶段的生命危险来自于追杀玩家们的小丑,和异化的副本npc。”
“现在我还在第二个阶段。”
“但你在第三个阶段,你吃下了药,出现了幻觉,分不清生命危险,危机又加重一层。”
“未知才最恐怖。”
“你根本分不清你身边的人到底对你拿着的是刀还是笔,他下一秒是会把笔递给你,还是会用刀砍下你的头。”
尤黎有些困惑,“可是为什么医院的药要让我们出现自己回到最安全的第一阶段的幻觉?”
陈双说,“如果吃药也行不通,那要怎么才能找到之前的医生,去给我们开出院证明呢?”
通关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出院证明到底要怎么才能拿到手?
“到底要怎么才能出院?”
陈双怎么也想不通。
这个副本走到这好像陷入了绝境死路。
现在是傍晚,黄昏的阳光从娱乐室唯一一个没有封上铁栏杆的窗户外照进,尤黎不知怎么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突然轻声说,“我在现实里也有一定的精神类疾病。”
“我进副本的那天刚刚签完了出院手续,在医院里住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了结束这一段治疗流程的这一天,我走在路上,想我要多久才可以到家。”
“那天也是傍晚,但天色很暗,我没注意路况,只数着红绿灯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然后车祸就发生了。”
陈双气道,“这怎么能怪你没看路?明明是那辆车不遵守交通规则闯红灯!”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失忆了?”
尤黎思维还有些迟钝,“我的记忆好像恢复了一些了。”他轻声说,“不过很多都很模糊,记不太清。”
“我出院的那天其实病没有好,患有精神病的患者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痊愈的,因为治好了还会复发,它们反反复复,从第一次几个月的服药,到第二次复发长达
两三年的服药,再到第三、第四……数不清多少次的复发。”
apapapldo可能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到了终身服药的地步。apapap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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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可能有患者会一辈子都待在医院里度过,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的,我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开开心心地在外面玩。”
“不想一直在医院里接受什么严格管控的治疗。”
“我有很多次住院又出院的经历,在每次复发又结束这个阶段的治疗后,医生就会给我开出院证明。”
“确认你的状态好转,不会再有自毁倾向,有了自我拯救的意志后,就会酌情让你出院。”
尤黎语气很轻,他低垂着眼睑,“副本里医院让我们选择的治疗手段都有危险,那么它是不是想让我们自救呢?”
“通关方式会不会在我们自己身上。”
陈双顺着他的话深想,“我们要向医生证明自己病好了?不对,证明自己的精神状态好转?这要怎么证明?”她皱皱眉,“也没有什么挑战关卡,医生看着就像要我们都死了最好。”
“向他证明等于找死,但出院证明又在他手上。”陈双深刻反省,“而且我还不够乐观吗?”
她对着尤黎露出一个八齿笑,“我多笑笑?这样够吗?”
尤黎茫然,“我也不知道。”
陈双轻松道,“不过总算有新思路了,现在看看怎么才能回第一阶段找到医生。”
尤黎点点头,“我不能再跟你待在一起了,小丑会来找我的,已经快到时间了,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陈双利落道,“如果找到线索了,我们就找机会留在娱乐室里,等另一个人发现。”
尤黎跟她约定好后,就离开了娱乐室。
他其实不知道藏去哪里,只能寄希望自己沿着走廊走,能恰好避开小丑来寻找自己的路线。
他披着跟他身形不符,快垂到脚踝的白大褂,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即使步伐不稳,慢得像个蜗牛,刚开始复健的腿根本支撑不了他这么久的行走。
完全忘记了头顶闪着红光的监控镜头,它们一帧一帧地记录下来少年行走的路线,从高到低,无时无刻不在跟随录像。
尤黎跟医生迎面撞上。
他是低着脑袋,贴着墙边走的,步伐有些迟钝,直到来到了人面前,差一步就要撞上去时,才从低着的视线里看见人,后知后觉地仰起脸,抬头去看。
尤黎有些反应不过来,“医生?”
他已经知道医生不是好人,也是副本boss了,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一步,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
医生也跟着前进一步,“怎么在这?”他看了看腕表,“这个时间已经禁止外出了,你现在应该待在病房里。”
尤黎被先一步反问,不得不跟着他的话回答,“我……我想来找医生开出院证明。”他说,“医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医生移开视线,示意,“你站在了我的诊疗室门口。”
尤黎望向手边那个门,愣愣地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自己突然变成了好像无理弱势的那一方。
反而一直不见人影的医生出现变得理所当然。
医生推开诊疗室,“进来吧。”他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张纸,“你的治疗还没有结束,确定要开出院证明吗?”
尤黎根本想象不到出院证明可以拿得这么轻松,它近到只在自己眼前,他伸手就能触碰到,即使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也忍不住紧紧看着。
医生坐下来,拿起钢笔,“你今天吃药了吗?”他突然问。
尤黎表情有一瞬空白,控制不住地看着那张出院证明,看见医生用钢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见他不答,接着说,“没有吃是吗?先吃个药吧。”
医生停下笔,起身去药柜里挑选出尤黎应该服用的药,他倒了一杯温水,“还记得怎么服药吗?”
他重新拿起钢笔,笔尖悬在纸张上。
尤黎慌忙点头,“记得。”
医生的笔尖动了,“那吃吧,即使出院了,也要按照疗程服药。”
尤黎犹豫地看着桌上的药,这些药盒上的名字每一个他都很熟悉,除开副作用,的的确确每一类都是治疗他精神疾病的药。
他忍不住看着正半伏案,专注地给他写出院证明的医生,慢慢的,有些自我怀疑。
是他想错医生了吗?
他吃的药好像确实是对他的治疗有效果的,他的ptsd在好转,腿在复健,记忆在恢复,精神状态逐渐稳定下来。
医生之前对他的生气,也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吃药吗?
医生的笔尖停了,“怎么不吃?”
尤黎呼吸骤然一停,“我吃,我吃的。”他把手伸向那些药盒。
一盒一盒地打开,把药板全都倒了出来,好像只要医生能把出院证明写完,让尤黎做什么都可以。
医生的笔尖又继续书写着,“需要做个诊疗,确认你的状态,再跟你的家人通个话,达成一致后你在最底下签个名,就能出院了。”
钢笔已经写到了最末尾。
尤黎一颗又一颗吃着药,他喝着水,直到整个杯子都空了后,他有些恍惚,手开始发软,眨了好多次眼,才找准桌子在哪,把杯子放到桌面上,“我,签名,笔……”
医生把出院证明递了个方向,将笔放到他手边。
尤黎歪歪扭扭地抓起来,药效的副作用已经开始生效了,他很晕,但还是坚持着,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名字。
签完后终于整个人都精神一松,
笔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
医生好像站起来,来到他的身边,“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个诊疗,乖,别挣扎。”
尤黎隐隐感受到有哪里不对劲,挣扎抗拒着,“我不走……我签完了,可以出院了,我可以走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要填表的诊疗不是在这里就可以做了吗?
他的下半张脸骤然被捂住,能发出声音的口鼻迫不得已蒙在人掌心里,尤黎“唔唔”两声,半昏迷的他什么力气都没有,指尖只能无力地搭在医生捂着他脸的手臂上,想扒拉下来,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医生好像将他从椅子上拖抱起来,
正在朝诊疗室外走去。
彻底昏睡过去前,尤黎的耳边只能隐约听到最后一句话。
“没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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