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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二人说了一会儿就把事情谈好,林秀心里高兴,就在楼下买了一份豆花喝。
说实在的,她一辈子没怎么在外面吃过东西,丈夫给的钱存起来花在一家人衣食住行上,她以前是挺传统的那种媳妇,加上父母在家教导她孝顺公婆………
但豆花真的很好吃,白新笔趣阁嫩的撒着葱和辣油。
她还在心里感慨的,忽然看见斜对面坐着一个熟人:她小叔子张季同。
他和一个小姑娘对着坐,一人面前摆一份咸豆花。
这时候的人比较害羞,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好肯定不会一起吃饭,但林秀仔细看了看那小姑娘,发现对方并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漂亮的弟媳妇。
在林秀看他们的时候,小叔子也注意到她,连忙对她做了个恳求的手势,林秀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结果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小叔子才回来。
这时候林秀正在改第二天的教案,这是真正的教案,她毕竟没有真的教过学生,一切都要摸索,要想把这份工作做实不花费功夫是很难的。
她咬着笔杆边翻育儿报纸边写,这时候门突然被撞开,小叔子衣服头发乱糟糟闯进门,满头大汗说,“嫂子,给我做碗饭呗。”
家里没有剩饭,小叔子是薛定谔的在家吃饭,大家一般等他到饭点,如果他没回来就默认他不会来,然后几人把饭分干净。
林秀没抬头,对他说,“锅里有汤没饭,你饿就热一下,如果等饭的话得一个小时了。”
张季同不好意思吩咐嫂嫂,讪讪去厨房,把剩下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吃了,吃完才抹着嘴说,“喝了酒才发现没带钱,差点被老板打一顿,妈,我们下个月发工资,你借我一点呗。”
张季同现在在银行做临时工,是被大伯塞进去的,工资一个月就那么一点,根本不够他花用。老太太疼他,于是拿了钱出来给儿子,“你记得还。”
张季同嘿嘿笑了。
林秀眼睛尖,一眼就看出这是月初他们家交“生活费”的钱,她怎么给老太太的老太太就怎么拿出来。
因为丈夫说不想分家急着买房,所以家里几个小的都住在老太太房里,然后给老太太交“生活费”,她们家三个人交三十,张三花是女儿只交五块,张季同也是十块,但老太太时常补贴他,所以估计也只有五块。
张三花看着老太太动作,连忙说,“妈,我看上个很不错的人,我怕他嫌我不好看。”
老太太又塞了些钱在女儿手里,“你拿去买衣服裙子,好好打扮,我看谁会说你不好看。”
林秀没说话,瞟了三人一眼,拿着书本进了房间里。
留下婆母的冷哼,“刚找到工作就在家里横起来了,就乡下来的,以为自己变凤凰了……”
林秀第二日特意起得早一些,换上那件昂贵的裙子,然后把头发编成一个马尾,戴了在学校用的黑框眼镜,一看就特别有教师气质。
因为上午女儿有游泳课,她不放心放女儿一个人去游泳,就请老师把课调到晚上,然后再赶去补习班。
到“彩虹补习班”的时候,吴老师正坐在楼梯旁边啃馒头,要其他人不说,肯定以为他是扫地的。
他看见林秀,眼睛亮起来,“你总算来了,快看看有没有什么还没准备的。”
林秀昨天之前离开的时候写了一张条子给他,上面列着要准备的材料。现在她把用具掏出来,倒是准备齐了,就是很劣质,大概是在公园的小卖部买的。
林秀检查了一遍东西,然后拧开墨水瓶闻了一下,“墨水馊了。”
吴老师自己也接过来闻,然后被熏得退避三次,“这墨水还会馊啊?”
过来人林秀表示,墨水不仅会馊,还会发霉变质。
吴老师只好拿着墨汁去找人,过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回来,表示老板那里没有其他牌子墨水,钢笔的都没有,现在来不及去百货大楼买,能不能将就用一下。
林秀抱着手臂看他,“你觉得可以吗?”
虽然能用,但散发臭味的画和美术教室……想想就挺搞笑的。
不过林秀小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吩咐吴老师到处去找了些不用的电池过来,然后把里面的石墨扣出来,放在石板上冲水磨,其实和古代的墨条有些像。
吴老师举着电池茫然,“我要磨多少?”
林秀施施然说,“一盘,我去上课了,记得一会儿给我拿来。”
等林秀到班上的时候才发现,座位上坐着的不止有小孩,还有小孩家长们,大家一起抬头,几十双眼睛好奇盯着她。
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这些小孩子小的五六岁,大的十来岁,家长不放心非常正常。上辈子她不但见过家长给背书包的,给剥蛋的,甚至连十来岁喂饭的都还有。
但既然这样,她原本设计的课程就该稍微变动一下了。
她先是给大家自我介绍,然后就说要展示自己的绘画技术。其实还是因为她时间和空闲不够,不然昨天备教案的时候画几幅拿手的画拿出来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此时黑板上挂着一副垫着毛毡的宣纸,宣纸质量一般,庆幸的是还能勉强晕染开,不是昨日那种光滑的普通画纸。
两三个小时的课她不可能画那种要水磨工夫的精细画,也不能像昨日那样画很细致的白描。吴老师力气大,这时候已经把磨好的一碟子墨水拿进来。
林秀蘸了毛笔试试笔感,调好颜料想了想就对大家说,“就来一副泼墨山水。”
她说着就把墨水泼上去,看似动作潇洒,实则是练过不下百次的,一副山水雏形已跃然于纸上。
小孩子和家长们:哇。
吴老师:我辛辛苦苦磨的墨,心痛。
林秀画画是为了打发时间,大画家那种水平做不到,但在95年的小县城却非常能唬人,不然吴老师也不会直接拍板把她留下来。
现在她看着讲台下大家崇拜的眼神,忽然有一种两辈子都没有过的成就感。
这是家庭、男女之情和亲情都无法带给她的。
第十章
大家呼吸也不敢出,就看见林秀逐渐在那副大宣纸上画出一副生动的山水图,泼墨的墨团已经被晕染成远山峻石,栩栩如生。
这些人都不懂什么画,只觉得林秀厉害,技术高,时不时给她鼓掌夸赞她,一幅画成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佩服,恨不得立马让孩子学习。
不过国画课是新开的,孩子们没准备画具等等,林秀早有准备,一边向他们介绍画具,一边说些画画的有趣小故事,一堂课很快结束。
等下课之后,她正式上班的协议就签订了,吴老师还给她介绍了她的上课方式。
其实他们这个绘画班当初宣传培养“全能型”人才,什么都教,素描,水彩,水粉,但是一周只能教一种课程,所以一个班四周才能轮一次。他们有高级版、中级班、初级班三种,每个级别两个班,也就是说林秀是每个月上六次课,有一周没课休息。
林秀算了算,她一次课两块钱,一个月十二块,还有不知道能不能行的晚上的补习班……
她笑着说,“你们书法班还缺人吗?”
吴老师动作一顿,林秀又说,“我会教人写毛笔。”
吴老师笑起来,“行,我给你安排。”
两人这就说好,林秀也满意地回了家,等回家之后就擦干净身上的汗水,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带小女儿学游泳。
本来已经说好晚上游,但这小姑娘死活要玩游泳池只有下午开放的水上滑梯,林秀只能无奈地答应她。
结果回家的时候看见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气嘟嘟地撕扯本子。
她走过去拦住她,轻轻呵斥她道,“妍妍,你干什么?”
张妍妍抬头的时候,林秀才看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眼泪。
小姑娘扑在妈妈怀里,呜呜哭起来。在她解释之后,林秀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婆母出去唠嗑,于是妍妍被送到她姑婆家里玩,结果她的本子被姑婆家的小弟弟画得乱七八糟,他们还说她弟弟是男孩子,是她以后的依靠,她该让着他。
林秀虽然知道被女儿这番话气到了,问张妍妍,“你奶奶怎么说?”
张妍妍低沉说,“奶奶没说话,她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其实林秀前世离婚也有孩子的原因,之前她和丈夫张仲清都是gz人员,国家又推行“独生政策”,她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医生顺便给她结扎。
结果等到后来两人年纪渐大,张仲清职位升高,他又受不了家里亲戚的闲话,非要让林秀生个孩子。
彼时林秀因为结扎环感染,无法给他生男孩,就遭到张仲清千般埋怨。
林秀摸摸她小脑袋,张妍妍问,“我就该让着弟弟吗?”
林秀摇摇头,“妈妈只有你一个小孩,当然不用让着弟弟。”
张妍妍眼睛亮起来,但小姑娘刚笑出一口白牙,又被林秀冷冰冰的话吓到,“不过撕本子是不对的,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浪费东西,我以前怎么和你说的。”
张妍妍却已被安慰好,拖长声音道,“是,罚抄小字一篇。坏妈妈。”说完她偷偷觑妈妈一眼,捂着嘴巴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但看起来很开心。
中午婆母回来,林秀就给她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婆母却不大高兴地说,“这还不是怪你这个当媳妇的。”
大伯家的小孩也是女孩子,现在这辈两个女孩,如果“独生”政策长久推行的话,在老一辈眼里这就是绝户了,林秀知道婆婆因为这个心里一直不大高兴。
她等着老太太后话,后面果然没让她失望,“要不是你一胎生不出儿子怎么会这样?”
林秀冷笑,“生孩子是我一个人就能生?要真的自己就能生,那我也懒得嫁你家里。”
她说完就甩上房门。
老太太第一次被她这么甩脸子,在客厅里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吃午饭时面色也不太好,看她做的菜就阴阳怪气指责手艺差,乡下人没品味。
林秀一声没出,中午时把这些写在信里寄给丈夫:她恍惚记得现在丈夫对唯一的孩子特别疼宠,膈应一下这母子俩她还是做得到的。
弄完带着女儿出门,她之前罚她,但心里是真正爱她的,所以就在女儿的撒娇之下买了支红辣椒棒棒糖给她。
张妍妍高兴舔着红色的辣椒,对林秀说,“下次他再欺负我我就朝他吐口水。”
林秀摸她辫子,“要说不过姑婆,你可以等妈妈来。”
张妍妍一吐舌头。
游泳池在公园里,这里有买票进门的,也可以办月卡进门,虽然现在下午骄阳似火,依旧挡不住小朋友们游泳的心,一个个在太阳下晒得油光发亮。
林秀迟疑道,“晒黑了不容易白回来。”
结果张妍妍根本不耐烦听她说教,像只泥鳅一样溜跑了。
林秀就站在水池旁看她们学游泳,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带着孩子们在浅水区游来游去,像带着一群小鸭子似的,与其说在教游泳不如说在带小孩子玩水。
她等在一边也无聊,就随意坐在凳子上翻一本高中课程,计划要不要考个教师证什么的。她搞不懂这些,现在又不如后世有网络发达,所以必须得问相关人员。
想着差点入了迷,直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喊住她。
喊的不再是“妍妍妈妈”,而是她名字“林秀”。
林秀抬头对来人露出一个笑容,“秀芳,怎么这么巧。”
李秀芳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看起来有些眼熟。
林秀笑着说,“你也来送孩子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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