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靠山很硬（1 / 1）

第八十五章
马上就要到了,马车里的两个年轻妇人都显得有些紧张和疲惫，一路千里迢迢从广州这个南端赶来了中部，她们累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哪怕一切有别人准备妥当,不用她们操心,两人也吃了不少苦头，形容憔悴了不少，但要真说起来,她们两人也说不清是因为旅途劳累憔悴的多,还是因为心里的忐忑担忧让她们憔悴的更多。
她们广州出生，广州长大，而且以前她们生活的地方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只是遭遇了大变之后生活跌落谷底,不得不卖身,又幸运的遇到了王越王大夫。
他是个好学的大夫，也是个善心人,买下了她们,问她们愿不愿意学医,她们点头答应了之后，她们的日子就从谷底慢慢的往上爬。
她们两人的命都不太好,徐荷,她父亲是个以采药为生的采药郎，家中堪堪温饱，她长大后，家里把她许配给了村里的庄户人家，她嫁过去时日子也算美满,一年多后就生下儿子，但好景不长，家里遇到了洪灾，家破人亡，最后活下来的就他们母子两个，为了活下去，徐荷不得不自卖自身，因为没有多少姿容，又带着儿子这个拖油瓶，很多人都嫌弃她，不愿意买下她们，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就遇到了王大夫。
邓白芷的出身要好一些，她家祖上开了个小医馆，祖父是大夫，本来日子不说大富大贵，却也不愁吃喝。
只是数年前，她家附近又开了一家新医馆，这家医馆大夫的医术比不得她祖父，看着自家生意如此惨淡，就偷偷给邓家设下陷阱，更换了来邓家医馆看病的病人要服用的药材，结果出事了，病人死了，邓家的医馆被砸了，祖父锒铛入狱，父亲积极奔走，最后掏空了家底才把祖父救出来，但祖父因为心结，加上在狱中吃了些苦，抑郁身亡，父亲见到家里破败，借酒消愁，结果在一个晚上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起来，只留下她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被其他人虎视眈眈。
邓白芷不肯认命，主动找上了王大夫。
她之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并且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她们姐妹两个都签了活契，并且邓白芷经历过定亲对象看她家大变退婚的遭遇后，已经放弃了嫁人，做了自梳女。
而王大夫在做的事就是收了不少有学医天赋的人教导他们学医，这些有天赋的人中男子占了多数，女子出来行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数量少，王大夫不够满意，所以有学了一些皮毛的她们姐妹两个一去就被收下了。
一转眼过去了几年时间，邓白芷和徐荷因为有基础在，学起来比旁人快很多，所以到了她们这些专门培养的女医派上用场的时候，她们就被选中了北上，她们要来照顾王大夫投靠的这位大人的太太，伺候她平安生产。
要说起来，两人都知道王大夫他不是一个普通大夫，他年轻，医术也不低，他背后还有人撑腰，所以哪怕他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一个大夫，大家都对他很客气。
别说有地痞流氓会找他麻
烦了，当地的大户人家都给他面子。
还有王大夫手里好像有数不尽的银子一般，手头从来没有紧过，要什么药材，只要市面上是有的，就可以想办法买到手，不过他比较让不少大夫诟病的是他居然在学那些洋鬼子们的医术，时不时说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引得一些本地大夫对他颇有微词，但也就是颇有微词了，不会对他做什么，甚至在他上门来求指教的时候，如果不是什么独门秘术，当地的大夫们还愿意指点一二。
他们也不是没有求助于王大夫的时候。
隐隐绰绰的，徐荷跟邓白芷听人说是王大夫的靠山很硬，但有多硬她们是没有概念的，直到被选中北上，她们才知道她们要来照顾的是四品知府大人的原配妻子！所以王大夫的靠山居然是四品大官？！
知道的时候两人足足三天晚上没睡好，这可是四品的知府大人啊！
她们之前连和衙门里不入品级的小吏说话都要紧张的结巴。
县令大人都是远远的看个背影。
她们也给不少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们接生过，但她们都没有品级，不是官太太。
这一下就让她们给四品官太太接生，甚至还要相处，两人就害怕了，会不会一句话就惹怒了她，要打她们板子？
虽然王大夫说她们多虑了，她不是这么残暴的人，要真是这样，知府大人不会不管的。然后她们才知道，原来这位知府大人就是前几年大家津津乐道的状元郎！
六元及第、十七岁、状元、容貌俊美，甚至比探花郎还要出众——这些联系到一起，哪怕广州距离京城位置偏僻，他们亲眼见不到状元郎的风采，也涌出了一大堆说书人、戏曲班演绎以状元郎为主人公的各种小说和戏剧。
经过他们的传播，大家才知道他们本朝能出这样一个人是有多么的幸运，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但往前数，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有史记载以来一共就两个，还是不同朝代的，他们本朝是第三个，也是最年轻的那一个！而下一个六元及第出现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很多人都说，就算以后还会有六元及第出现，但这般年轻俊美的，不可能还会出第二个了。
知道是谁以后，她们两人都放下了一点悬着的心，
这位状元郎没听什么风声传说他性格恶劣，为官不仁，大概率是个好官，结果她们又被王大夫告知，知府夫人她出生公主府，是皇亲国戚，她们要记得谨言慎行，不能乱说些有的没的，她们刚放下的那点心瞬间又跳了起来，还跳的比之前更高。
她们居然要去照顾公主之女？！
她们何德何能？
她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因为这层皇家光环，本来对她们接生手艺有信心的两人都怀疑起了自己。
她们就追问起了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的喜爱，结果王大夫只说了知府大人喜欢海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们：“……”
这个她们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她们应该也没多少跟知府大人相处的
机会才是。
北上的除了她们两个人以外，还有许多王大夫收拾出来的东西，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与她们无关，只是到了霖海府之后，她们就默默的张大了嘴巴。
徐荷掐了自己一把：“我就说怎么马车突然就不颠簸了，这个路……我是在做梦吗？”挺疼，这不是做梦吧？
邓白芷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努力向远方眺望，这路一眼看不到头，太长了，这是在城外，怎么会铺了这么平整宽阔的硬石路面？而且这不是石板，哪里来的这么一大块完整的石头铺在这里？
她也掐了自己一把，疼！
她喃喃道：“这是神仙走的仙路吗？”
但看这路上行人众多，有身着绫罗绸缎的，也有麻布衣的，怎么看都是凡间百姓，仙路应该只有仙气飘飘的仙人吧？
驾车的汉子听到了她们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自豪道：“你们当然不是做梦了，这是水泥路啊，你们别看现在看不到头，这样的路以霖海府为中心，通向六个县的主干道全都铺好了，走起来可方便了。”
他是经常护送东西过来的，基本每年都要走一趟，所以对霖海府的情况不算陌生。
原来是这样啊。
她们不是做梦。
徐荷忍不住问道：“这是大人修的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徐荷语气崇敬：“难怪大家都说大人是文曲星下凡，非同凡响，只有他这样存在的人，才能都给霖海府铺上这种路，便利这么多的百姓吧。”
邓白芷赞同的点头，都默默的给久闻大名的知府大人身上又刷了一层星光。
要是回去广州，她们少不得要和别人说一说，让大家都听听大人的星光璀璨到了何种程度。
她们的崇拜让在外面赶马的汉子十分欣喜，为主子做事的人，谁不是与有荣焉呢？光是听着，胸腔里就满是自豪：“嘿，这霖海府可不单单只有这路让人惊奇，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徐荷跟邓白芷都期待了起来，“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再走一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徐荷、邓白芷骤然心顿时跳到了喉咙，好似随时都要跳出来。
这么快就要到了？！
等真的见到了人，她们两个逐渐安心了，太太年轻，却不会让人小瞧了去，端庄大气，不容人侵犯的同时还很和气，和她们说话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气凛然，反而好奇地温声问了她们学医的经过，她们为什么会学医呢？
这少不得要提起她们过去的经历，要不是这番经历，她们想学，也没地方学，包括邓白芷，她父亲还没有儿子，祖父和父亲也不愿意传授她们姐妹医术，只让她们学了点皮毛，可以帮医馆做事，就担心她们学了以后教给夫家。
她们如实相告以后，知府夫人眼眶顿时就红了，眼泪好似就要掉下来。
徐荷、邓白芷：“！！！”
她们一下子就慌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反过来安慰知府夫人：“这
、这些都过去了，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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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玥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
她知道这样的事不罕见，但那些事不在她身边，现在却是就在眼前。
她问徐荷：“那你的孩子呢？”
徐荷：“孩子在府里……我是说，我们都是住在一个大院里学医的，我儿子以前跟其他人的孩子放养在院里，现在大了，也跟我们一块儿学医，他以后应该也是吃这行饭的。”
说着，她语气十分满足，满足她儿子也有天赋。
现在她是奴，但当初就是活契，期满后她随时可以赎回，重获自由。
到时候她有立身之本，儿子也学了本事，不怕养不活自己，她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
崔玥又问邓白芷：“你妹妹也是吗？”
邓白芷笑着点头：“回太太，我妹妹天赋比我好，她也在学医，以后她肯定能成为一个独立坐诊的好大夫。”
能独立坐诊的大夫，基本都是全科大夫。
至于她自己，年纪上来了，到底耽误了，精力有限，只能专攻妇科，但她有信心，她这一科绝对不会逊新笔趣阁。
崔玥也笑了，她们的过去都很苦，但她们现在脸上都是坦然和对未来的乐观，并没有困在过去的痛苦中，说起当初的遭遇情绪有些起伏，但都走出来了。
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
并且坚定地向目标前行。
真好。
崔玥看着，心里很受触动。
还问起了杨管家霖海府手艺学院的事，她想知道，这里有没有教导学生学医的。
杨管家对此很熟悉，不用问其他人就把学院的事说了个清楚，一开始手艺学院给了一些孤寡、贫苦家庭孩子免费入读手艺学院的名额，后来开始收学费收学生，因为这个学院不教四书五经科举，只学常用字和其他谋生手段，来入读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一般，但很多百姓都趋之若鹜，把孩子送过来。
尤其是这些学生年纪大些已经懂事的，毕业了不愁找不到工作，霖海府的工坊很乐意收这些会读会写会简单算术，还会手艺的人进去做事。
这些手艺里，也包括医术。
不过愿意教导学生学医的“夫子”少，“毕业”也难，家庭贫困的供养不了孩子学医太久，所以这个班的学生数量是最少的，而且因为教导人的医术一般，愿意教的都很简单，另外，这个班里没有女学生。
送去学手艺的，绝大部分是男子。
女子不是没有，全都集中在女红班里，这些都是被家里送来学刺绣的。
想让她们学一门手艺，以后大了更好说亲，成亲了，有一门挣钱的手艺在婆家的地位也能更高。
崔玥又打听霖海府内稳婆的接生情况，得知官府组织了一个培训小组，让每个村的稳婆错开时间来府城学习，改进她们的接生手法，增加产妇和婴儿的生存率，这点成效是立竿见影的，为什么叫生产是鬼门关？
固然有产妇胎位不正等因素，稳婆手艺不精靠运气接生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固然培训学的也只是基础，但对比之前那简单粗暴到没有技术含量的接生，已经是先进的了。
得知后，崔玥：“……”
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心情复杂，心中有为这些举措产生的骄傲，又有同为女子的心酸。
另一头，林烨在看这次他们这次护送来的东西，他先看的是清单，然后在翻新奇物种画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叶羽状全裂、簇生茎顶，羽片外向折叠，宽叶柄，线状披针形，果卵球形……他顿时就忍不住站了起来，这个东西，莫不是含油量是花生数倍，有油王之称的油棕？！
要真是油棕的话，这东西他一定要得到，并且种活！
不就是只能在热带种植吗，大盛朝又不是没有热带区域，要是嫌地方小，那不是正好可以把目光看向那些群岛？现在他们嫌弃这些岛屿孤悬海外，气候炎热、各种蚊虫蛇蚁难以生存，但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一切困难都能想办法去征服。
油棕可是好东西啊，将油棕果分开榨取果肉和种仁，就能分别得到棕榈油和棕仁油，林烨知道棕榈油相比起其他花生油、大豆油的不健康之处，但对这个时代吃不上油，熬得油尽灯枯的百姓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是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