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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禛下了地,捞起一件棉睡袍穿在身上,“走,看看去。”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余光还在,暖房两侧有玻璃窗,光线依然充足。
葱和韭菜都是移栽的,长势很不错。
白菜籽刚冒出嫩芽。
菠菜种得最多,已经有一拳头高了,绿油油的一大片。
四个角落里都有盆栽,其中两棵罗汉松盆景最为漂亮,形状不算扭曲,姿态肆意盎然,显示着极强的生命力。
秦禛道:“二十六日前,把这两盆送到飞鸟阁,找个合适的地方摆起来。”
飞鸟阁是画廊,成衣铺叫锦绣窝,两块牌匾是周管家亲自找人做的。
“是。”琉璃答应一声,又道,“娘娘,我哥那边有消息了,有两家铺子的位置都还不错,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秦禛道:“加上你哥找的两个,已经有十个待定,明日大家一起走一趟,把这件事定下来。你哥的身体吃的消吗?”
琉璃点点头,“娘娘放心,他这阵子吃得好,经常锻炼,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秦禛放了心,“赚钱固然重要,但总不能大过命去。”
琉璃崇拜地看着她,“娘娘放心,娘娘的话婢子都记着呐。”
开店前期工作量很大,对重案组的差事多少都有一些影响,几天过去了,常开的案子依然没有寸进。
十一月廿六,飞鸟阁和锦绣窝开张,秦禛提前和周智打了招呼,点卯之后就往久安大街去了。
赶到时,鞭炮已经响了起来,秦简言父子正站在店门口张望着。
周管家站在台阶下面,眼尖地瞧见了秦禛的马车,径直往前迎了两步,“来了来了。”
“妹妹来了。”秦祎从台阶上跳下来,小跑几步到了车前。
秦禛从车上下来,拱手道:“父亲,二哥,我来晚了。”
“不晚,珍珍来得正好。”秦简言不徐不疾地说道。
他胖了些许,大概是事业有成的缘故,以往的谨小慎微不见了,唇角挂着自信且慈爱的笑容。
“吉时马上就到。”秦祎一边说,一边转了一圈,“妹妹,哥哥这件衣裳怎么样?”
他和秦简言一人穿着一件秦禛设计的新衣裳。秦简言的是藏青色,他的是墨绿色,款式大致相同。
——因为是府绸面料,不够板正,所以用丝线对素色面料进行了分割,从视觉上不显臃肿。大兜帽上加了出风毛,腰线上有两个明兜,长度在臀部以下。
父子俩都是长裤,裤腿塞在鹿皮短靴里,干净利落,上下倒也搭配。
尽管没有大氅的奢华,也没有斗篷的飘逸,但足够保暖和利落,别有一番风味。
秦禛点点头,“特别帅气。”
秦祎道:“程自如昨儿个来家了,想买,我没告诉他!”
秦禛笑着摇摇头,“二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衣服也不多,不需要他替咱们带货。”她是大舅舅的救命恩人,有说这话的底气。
秦简言笑眯眯地看着一双儿女,待二人聊完了,才道:“差不多到时辰了,揭匾吧。”
秦禛这种身份不好请客人,程序便简化了,由秦简言揭下两块红绸就算开了业。
父子三人进了飞鸟阁,在休息区落了座。
秦禛问道:“父亲,生意最近怎么样?”
秦简言道:“新店也做起来了,生意都不错,不少人都想进货,家里想多买几个人,再买个大院子。”
秦禛道:“不用买人了,成本太高,可以考虑雇长工,关键的东西把握在我们手里就成。”
“也好。”秦简言若有所思,“我回去考虑考虑。”
秦祎得意地说道:“哥还研究了几个香型,卖得都不错。”
“我就知道二哥一定能行。”秦禛先表扬一句,“但光研究香型也不成,还得琢磨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秦简言摇了摇头,“你二哥还要读书,这些事我来就好。”
秦禛想了想,“或者,父亲可以搜罗一些人才,比如对香味敏感的,再比如擅长制作机巧型工具的。如果父亲能做一些善事,比如开个私塾,帮助更多的穷苦孩子读书,从中寻找更合适的人才,也是不错的途径。”
秦简言连连点头,“你说的对,钱够用即可。帮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积善行德,赚钱这件事才更有意义。”
秦禛并不意外秦简言的大度和善良,自家亲娘信佛,他虽不信却也耳濡目染。
她笑着说道:“假以时日,父亲必定会成为名镇一方的大善人。”
秦祎道:“会不会太招摇了?肯定有人会说,我们宁愿帮助外人,也不顾着家里。”
秦禛道:“那就低调一些好了。”
“对,还是低调些好。”秦简言从周管家手里接过茶水,往门口看了一眼,诧异道,“这么快就有客人来了。”
第82章 怀疑
秦禛起了身,拱手笑道:“李公子早。”
李之仪似乎怔了一下,拱手还礼:“原来是刘捕快,这里……”
秦禛道:“这是亲戚家的铺子,我来捧捧场。”
“哦……”李之仪朝同样起了身的秦祎拱了拱手,“恭喜刘公子,开业大吉。”
秦祎眉头微蹙,但还是笑着说道:“幸会幸会,在下姓秦。”
秦禛的目光在李之仪的唇角上一扫而过……尽管光线不那么充足,但她仍能看得出那抹笑意中蕴含的戏谑。
她的脑海中警铃大作——此人一定了解她的来历,那么他接近她到底是何目的?
周管家警惕地看了一眼李之仪,在后者注意到他之前,拎起茶壶,给秦简言续一杯茶,出去了。
李之仪朝四周划拉一下,“介意在下看看吗?”
秦禛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这边请。”
字画是周管家刚刚挂上去的,除秦禛和陆皇后的作品外,还有几副秦家提供的前朝古董画——考虑到安全问题,景缃之送的名画没有拿出来。
秦祎也跟着过来了,三人停在一幅名叫《我心归处》的作品前。
李之仪的目光在画面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题跋上,他说道:“这笔字妙极。”
秦禛上一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欧体,后来练过王羲之、柳公权、苏轼等人的行书,穿越前后加起来写了大约三十年,功底极为深厚,且自成体系,堪比大家,这也是她不敢轻易展露书法造诣的最大原因。
秦祎点点头,“笔走龙蛇,飘逸洒脱,飞白得当,独具美感,这笔字相当了得……”他疑惑地看了秦禛一眼,把“此人是谁”四个字艰难的咽了下去。
秦禛道:“二哥有眼光。”
秦禛摸了摸鼻子,“还行。”
三个人一起,把墙上的十几幅画看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李之仪只评判书法作品,关于风景画和花鸟画只字不提。
走完一圈,话题便枯竭了,他主动提出了告辞。
秦禛和秦祎把送到门外。
秦祎问:“这人是谁?”
秦禛摇头,“只是碰到过两次,只知道是个商人,不算认识。”
秦祎道:“此人不简单,妹妹当敬而远之才是。”
秦简言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周管家,“此言有理,珍珍已经成亲,这些事务必谨慎。”
秦禛说道:“只是碰到过,不曾刻意约见过,如果可疑,应该让六扇门查一查。”
“这……”秦简言与秦祎对视一眼,“这倒也不必吧。”
秦禛觉得很有必要,但她是昭王妃,干涉不了六扇门的事,这样的话不好正面说出口,遂笑道:“大概是当捕头当习惯了,瞧见谁都要怀疑一下。”
周管家若有所思。
开完业,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虞玉竹和周管家安排的护院了。
父子三人就毛呢一事交谈几句,便各自离开了飞鸟阁。
太阳跳出了地平线,暖光斜照在锃明瓦亮的青石板路上。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店伙计们打扫的打扫,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
三三两两的行人中夹杂着些许小商贩,他们挑着担、摆着摊儿,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唤醒了整个城市。
构图对称,光影错落,场景鲜活。
秦禛打开车门,取出画板和画笔,飞快地在草纸上涂抹起来……
“哎呀,再便宜一些嘛。”
“你开个张,讨个好口彩,我也能得些实惠,一举两得。”
马车路过一处小摊时,秦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放下画笔,探头往后面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了河南街木匠铺的老板娘——她正站在一个小摊前和摊主讲价,一辆拉着台子的骡车停在马路边,老木匠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的侧影。
秦禛勾了勾唇角,心道,送货回来再买也是一样的嘛,还是岁数大的男人知道体贴人。
她想了想,在画面上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把这一处场景加了进去。
马车哒哒哒地走远了。
李之仪从一家古董铺子里走了出来,说道:“真假狂人……会不会就是她呢?”
“这不可能。”铃铛道,“小的认为,那笔字没个几十年写不出来。”
李之仪微微一笑,“这个世上有的是天才,时间不一定说明问题。”
铃铛道:“公子所言极是。”
李之仪微微一笑,“把马车叫来,我们去顺天府。”
“是。”铃铛朝街对面勾了勾手。
车夫驾车过来,载着二人追着秦禛去了。
大约盏茶的功夫后,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人拦下了马车,“李公子,大老远就觉着是你的车,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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