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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撅嘴轻哼了声,她也仰头,甜甜地回了他一吻。小鸟一般靠着他颈窝,依偎进他怀中,新笔趣阁的指尖绕着他肩头的散发,问他: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我打听过了,孟府上下戒备森严,丫鬟仆佣对孟之昂也都极是忠诚,咱们怕是不容易下手。”
“总会有法子的。”卫旸轻轻蹭着她柔软的云鬓。
少女清甜的气息沁入鼻腔,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他一整日的操劳。
他不由缓缓闭上双眼,享受此刻难得恬静。窗外金乌已经下山,夜色自远处一点一点蔓延而来,像是老天爷倾倒的墨汁,遮天蔽日,转眼便要将他们也吞没其中。
可有她在身边,他也不觉如何。
“孟之昂说,明日要在府上设宴,为咱们接风洗尘。届时巴蜀一带的地方官员都会携家眷赴宴,场面颇大,府上定忙乱不堪。咱们就趁这股乱劲,在府上搜寻一番,不难找出破绽。”
元曦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东宫的暗卫都经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抓到敌人的缝隙乘虚而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想着早间从知夏那里打听来的、关于云旖的事,元曦心里总惴惴的,却又说不出个具体原因。
想同卫旸商量,可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她又实在不忍心拿些这些无甚依据的猜测去打扰。
抿着唇想了又想,她到底是无声叹了口气,将这事压回心底。

接风宴设在孟府前院的横波园。
园子算不得大,但胜在景致,画栋朝飞,闲云潭影,有花有树有亭有楼,也是个玲珑的好去处,在芙蓉城颇为出名。
平素舍不得对外开放,大家早就望眼欲穿,而今也是沾了卫旸的光,方才有这机会一窥园中精彩。
天刚蒙蒙亮,府上的丫鬟家丁便开始忙碌起来。无论什么时候,廊下都有人影穿梭往来,跟风一样。
元曦是客,无须操心这些,只照常起床梳洗。
卫旸一大早便出门去了,为今晚的事做最后准备。
元曦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寻了个理由在孟府上闲逛起来。明面上说,是待在屋里太闷,出来赏景散散心,实则却是放心不下,想亲自探探这孟府,看看究竟有什么乾坤。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停云苑,云旖的住处。
同别处人来人往的热闹相比,这里明显要冷清许多。即便是白天,朱红的大门依旧紧紧闭合,门上用的还是工艺极为复杂的丽江锁,便是有盗贼闯门,想开这锁也得费些周章。
寻常人家都将这锁用在库房,保护贵重家当,谁会用在这里?
还是从外面反锁的……
元曦不由拧眉。
知夏昨日的警告犹在耳畔,她攥了攥手,袖口绣着缠枝纹的柔软面料在指尖微微扭曲。挣扎良久,她到底是放心不下,提裙迈上台阶,想去叫门。
然她绣鞋底才挨上台阶面,旁边便传来一声大喝:“住手!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夫人的住处?”
一个梳鬟髻,穿湖绿夹袄的婢女,抱着食盒火急火燎地朝她们跑来。
元曦认出来,是昨天他们随孟氏夫妇搬过来的时候,在府门口等着接云旖的贴身丫鬟,名叫春晓。
那厢春晓也认出了她,小脸吓得煞白,忙屈膝行礼,“奴婢不知是郡主驾到,多有失礼,还望郡主莫怪。”
元曦盈盈一笑,倒也没责罚她,只闻着食盒里浓重的药味,轻轻折了眉,旋即又不动声色地牵起唇角,笑问:“你家夫人可是病了?严重吗?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大夫,医术出神入化,大家都说他是‘在世华佗’。若有需要,我可请他来给孟夫人诊一诊脉。”
春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多谢郡主好意,夫人只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元曦却不肯让步,“世上很多大病,都是叫一些不起眼小病拖出来的。孟大人是朝中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他夫人生病,我身为郡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那位大夫跟我很熟,只要一句话,他现在就能过来给夫人诊脉。”
说着,她也不等春晓开口,就朝窃蓝抬抬下巴。
窃蓝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让她去找云雾敛,当下也没迟疑,颔首领了吩咐,便转身要去找人。
春晓却一步拦在她面前。
银朱反应快,也跟着上前一步,叉腰挺胸道:“怎么?郡主的话你也敢反抗了?信不信我这就去把太子殿下找过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春晓却寸步不退。
一双手死死扣住怀里的食盒,用力到指尖都发了白,显然心里极是害怕的,呼吸都跟着打颤,却还是坚持说:
“夫人的事一向都是孟大人做主的,奴婢说了不算。郡主想给夫人请大夫,还是先去问过大人的意思吧。没有大人点头,郡主便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随便放人进去的。”
说罢,她便抱着食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眼皮闭成一条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窃蓝和银朱没了办法,扭头向元曦求助。
毕竟是在别人府上,且她们要请的人还很不一般,元曦也不好再逼。万一真的因为这事跟孟之昂彻底撕破脸,可不利于他们在府上继续找鱼。
“我不过是随便提提,你何必如此紧张?”元曦笑着打圆场,给彼此都递了个台阶,便带着人从这里离开。
可这心结也是因此彻底落下。
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云旖和孟之昂又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理智安慰她,是她多心了。可同为女子的第六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事情一定不止她打听到的那么简单。
如此想着,元曦整张脸都凝重不少,人早就离开停云苑,心却还在那柄紧合的丽江锁上。
也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忽然蹦过来,在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咕噜”滚了一圈。
元曦抬头四下看了看,没瞧见人影,只有一排婢女端着漆盘匆匆从鹅软石径上行过。以为是哪个婢女赶路太匆忙,不小心踢过来的,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走了没两步,就又飞过来一颗,径直打在她小臂上,她疼得“嘶”声皱了眉。
银朱更是竖起眉毛直嚷嚷:“谁啊!”
却是看见一个圆脸丫头躲在假山后头,朝她们小小地招了下手,紧张又警惕。见她们不肯过来,还焦急地跺了下脚,把嘴巴张到最大,夸张地跟她们比嘴形。
窃蓝和银朱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元曦却是辨认出,她说的是:“夫人有难。”
元曦心里当即“咯噔”警觉起来。
第68章 犯病
孟府上的人, 元曦都信不过。
撞见这副情状,她第一反应也是本能地怀疑会不会有诈?
可那小丫头还躲在假山后头,拼命朝她挥手。
瞧年纪,她约莫也就十一二岁, 个头不高, 得蹦跶着才能让手从假山后头伸出来。视线左右来回张望, 发现有人便立刻缩回去, 竟是比她还警惕孟府上的人。
元曦捏着手踟蹰了会儿, 还是吩咐窃蓝和银朱在原地等候,自己过去一问究竟:“你是谁?寻我何事?”
小丫头四下扫视了遍,确定没人发现, 拉着元曦一块儿躲到假山后头, 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你就是京中来的郡主?愿意帮夫人找大夫?”
元曦扬了下眉梢,试探问:“你家大人不是说,夫人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那应当也用不着再请大夫。”边说边做势要把手从她手里抽回来。
小丫头听见这话,却是一蹦三尺高, 一把又将她的手给拽回去,急道:“谁说用不着的?可太用得着了!你要是嫌麻烦,不愿意费这事儿, 可以把地方告诉我, 我去跑这腿。”
元曦叫她拽得一趔趄,险些撞上假山。
因着郡主的身份,孟府上下对她都尊敬非常, 说错一句话、做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都能吓得连连告罪, 唯恐自己吃了他们一样。倒是这个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
元曦忍俊不禁, 念着她也是护主心切,没跟她计较,只问:“你是夫人身边的婢女?叫什么名儿?先告诉我,你家夫人现在究竟如何,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小丫头抿唇沉默了,垂下脑袋,瞅瞅自己的脚尖,又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她。几次要开口,都生生憋了回去。
“你再不说,我可就走啦。”元曦边说边扭身,佯装要离开。
“诶别呀!别呀!”小丫头果然被吓到,急忙跑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咬着牙纠结了会儿,仰头道,“你先答应我,不会把这些说出去,我就带你去见夫人。”
元曦微讶,“大门都上锁了,你怎么带我去见夫人?”
“这你别管,我自有办法。”小丫头不可说,只蹙眉催促,“你先答应我。”
元曦狐疑地上下扫了她一眼,点头答应。
小丫头也如承诺的那样,拉上元曦的手,悄悄离开假山,往停云苑方向走。
一路上,她也跟元曦交了些底。
“我叫小桃,平时在厨房打杂,不是停云苑里的人。因为我人小,又不是家生子,所以时常挨欺负,出门打水,还被她们推到井里。要不是夫人及时出现,我只怕早就已经淹死。谁知因为这事,夫人也叫她们排挤了。可夫人一点也没埋怨我的意思,还继续给我撑腰,私底下也常拿自己的例银填补我,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元曦颇为意外地垂眸看她,来了孟府几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赞云旖,不由问:“那你家孟大人呢?他那么看重夫人,知道这些,就没为你出过头?”
或许孟之昂和云旖之间的事,是孟府上的禁忌,所有人听见这个问题,都或多或少会沉默。
昨天知夏是如此,今日小桃也是这般。
只不过短暂的沉默完,小桃却没有替孟之昂说一句好话,而是磨着槽牙恨恨道:“他根本配不上夫人!要不是他,夫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话间,泪水就已经沾湿她眼眶。
元曦震惊不已,忙抽出腰间的帕子,蹲下来帮她擦,“究竟发生什么了?”
小桃几乎是脱口而出般地张开嘴。
可话都到嘴边上了,她却似忽然想起什么,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抬手一抹眼泪,指了指旁边,道:“到了,就是这里。”
元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座荒废了的木柞佛堂,同停云苑就隔一堵墙。
因长年失修,佛堂屋顶塌陷了大半,木头也因叫雨水浸泡得长满青苔,散发出阵阵难闻的霉臭味。野犬经过这里,也要绕道。
“这佛堂荒废有几年了,一直说要拆,可到现在也没见人动手。大家都说这里风水不好,不愿意过来。日子一长,倒是都忘了,这佛堂里头还有一扇小门,能直接进到停云苑里头。”
小桃领着元曦,从脱落了一半大门进去,穿过摇摇欲坠的堂屋,径直绕到后头一扇半掩的木门。看似坚固,实则早已叫雨水腐蚀,凭小桃一人也能轻松拽下来。
小桃先行,元曦紧随其后,穿过木门果真进了停云苑。
四方的小院,四方的天,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婢女。不像等在廊下随时等候主子吩咐,更像在监视。
小桃不是第一次从这里溜进院子,一路带着元曦熟练地避开她们的视线,很快便找到了云旖住的主屋。明明其他地方都是监视的人,反而这里却空无一人。
“她们都害怕夫人犯病会伤到她们,所以平常只在外头守着,不会靠近屋子。”小桃边解释,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头沉默片刻,响起云旖迟疑的声音:“是小桃吗?”
小桃将门推开一小道缝,朝里瞧了眼,似是在给云旖安慰,才推门进去,转头朝元曦招招手。
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屋子,跟铜雀台自是比不了。然就这两日元曦在孟府上所见,这里已经算得上孟府数一数二的居所。里头的摆设也是极尽奢靡,同外头的朴素截然相反,仿佛孟之昂这辈子所有的积蓄都耗费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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