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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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爷恼怒非常,杜夫人掩面哭泣,杜家上上下下来了几十口人,为他们刚去世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乡亲们都来评评理,陈实功究竟是何居心。小女病重,他说要切开小女副部。现在小女病逝,他还不肯放过,竟是伙同一帮来路不明之人,掘了小女的墓,还对她……对她……”
说到这里,杜夫人竟是哭得晕厥过去。
旁边的围观百姓,哪里听得“掘墓”二字,纷纷露出惊骇的神情。
有人说:“陈大夫品行端方,怎会做这种事?”
“就是,去年我爷爷摔倒骨折,就是陈大夫治好的。”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要切开肚子,切肚子不是还得脱衣服,不知安的什么心。”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陈大夫干的?”
“就是,有证据就拿出来!”
“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他干的?”
此时,一位老人在药童的搀扶下,从医馆走出来:“那日出诊回来,老夫就让毓仁(陈实功表字)闭门思过,院门都不出,又怎会出城?”
这就是陈实功的师父沦溟,他满头白发,看不出年纪,眉目却十分慈祥。
那药童也说道:“我师兄是什么人,各位乡亲知根知底他每日不是在医馆坐堂,就是去各位家中出诊,你们也都知道。刚才所说来路不明之人,我师兄又怎会认识呢?”
这药童口齿伶俐,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围观群众窃窃私语,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支持哪一方。
“好好好,”杜老爷气得不轻,“待我请出证人,看你们如何狡辩。”
他还有证人,不仅围观群众意外,朱翊钧更意外。
昨晚,周围都是锦衣卫,有人靠近,他们怎么没有发现?
“三狗子,你出来!”
杜老爷中气十足的一声喊,人群中呲溜一下,钻出个孩子。还不是个普通孩子,那孩子头发蓬乱,脸脏得看不出本来模样,衣服破破烂烂,手里拿一根竹竿,一看就是个小叫花子。
虽然是个小叫花子,但看着身材并不受弱,身上的衣物也足可御寒。
杜老爷又道:“你说说看,昨天夜里,你在城外的黄泥山上看到了什么?”
那小叫花子说道:“我……我看到陈大夫带着当归和黄芪,还有好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在杜小姐的墓那里挖了好大一个坑。”
“他们……他们还把蜡烛摆成了一个奇怪的样子,像是什么阵法,杜小姐躺在中间,眼睛睁着,指甲有那么长。陈大夫手里拿了一把奇怪的小刀,一刀下去,从胸口切到肚皮……”
不难看出,这孩子吓坏了,说话颠三倒四,还加入了不少自己的想象。
不过效果却很好,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且都被吓得瞠目结舌,露出不可置信很的神情。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恐怖的事情,仿佛变态杀人魔
就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和周围的人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一个大善人尊敬。
人群中本来就有些街溜子,成天无所事事,就喜欢四处搅浑水,唯恐天下不乱。
“真是没想到,陈大夫竟然是这种人。”
“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杜小姐真可怜,死了都守不住名节。”
“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一个大少爷,不好好考功名,做什么大夫,还不是……”
说话那人笑的猥琐,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于是,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些人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小药童急了:“你们胡说,陈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
“童儿!”李沱溟拉住药童,“快去后院看看,你师兄在不在。”
“不用看了。”陈实功从人群中走出来,“师父,我在这儿。”
李沱溟看着他,又气又急:“你,你果真……唉,糊涂啊。”
朱翊钧甚至不知道这句“糊涂”,指的是昨晚的事还是陈实功主动站出来。
陈实功现身,杜家几个青年人立即撸袖子冲了上去,一个拽衣领,一个扯胳膊,一个挥拳要打。
“住手!”朱翊钧使了个眼色,陆綵和骆思恭立刻上前,把那几人挡开。
昨晚朱翊钧就注意到,所有的体力活儿,陈实功都交给两个小厮干,他很爱惜自己的双手。
朱翊钧看向那小叫花子:“昨夜无星无月,你空拍是看错了吧。”
那孩子摇头:“他们点了好多蜡烛,还生了火堆。”
朱翊钧蹲下来,握着他的手,笑眯眯的问道:“你一定是看错了,好孩子,再想想。”
那孩子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我没看错,昨天你也在!”
“……”
朱翊钧本是塞了个碎银子在他手里,哪知这小乞丐竟是富贵不能淫,非但没要他的银子,反而把他也认了出来。
这下围观群众更是炸了锅,杜家人惊呼道:“原来你就是陈实功那来路不明的同伙。”
杜老爷仿佛怕他跑了似的,吩咐家丁将他们团团围住。就这几十口人,不够锦衣卫活动筋骨。但出门在外,朱翊钧不能和老百姓动手。
“哎呀!”他退后一步,夸张大喊,“怎么还动粗呀,我可要报官了!”
杜老爷被他气死了:“报官?你们这些人,玷污了我女儿的名节,还敢提报官!”
朱翊钧听得直皱眉,杜小姐已经亡故,他左一句清白,右一句名节,实在让人不适。
“走,现在就走,报官去,我倒要看看,青天大老爷究竟帮着谁说话。”
杜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妇人略有顾忌的叫了他一声,他也混没听见。
朱翊钧拉着陈实功:“走吧。”
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小乞丐:“你也一起。”
“一起就一起,”小乞丐咬着嘴唇,狠狠瞪着他,“你们这些坏人,欺负杜小姐,我不会放
过你!”
说着,他把手狠狠地按在朱翊钧的衣服上,月白衣衫上,立时留下一对泥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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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低头一看,非但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别说,还怪好看。”
小乞丐懵了,他看得出来,这身锦衣价格不菲,故意弄脏就是要为杜小姐处一口气,却没想到,眼前这位漂亮公子,与他以往遇到的有钱人都不一样,既不骂他也不打他,反而还夸他。
杜家人也不是非常在意朱翊钧,只揪着陈实功,怕他跑掉了。
朱翊钧坠在他们后面,逗小乞丐玩儿:“嘿,你说你是不是傻,给你银子你都不要。”
“我才不要!”小乞丐仰着头,“你们欺负杜小姐,我要为她讨回公道。”
朱翊钧露出个不屑的笑:“说得你好像和杜小姐很熟。”
“那当然,我们可熟啦!”
朱翊钧仍是不信:“你一个小叫花子,还跟富家小姐攀上交情了?”
“杜小姐是好人,他知道我无依无靠,只能在街上乞讨。所以,每天都让我去杜府后院等着,丫鬟会给我送吃的。”
朱翊钧捏了捏他的脸蛋:“怪不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小乞丐很是骄傲:“那是,以前她送的饭菜可好了,不过最近差了些。”
“……”
说话间到了府衙,杜老爷击鼓鸣冤,很快,就有捕快把他们带上堂去。
“知府老爷!”杜老爷跪在地上,“你可要为小女做主啊!”
朱翊钧记得,昨晚陈实功提到过,杜小姐原本是许配给了知府家的公子。
所以,这位知府应该是杜老爷的亲家,他俩在这儿装的跟不熟似的。
这位知府姓周,周老爷端坐堂上,一丝不苟听完了杜老爷的控诉,惊堂木一拍:“陈实功,你还有何话说?”
陈实功一言不发,朱翊钧侧头看他,从他眼里能看见千言万语,最后,他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我……”
不等他后面的话出口,朱翊钧忽然高声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周知府视线落到他身上:“本官还未审问你,你是何方人士,到通州所为何事,是否有官家文书?”
朱翊钧摆了摆手:“先不急。”他又转身,看向杜老爷,“除了为女儿讨回公道,你还想要什么补偿?”
杜老爷一愣,随即大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也不打听打听,我杜家在通州是什么地位,我是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朱翊钧问道:“意思是,你不要补偿?”
“呃……”杜老爷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说要吧,显得他真是为了钱,才如此兴师动众,若说不是,可他的确就是想要钱。
陈实功是坐牢还是流放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真金白银,才能解他目前的困境。
看他犹豫不决的神情,朱翊钧就明白了大半。
他上前一步:“知府大人,你刚才问我,来通州所为何事
,有没有公文。”
apapapldo我这件事有点特殊,不可让庞杂人等听去,只能告知老爷一人。apapap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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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府将朱翊钧引去后堂,不一会儿,独自回来,看得出,他还有点惊慌失措。
“杜贵!”杜贵是杜老爷的名字,“刚才那位公子说了,他愿意补偿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怎么才……”杜老爷嫌少,“知府大人,这……”
“行了!”周知府一敲惊堂木,“陈实功以及两名从犯押入大牢,稍后再审。”
“这是一百两白银,你拿回去,好好安葬女儿。”
周知府断案断得斩钉截铁,不给杜老爷半分说话的余地。
师爷将银票塞进杜老爷手里,便不由分说,将人送了出去。
捕快押着陈实功,却不是去什么大牢,而是直接来到了后堂。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昨晚刚结实,还未请教姓名的那位公子,此时坐在正前方的主位上喝茶,周知府跪在地上,俯下身:“回陛下,人已经打发走了。”
这时,刘守有从门外进来:“陛下,已经打听过了。”
“杜家做的是家具生意,最近从南洋采购了一大批名贵木材,货船在海上遭遇风浪,最近正缺钱。”
“他本想借着知府亲家的身份,想办法弄些钱财,解燃眉之急。却不想,女儿却突发疾病,死了。”
说着,他又看向陈实功:“昨晚,那小乞丐路过,远远地看到了咱们,并未多做停留就离开了。”
“值守的锦衣卫见他是个孩子,并未重视,便放他离开了,没想到……”
没想到杜小姐结下一段善缘,小乞丐一大早跑到杜家通风报信。
恰巧陈家也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大家族,杜家便想着用陈实功的名声相要挟,要陈家出一笔银子,拿到钱之后,再向周知府求情,放了陈实功,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陈实功看着朱翊钧,脑子一片空白。
他该不是出现幻觉了吧,昨晚鼓励他弄清脏腑真容的人,竟是当今圣上。
此时,却听朱翊钧沉声喝道:“陈实功,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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